燕長鋒點了點頭。
“你知道接手此案可是凶多吉少,甚至可以說是有去無還?”
燕長鋒再點了點頭。
副局長難於置信地搖了搖頭,說:“既然這樣,那好吧,我也不再阻擋你。我批准你在接下來的時間裡都不用過來局裡上班,專心偵破602兇案,等你什麼破了案,什麼時候再回來局裡好了。如果有需要的話,隨時可以……”話到此,副局長猛然察覺到說順嘴了,趕緊煞住了話頭,“沒什麼了。你去吧。”
燕長鋒敬了個禮,從副局長辦公室裡退了出來。他再次確認,這個案件只能是由自己一人孤軍奮戰了,因爲副局長最後的半句話已暗示,局裡是不會再爲他提供任何的協助。
出了公安局。外面的明媚的陽光驅散了他心頭的陰霾。他眯起眼,看着馬路上的川流不息的車潮與人潮,一種雄心油然升起:我不管你是人還是鬼,只要你殺了人,我都要把你揪出來,繩之以法!
如此打氣一番,燕長鋒的心情頓時開朗了起來。他想了想,決定先去找朱素的父母,多瞭解一點朱素的情況。這是目前所有的線索中最爲簡單的,只需照着卷宗上朱素父母所留的地址,按圖索驥即可。
燕長鋒掏出筆記本,上面記錄着朱素父母的地址:廣州市花都區新華鎮建設路117號405房。他坐了個車,來到省汽車站,買了張票,搭上去往花都區的大巴。
上了車,燕長鋒頭枕在椅子靠背上。汽車輕微的顛簸將他昨晚所欠下的睡意一點一點地晃盪了出來,將他送入了酣甜的夢鄉。睡得迷迷糊糊之時,汽車一個大拐彎,將燕長鋒的腦袋從椅背上搖了下來。就在他將醒未醒間,突然有一個纖細的聲音猛地扎入他的耳中,“你是找不到我的”,緊接着是一陣的笑聲,有着說不出的刺耳,似乎是鋸子拉扯着聲帶摩擦所發出的聲音,特別乾澀,又特別尖銳,將燕長鋒一下子從睡夢中完全驚醒。他張開眼,發現身邊空無一人,只有前面的一對夫婦低頭在收拾行李準備下車,窗外的景象顯示,汽車正拐入車站。
燕長鋒心“撲通撲通”地劇烈跳動着,他使勁地嚥了一口口水,將驚慌的情緒壓了下去,然後很快發覺全身有着說不出的沉重,甚至左半身都已酥麻,似乎之前睡覺時,有個東西緊壓在他身上似的。他艱難地擡起左手,活動了下,體內凝滯的血液重新流通了開來,身體慢慢地恢復了生機。
汽車很快靠站了。燕長鋒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下了車,打了個的士,告訴司機地址,然後疲憊地靠在椅背上,用力地用拇指揉着太陽穴,想分清,剛纔聽到的那個聲音,究竟是在夢裡呢,還是真的有人在他耳邊說的話。但任他鎖痛眉峰,也無法做出一個定論。從理智上講,他更趨向於那是夢裡的聲音,因爲從前座那對夫婦的平淡反應來看,那奇怪的聲音決計不是周圍的人發出的,但從主觀感受來看,他卻寧願認定那是有人扒在他耳邊說的話,因爲實在太清晰逼真了。可若是後者,究竟是什麼人能夠穿越行走中的汽車,將話語傳入他的耳中,卻又不會驚擾到周圍的人?
燕長鋒無法再深入下想,只隱隱地覺得,今天此行恐怕不會順利,甚至說不定還會遇上什麼兇險。
的士很快在朱素父母所在的樓下停住。這是一棟獨棟的商品房。燕長鋒略微打量了一下樓房的外觀,五六成新,款式不一的防盜網後,掛着各式花花綠綠的衣服。看來這裡面是個魚龍混雜之地,至少不是單純的居民樓,而極有可能是外來人員聚集區。
這種感覺,自燕長鋒踏入樓梯後,就更強烈了。樓梯裡,亂七八糟地擺放了各種雜物,從煤球到廢棄的木板、啤酒瓶等,什麼都有。燕長鋒小心翼翼地繞開這些障礙物,來到405房,敲了敲門。
隔了大概一分鐘,一顆光溜溜的腦袋自防盜門後探出,看着燕長鋒,充滿警惕地問:“你找誰?”
燕長鋒掏出自己的工作證,朝對方亮了亮,“警察。”
門後的光頭男子的臉上肌肉抽搐了下,下意識地就想關上門,但懾於燕長鋒鷹隼一般的目光緊盯着他,只得強抑制住情緒,假裝鎮定地問:“你想做什麼呢?”
光頭男子情緒的波動全都落入燕長鋒的眼裡,不過他也不太以爲意。因爲他知道,許多外來人員來到廣州這樣的大都市,迫於生活的壓力,都會幹過一些偷雞摸狗、打家劫舍的事。不過他目前根本不把這樣的小案放在心上,所以也就沒有往深處想。“我找個人,朱盛世。是住這裡的嗎?”他說明來意。
光頭男子緊張的情緒緩和了下來,“哦,你找他呀。他已經死了。”
“死了?怎麼死的?”燕長鋒吃了一驚。
“病死的,中風,拖了一年多,沒錢治,就死了。” 光頭男子輕描淡寫地說。
“那他老婆呢?你又是他的什麼人,爲什麼會住在這裡?”燕長鋒緊追着問。
“他老婆爲治療他,欠了一屁股的債,就把這房子賣給我了。”
“她人呢?”
“我也不知道。大概是拿了錢回家養老了吧。”
燕長鋒沉吟了下,說:“能不能讓我進去看一下?”
光頭男子一副不情願的樣子,“哦,這……裡面太亂了,你稍等片刻,我收拾一下,你再進來。”說完把門關上。燕長鋒聽得裡面“乒乒乓乓”地響了一通,大概兩分鐘後,光頭男子將門打開。
燕長鋒進了屋,屋裡一片的狼藉,桌子上亂丟着各種碟片,地上滿是菸頭和啤酒瓶,沙發上坐着兩個平頭小夥子,滿臉警惕地看着他。
燕長鋒沒有理會他們,轉身問光頭男子:“朱盛世是什麼時候死的?”
“死了有一年多了吧。” 光頭男子邊說邊去冰箱裡拿了瓶可樂,舉着問燕長鋒,“要不要來瓶,警官?”
燕長鋒擺了擺手,謝絕了他的好意,“他有沒有留下什麼東西?”
“沒有。”光頭男子斬釘截鐵地說。
燕長鋒淡淡地“哦”了聲,繼續問道:“那他生前是住在哪個房間,我想進去看看。
兩個平頭小夥子“刷”地一下,站了起來。光頭男子朝他倆使了個眼色,示意不可衝動。他滿臉堆笑地問燕長鋒:“請問你究竟找他有什麼事嗎?”
“他女兒幾年前遇害了,我想找他了解點情況。”燕長鋒簡要地答道,徑自往主臥室走去,“朱盛世以前應該就住在這裡面吧。”
光頭男子幾乎是撲上來,擋住燕長鋒的腳步,“這裡面什麼都沒有。我買下這房子後,就把朱盛世他們留下的東西全都扔掉了。”
燕長鋒看他緊張的樣子,心頭疑竇頓生,他幾乎是強行將光頭男子自他面前撥開,“我只是隨便看看,你緊張什麼呢?”邊說邊擰開了房門。
兩個平頭小夥子自地上操起了兩個啤酒瓶,準備衝向燕長鋒,但卻又被光頭男子以眼神制止了。
燕長鋒沒有理會他們,動手打開了門,發現裡面很簡單,只在屋子中間擺放了一張雙人牀,然後牆角下扔着一隻旅行箱,再別無他物。
燕長鋒本以爲裡面會不會藏着朱盛世什麼的,但眼前的景象卻讓他大爲失望。他略微遲疑了下,朝旅行箱走去。
光頭男子一個箭步衝上前,想要阻擋燕長鋒去動那旅行箱。但燕長鋒只輕輕地一撥,就將男子的身軀帶開,打開了旅行箱。裡面沒有人,也沒有屍體,只是散亂地放了一些錢包及首飾,另外還有些鉤子、匕首等物。
燕長鋒心下明白,原來這一夥是以盜竊、搶劫爲生的犯罪集團。這與他此行的目的沒有絲毫關係,他無意對此深入調查,也不願與他們發生衝突,只打算回頭跟當地的派出所講一聲,讓他們將這個賊窩給端掉。
他不露聲色地問光頭男子:“你確定朱盛世的老婆把房子賣給你後,就離開花都了?”
光頭男子沒有料到燕長鋒會這麼問,楞了一下,說:“應該是的吧。反正我是沒有再見到她。”
“那好,你下次再見到她時,就給我個電話。”燕長鋒從口袋裡掏出筆和紙,記下自己的手機號碼遞給光頭男子。
光頭男子遲疑了一下,伸手接過紙條。
“那我就告辭了。”燕長鋒朝光頭男子微微一點頭,朝門外走去。
客廳裡,那兩個平頭男子見燕長鋒出來,手不由地又落到啤酒瓶上。光頭男子朝他們搖了搖頭。
燕長鋒出了大門,轉過身去問光頭男子:“我再問你一次,你確定朱盛世是死了嗎?”
光頭男子十分肯定地點了點頭,說:“我確認。我還沒買下這房子之前,還曾在這裡面見到過他的骨灰呢。”
燕長鋒點了點頭,離開了405室。
剛轉過三樓樓梯,燕長鋒突然感到心頭一顫,一種不祥的感覺涌了上來。未等他作出反應,眼角瞥見一條黑影,挾着冷風,朝他飛了過來,緊接着整個大腦“轟”地一聲,失去了知覺。
等燕長鋒醒來時,發現自己像個糉子一樣地被丟在405主臥室的角落裡,手腳被綁得嚴嚴實實,連嘴巴都被用膠帶封住了。他艱難地挪動了一下頭,撲入眼簾中的,是之前的光頭男子和兩個平頭,還有另外一個長髮青年,約莫20歲左右,眼中充滿暴戾。燕長鋒猜測剛纔應該就是他躲在樓道里給了自己一記悶棍。
“打了一輩子的獵,最後反倒叫雁啄瞎了眼。”燕長鋒看着眼前的形勢,心裡長嘆了一聲,本來還擔心自己要捐命給602兇案,沒想到竟然這麼快栽在幾個毛頭小賊手下,心中真不是滋味。
光頭男子見燕長鋒醒了,緩緩地說:“兄弟,不要怪我們心狠手辣,只怪你自己不長眼,自己送上門來。我不管你真的是隻爲調查那老太婆的女兒一案而來呢,還是探兄弟我們的底兒,我只知道,只要你回去了,我們在這裡就立不住腳了。所以只能委屈你在這裡呆上段時間,等我們辦完事了,到時再放你回去。”
燕長鋒在大腦中琢磨着男子所言的辦事究竟指的是什麼,直覺上應是比較重大的行動,不由地對自己的命運多了一層擔憂。正在心煩意亂中,卻聽得光頭男子的手機響了,他接聽了一下,轉頭對兩個平頭說:“阿平那裡搞定了,我們現在過去。”再轉向長髮青年,“阿黎,你留在這裡,看着這*,他如果有輕舉妄動的話,就做了他。”
長髮青年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說:“你放心好了。”
光頭男子和兩個平頭從牀底下拎出了個袋子,出了門。屋裡就剩下燕長鋒和長髮青年。
長髮青年對燕長鋒冷冷地說:“聽見了沒,你別跟我耍什麼花招,否則老子就直接送你上路。”
燕長鋒“唔唔”地吱了兩聲。長髮青年也不再去理他,不知從那裡拎出一個手提電腦,坐在牀上,玩起了遊戲。
燕長鋒分辨一下處境:手腳都被綁住,而且綁得極爲結實,絕對不可能掙開;對面的長髮青年雖然在玩遊戲,但由於距離太近,自己不論玩什麼動作,都可能驚動到他,招來拳腳之痛甚至殺身之禍,所以絕對不能硬拼,而只能智取。
可自己目前有什麼可利用呢?燕長鋒看着空蕩蕩的屋子,苦笑了一聲,好像也就是自己的一條命吧。但他知道,如果不借此機會幹掉長髮青年,逃出去的話,回頭等男子他們搞定了活動,自己就更難有機會活命了。雖然光頭男子說他們辦完事就放他走,但他知道,只有小孩子纔可能相信這樣的話。這幫傢伙敢對警察出手,肯定不是一般的小賊,而是一個團伙,而且還是膽大心狠手辣的那種。也許朱盛世夫婦都並非如他們所述那樣的結局,而是被他們殺害,隨後房子爲他們所霸佔,當作了據點。所以一旦他們辦完了事,多半也就是將他這個警察殺人滅口,甚至毀屍滅跡。
“他們殺死朱盛世夫婦?”燕長鋒心裡一動,一個念頭浮了上來。
長髮青年遊戲正酣中,突然聽到燕長鋒“唔唔”地叫着,同時身體極力地蜷縮起來,往後閃去,似乎屋子裡有個極爲恐怖的東西在逼近着他。
“你他媽的的搞什麼鬼,再鬧的話老子一刀捅死你!”長髮青年罵罵咧咧着,及至他從電腦上擡起頭,望見燕長鋒的臉時,很快就發現有一絲異樣在空氣中浮動。燕長鋒的整張臉擰成了一團,身體蜷縮得像只煮熟的蝦米,眼睛緊緊地頂着他的頭頂上方,恐懼佈滿了瞳孔。
長髮青年被燕長鋒的表情嚇得心頭一毛,爲壯膽,他扔下電腦,大踏步地走到牆角,踢了燕長鋒一腳,“你小子裝神弄鬼想唬誰呀,告訴你,老子不吃這一套。”
燕長鋒對他的威脅置若罔聞,對他的那一腳也似乎絲毫未覺,他的目光仍是落在長髮青年的身體後方,身體蜷曲得更加厲害了,看樣子若不是手腳被繩子縛住,他早就奪門逃掉。
長髮青年心頭的恐懼感更濃烈了。他扭過頭看了一下背後,依然空空如也。就在他剛準備扭頭大罵燕長鋒,收拾他一頓時,猛地感到脖子處一涼,似乎有個人在對着自己吹了口氣。
“誰?”他的全身汗毛都豎了起來。雖然他向來自詡膽大妄爲,但在這樣薄陰黃昏,目睹燕長鋒的驚恐模樣,加上脖子上突如其來的冰涼感,頓時“有鬼”的寒意爬上了心頭,將他的勇氣齧咬去大半。
四周幽幽地沒有任何的聲音,只有燕長鋒掙扎着退縮發出的怪聲。
長髮青年一把扯掉封燕長鋒嘴上的膠帶,色厲內荏地喝問道:“你到底看到了什麼?”
“有鬼。老太婆鬼。”燕長鋒雙手在地上亂刨,極力想支撐着身體站起來,“她……她伸長着舌頭,騎在你背上,正在舔你的脖子。”
長髮青年的頭髮“刷”地一下根根倒豎而起。他張皇地轉過頭去,雙手在空中胡亂抓着,想將背上的“老太婆”驅趕下。就在他心神渙散之際,燕長鋒已靠着牆壁站了起來,衝着他的耳畔大喝了一聲:“看這裡!”。長髮青年悚然轉身,燕長鋒雙腳平地躍起,身體一個旋轉,肩膀狠狠地撞在長髮青年的下巴上。長髮青年都來不及呻吟一聲,頓時昏厥了過去。
燕長鋒看着長髮青年癱倒在地,心中長長地出了一口氣,但卻輕鬆不起來。在他剛纔裝神弄鬼,騙長髮青年近身的時候,有一瞬間,透過薄暮,他真的好像依稀看到長髮青年背後趴着一個人,白色長裙,披頭散髮,看不清臉面,但直覺上應不像是個老太婆,而更像是青年女子。這一幕稍縱即逝,但卻將他驚出一聲冷汗。
“那是真實的還是幻覺?”燕長鋒心頭像壓了一塊石頭,喘不過氣來。但這個問題很快地被如何脫身的眼前現實所擠開。他將身體往牆上蹭了蹭,發現裝在口袋裡的手機之前已被搜去,環顧屋子,沒有固定電話機,打電話報警看來是不可行的。剩下的選擇就是打開門,向鄰居呼救,但這存在着危險,如果這棟樓裡還有長髮青年同黨的話,那麼自己的麻煩就大了,立刻可能爲自己招致殺身之禍。所以燕長鋒唯一能做的,就是想辦法,把身上的繩索解掉,然後再逃出去。
但要在手腳都被綁住的情況下解開拇指粗細的繩子,談何容易。燕長鋒一蹦一跳地來到廚房,找到了把菜刀,用手指頭捏着反割了幾下繩索,發現根本就使用不上勁,按照這樣的力度,就算割上兩三個小時都未必割得斷,反倒可能先將手給累折了。他將目光投到煤氣竈上,心中有了個新念頭,但隨後就嘆了口氣,爲即將受到的皮肉之痛——但在生命攸關之時,一點皮肉之痛又怎麼可能去計較了。
他用菜刀用力地自廚房的牆壁上剝下兩塊瓷磚,再將煤氣竈上的鋼圈去掉,僅保留一箇中心出火口,然後將煤氣打開,用手反夾着瓷磚,抵在煤氣竈上,以將火焰聚攏在一起,避免燒到手掌。最後一步——將捆綁在手腕上的繩索放到火上炙燒。如此燒了大概有兩三分鐘,繩索有近半斷了開來。燕長鋒用力一掙,整條繩索散掉。他檢查了一下手腕,還好,瓷磚隔斷了大部分的熱源,手掌、手腕只是燒紅了些,並無大礙。他強忍着痛,將綁在腳上的繩索解開,活動了一下筋骨,讓被綁得有點痠麻的部位活絡開血液,蹣跚地走到大門口,開了門,看看四周無人,扶着樓梯走了下去。
出了樓,燕長鋒懸着的心才鬆了下來。他找到一家公用電話,給花都區公安局打了報警電話。不多時,五個刑警坐着一輛警車,呼嘯而來。一干人在405房裡埋下伏擊,很快就將“辦完事”興高采烈回來的光頭等三人及另外兩個幫手一網打盡。
經過審訊,光頭等很快就招認,原來朱素的後媽正是被他們所殺害,他們先是覬覦她的財產,於是半夜闖入她家,將她用繩子活活勒死,屍體扔到一個廢棄的枯井裡。後來發現並無人過問起朱素後媽的下落,膽子也就漸漸大了,乾脆把房子一併給霸佔了。而今天燕長鋒爲朱素的案件上門前來調查,他們擔心事情敗露,就在樓道里偷襲了他,並準備在“辦完事”之後將燕長鋒捆綁着扔在屋裡,任他自生自滅。至於他們所說的“辦事”,是綁架當地一個富翁的兒子,勒索索要100萬。今天傍晚他們正是出門取贓款,誰知錢都還沒有捂熱,竟然就被警方全部捕獲。
燕長鋒從他們口中得知,朱素她爸朱盛世確實是病死的。他中風後,在牀上苟延了一年多,淒涼死去。
等審完幾個匪徒,燕長鋒才發覺頭疼得厲害,肯定是之前被那長髮青年敲了一記悶棍所留下的後遺症。花都區公安局的刑警見他捂頭痛苦的神色,趕緊把他送入附近的醫院。
值班醫生檢查過說,沒有大礙,只是外傷引起的輕度顱腦損傷,好好休息兩天就好了,然後開了點化淤的藥,讓燕長鋒服下。
不過陪同過來的刑警不太放心,堅持要燕長鋒住院查看一天。燕長鋒見天色已晚,反正再出去找住宿的地方也麻煩,還不如在醫院裡呆上一晚來得簡單,也就應允了。
辦好入院手續,已是午夜12點多。燕長鋒將陪同來的刑警支回去後,一個人躺在病牀上,平生第二次陷入了失眠。
他在心中默數着與602兇案相關的人員,到目前爲止,除了生死未卜的蘇陽外,其他的一個個都死於非命。燕長鋒的心情就沉重了起來,若是蘇陽也未能躲過劫數的話,那麼本案的線索幾乎都斷了,那樣無疑要爲偵破此案增添許多的困難。
黑暗中,燕長鋒盯着天花板,怔怔地發呆,大腦如同身邊的混沌一樣,無法攪拌開。他翻了個身,盯着門口。走廊外面有路燈的光芒滲了一點進來,在門縫間熒熒地繞了一圈,襯得屋裡的黑暗越發地濃重起來。隔壁有重症病人的呻吟聲,穿過牆壁,一點一點地鑿開人的大腦,將死亡的陰影灌輸了進去。燕長鋒感到身體有點涼。
他將被子裹了裹,閉上了眼睛。多年養成的生物鐘終於發生了效力,“滴答滴答”地將他的身體送到夢的邊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