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着蓮心一臉破釜沉舟的眼神,太后眸光一沉,吟歡看着這兩人之間的反應,不着痕跡的揚脣,蒼凜塵居高臨下的看着蓮心,眼神冷厲,涼薄的雙脣輕輕的吐出一句話,“小心些編,不然,朕現在就摘了你的腦袋。”
蒼凜塵的話一出,全場的妃嬪都倒吸了一口冷氣,包括太后和吟歡也用一種震驚的眼神看着他,這麼長的時間,蒼凜塵是第一次對蓮心說出這麼重的話,蓮心跪行到蒼凜塵的腳邊,“皇上,是母后啊,是母后啊皇上,臣妾真的親耳聽到,妹妹出事之後,母后有問過莫離,是不是她做的……是真的……”
‘啪啪’兩記重重的耳光扇在了蓮心的臉上,衆人再次被驚住,這裡面的氣溫瞬間降了數度,只見吟歡甩了甩兩手,秀眉微蹙,輕聲說道:“呼,真痛……快啊!”
這兩記耳光把蓮心也打得愣住,她醒過來,立刻又跪行到吟歡的腿邊,“皇后娘娘,是真的,你與妹妹交情不淺,她死得不明不白,你要還她一個公道啊,臣妾所說的事情都是真的。皇后娘娘,你向來冰雪聰明,一定有辦法替臣妾洗脫冤屈的,是不是?臣妾就算是再如何心狠,也不會對自己的親妹妹狠下毒手啊?”
吟歡的手快速的揮起,兩記耳光已經再次落在蓮心的臉上,直把她倒得暈了過去,吟歡轉頭看着蒼凜塵,挑了挑眉,沒想到,這次他下手居然這麼快,倒也給她省事了。吟歡一拂衣袖,“替本宮拿水來潑醒這個刁妃。”
說完,宮人立刻去端水。
吟歡則轉頭巧笑嫣然的看着蒼凜塵,“皇上,受累了,請到邊上坐着休息一下,這些事,就讓臣妾替你打理吧。”
蒼凜塵抿着脣,走到太后的旁邊坐下,見太后神情哀傷,眼神渾濁,立刻心疼的拉着她的手,“母后,何必如此傷心?”
“哀家……哀家一直拿她當自己的親生女兒看待,沒想到……她居然……居然想將哀家置之死地!哀家真是白活了這麼大把年紀,居然,一直沒能看清這個狼子野心的東西。”太后痛心疾首,臉色變得灰白,像是一口氣堵在嗓子眼裡,那模樣很是嚇人。
衆妃嬪趕緊都跪在地上,齊聲說道,“太后娘娘請保重鳳體,不要動氣。”
而蓮心在被宮人將一大盆涼水迎頭潑下後,先是緩緩的睜開眼睛,過了半晌才清醒過來,輕輕的甩了甩頭,大聲而絕望的喊道:“真的和臣妾無關啊,真的是太后所爲,真的是太后所爲,容嬤嬤也可以作證的,她和臣妾一起聽到的。”
“不知悔改。來人,將這個刁妃拖下去廷仗三十,掌嘴五十,先行打入冷宮,等到傷好了之後,貶爲庶民,趕離京城。”說完,轉頭笑看着蒼凜塵,笑意沒有一絲到達眼底,吟歡輕聲說道:“皇上,如此處置可好?”
“隨你。”蒼凜塵將頭撇向一邊,淡淡的說了句之後,便沒再往這裡看上一眼。吟歡雖然面色如常,只是心裡不由得低嘆一聲,蒼凜塵,你始終怕自己對蓮心心軟。吟歡突然感覺如芒刺在背,迎上去,與一道冷冽的眼神撞在一起,而此人,正是太后,目光瞬間轉移開去,卻是讓吟歡的心裡狠狠一緊。
苦澀的笑了笑,她本來已經足夠的證據證明,蓮心算是無意中害死了蓮蓉,她也想趁此機會,將蓮心這個興風作浪的女人趕出宮去。蓮戶是敬國丈,手握軍權,爲了要給他留面子,蒼凜塵也肯定不會賜死蓮心,而她,也只是想趁着這個機會,樹立在後宮的威信。
她始料不及的是,蓮心居然會偷聽到太后和莫離之間的對話,很自然的以爲太后有把柄在蓮蓉手上,所以蓮蓉纔會懷有龍子還被打入冷宮。一般的妃嬪在遇到這種事,最大的責罰,也不過只是軟禁於後宮。而蓮蓉的離奇死亡,更讓蓮心肯定了太后是殺害蓮蓉的真正凶手。
她更沒想到的是,蓮心爲求自保,甚至不惜出賣向來將她視爲己出的太后,當衆揭穿太后的惡行,不僅僅是太后,這裡面,很有可能還會牽連出夜行歡。夜行歡不肯說出實情,她不敢放鬆一絲一毫,給他帶去任何的危險。
這件事牽連太廣,她又怎麼能讓蓮心在衆目睽睽之下,將實情說出?放太后一馬,也是爲了減輕太后對她的敵意,不是因爲怕她,而是因爲……她是蒼凜塵的親孃。
不過,此時此刻,吟歡才知道,她現在這個好心在太后看來,卻是以爲她早着先機,早已經知道太后是上次事件的主謀,纔會打斷蓮心的話。看是護着太后,其實,是想趁機告訴她,她的把柄,在她夏吟歡的手上。
蓮心被拖下去之後,卻見太后劇烈的咳嗽了起來,蒼凜塵緊張的大喊,“傳太醫。不,皇后,你趕緊過來給母后看看。母后,別動怒,身子要緊。”
太后擺了擺手,“皇上,這幾個月來,宮裡宮外都發生了這麼多事,國運不穩,哀家如何能夠安枕。本想着去綠衣寺,帶髮修行三年,爲大擎和皇上你祈福,可是,這副老骨頭怕是由不得哀家一心再爲大擎國賣命了。哀家,也是時候退下位來,把這掌管後宮的事交給適合的人。”說完,便將目光轉向吟歡,“皇后,哀家之前給你說的事,你考慮得怎麼樣了?”
蒼凜塵不明所以,只能疑惑的看着吟歡。
吟歡靜靜的回望着他,他眼底的疲憊顯而易見,這幾天所發生的事,恐怕早就已經讓他耗損了不少的精力,本想再說婉妃的死,恐怕另有原因,但是看着他,她的心一陣陣抽痛,他怕是再也承受不起任何的壓力了。
猶如一根緊繃着的弦,長時間的內憂外患,讓他不堪負重。
最後,她將所有的話都吞了回去,淡淡的笑道:“太后,帶髮修行,臣妾從來沒有試過,臣妾也從不信神佛,敢問太后,一個不信神佛的人去帶髮修行,真的有用麼?”
“帶髮修行?”蒼凜塵眼神一驚,轉頭看着太后,“母后,皇后前些日子大病了一場,後又爲了妖道的事疲於奔命,怎麼能在這個時候……”
“皇上,哀家以前對皇后是有些偏見,但見她這幾次處事,深得民心,而且是個惠質蘭心的可人兒,再加上這次處理妖道之事上,進退得宜,面面俱全。一個深負民望,又善良如斯的一國之母,由她代哀家前去,無論她信不信神佛,都是最適當的人選。”
太后淡笑着,雖然表情蒼白,但眼神卻讓人看得情真意切,若不是之前那道凌厲的眼神,吟歡興許會把她的話,信以爲真。“等到皇后修行期滿,哀家便會將這後宮交由皇后你全權打理,哀家老了,也是時候功臣身退了。”
“母后……”
“皇后,你可還有異議?”
太后直接打斷了蒼凜塵的話,緊緊的盯着吟歡,等着她的回答。
她看着蒼凜塵擔憂的眼神,和太后咄咄逼人的語氣,輕輕的福了福身,“臣妾,身爲皇后,替大擎國,替皇上和太后分憂,是份內之事。”
“吟歡……”
“太后,皇上,臣妾如今有些乏了,能不能先行退下,等到太后你擇好日子,臣妾必會遵守承諾。”說完,也不等他們同意,便轉身走了。
夜行歡站在院子裡,靜靜的看着那個坐在屋頂上的嬌小身影。自從上次她說在這裡看風景,才能感覺到一絲自由的氣息,他便暗中找宮人將梯子換了一把新的來,還檢查過多次萬無一失了,才放在原位。
可是這麼久,她卻是第一次爬上去。
天氣已經轉涼了不少,夜間的風颳在臉上還有些生疼,可是,她像個木偶似的,靜靜的坐在那裡,一動不動,眼神空洞。他很想知道她現在在想什麼?從安寧宮回來她便沒開口說過一句話。裡面所發生的事,他站在門外也早已經聽了個仔細。
呵呵,真是可笑,她爲了他們母子二人,做了這麼多事,這便是,他們所謂的皇家感謝人的方式麼?綠衣寺,整個大擎國的人都知道,地處偏遠,山路崎嶇。而且,遠離京城達百里之遙。
太后蠢得以利益來騙吟歡,她是怎麼樣的人,蒼凜塵會不知道麼?皇后之位,不過是爲了保命求來。明着修行完之後會有莫大的利益,暗地裡,卻是將她打入了另一處冷宮。這個太后,她非要滿手沾滿鮮血,才肯罷手麼?神佛?就憑她這樣的人,也配講神佛?
夜行歡緊緊的繃着一張俊臉,轉身大步的走出了東宮大門,身影,快速的與夜色融爲一體,直至再也看不見。
屋頂上,吟歡終於發出了一聲嘆息,她以爲,他會知道她的委屈,今夜,必定會來東宮想辦法爲她出頭,就像,她爲他一樣。可是,他沒有,原來,無論她做多少的事,他都不會在意,呵呵,一切,原來都是她自己在自作多情。
從閣樓下來,經過夜行歡的房門,見門大開着,人卻不見了蹤影,秀眉微蹙間,安德悄無聲息的出現在她背後,輕聲喚道,“娘娘,夜已經深了,外面天氣涼,你身子不好,還是趕緊回屋裡歇息了吧!”
安德的臉色也很不好,爲自己的主子鳴冤,爲太后的薄情憤怒,可是,他始終只是一個小小的奴才,人微言輕,只能暗自憋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