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吟歡還在專注的盯着針孔,眼看着就已經將線頭穿過針孔,聽奴才這麼一句,手上一抖,線頭又脫出針孔來。
她兀地擡頭看着房門口站着的奴才,當下哪還有繡花的心思,霍地站起身來追問道:“什麼傳旨的公公?”
宮中怎麼會突然來了個傳旨的公公,她右眼直跳,總感覺有什麼事要發生,她的預感一向都很準的。
“這個奴才也不知道。”奴才撓了撓腦袋乾笑道,宮裡的事情他廉王府一個小小的奴才怎麼會清楚,也就負責來通報一聲。
“好,我知道了,這就過去。”夏吟歡眉頭緊皺,將針放在了桌上,便急急忙忙的往西廂趕去,一般來說不會輕易的有聖旨到廉王府來。
一般,蒼凜塵有什麼事要和夜行歡講最多就是派個宮人來通報一聲罷了,何必興師動衆還派人來傳聖旨。
而且夜行歡讓奴才來通知她,定然這聖旨和她脫不了干係,難道是蒼凜塵憋不住了,拆穿她的身份讓她回去宮中?
她如是想着,也不管地上的積雪有多厚,踩着淹沒過鞋面的雪疾步往西廂走,沿路踩着的雪‘咕咕’做響,好似知曉疼痛的呻吟。
一路快步很快便到了西廂,只見一個面生的公公站在西廂院門的石階上,雪簾裡,夜行歡正遠遠的看着她。
夏吟歡見此心跳更是條地快了幾拍,看這場景就是在等着她,聖旨是奔着她來的。
不知內容,她只好硬着頭皮的走上了臺階,肩頭已經附上了一層白色,她伸手拍了拍,看了看夜行歡,夜行歡對她搖了搖頭,好似在對她說他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想必這位就是嫣兒姑娘了。”公公和善一笑,看着夏吟歡,見她蒙着面紗不由的多看了兩眼。
“是,公公可以宣旨了。”夜行歡報以一笑,他方纔在公公來的時候就問過了到底爲何來宣聖旨。
但是公公說他也不知曉,只是安德有交代,一定要見到嫣兒後才宣紙,他也只好沉住氣等着夏吟歡前來。
其實他也猜測着大概是蒼凜塵知道了夏吟歡的真實身份,讓她回宮的,但是又不大像,若是請她回宮,不會只讓一個公公前來。
就算蒼凜塵不親自來迎接,至少也會讓安德親自前來,帶上一路人馬迎回宮中,畢竟夏吟歡可是皇后,不是一般的小嬪妃。
“咳咳。”公公清咳了兩聲,白氣從他的嘴邊冒出來,這才展開了聖旨一本正經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他話音落下,夜行歡和夏吟歡便跪了下來,低着頭,都是心神不寧的期待又害怕的聽着公公的後續。
“廉王府女婢嫣兒,與湘妃情投意合,湘妃有意宣嫣兒入宮伺候身側,故朕准予嫣兒入宮,望身爲宮婢安分守己,侍主如一,欽賜!”
公公的話一字一句進了兩人的耳朵裡,夜行歡和夏吟歡都詫異的擡眼看着公公,條地愣住了。
兩人的猜測完全錯誤,夏吟歡更是以爲自己產生了幻聽,居然是讓她入宮做湘妃的女婢,這種事情她做夢也不曾想到的。
“嫣兒姑娘,接旨吧。”公公笑着將聖旨合攏遞給跪在面前的夏吟歡,見她失神,這纔出言提醒道。
夏吟歡木訥的伸手去接,夜行歡卻猛地站起身說道:“這個聖旨不能接。”
他不知道蒼凜塵是怎麼想的,居然讓夏吟歡去做湘妃的女婢,她可知夏吟歡是誰,夏吟歡可是他的結髮之妻,天下哪有正室去侍奉妾室的道理。
夏吟歡聽着夜行歡的話回過神來,看了看公公手中的聖旨又看看夜行歡,也是愁眉不展,她也完全懵了,到底爲什麼蒼凜塵會下這樣的決定。
不過,肯定和湘妃脫不了干係,聖旨裡不是說‘廉王府女婢嫣兒,與湘妃情投意合’,蒼凜塵不會無緣無故寫下這麼一句話。
肯定是湘妃在她面前說了些什麼,要她入宮做宮娥應該是湘妃的陰謀而不是蒼凜塵的意思。
“廉王這是要抗旨嗎?”太監看着夜行歡不可置信的問道,天下人皆知廉王和君主情同手足,抗旨還是頭次。
“本王會親自稟明陛下,但是這聖旨嫣兒不能接,請公公回宮轉告陛下就說是本王要留嫣兒在王府,一切的後果由本王一人承擔。”夜行歡語氣堅決的說道,無論如何,他都不能讓夏吟歡入宮受那份屈辱。
要讓夏吟歡爲婢,做夢!
湘妃算個什麼東西,不過是他送進宮中的一顆棋子罷了,這會兒倒是翅膀硬了,主意都打到了夏吟歡頭上,夜行歡想來她是不想活了!
“不用,這聖旨我接。”夏吟歡跟着站了起來,將公公手中收也不是放也不是的聖旨接在了手中。
既然湘妃想耍心機那麼她就奉陪到底,她可記得她曾經對她說過,不想死就乖乖閉嘴,沒想到欺負到她頭上了。
她夏吟歡是這麼好欺負的?她不想活,那就成全她,看看到底是有幾分本事,能怎麼樣。
“吟歡!”夜行歡緊張的喚了一聲,看她從容的將聖旨握在了手中,焦灼道:“你這是何必呢,做湘妃的女婢我可不準,她就是個妃子,憑什麼讓你做女婢,而且她也知道你身份,居然還這麼大膽妄爲,只要我向皇兄坦白了,皇兄一定不會再讓她留在宮中的。”
聽着夜行歡的話,夏吟歡冷笑了一聲,撇過頭看了他一眼,眸光裡已經是沉着又冷清,運籌帷幄一般的泰若自然。
“你不覺得很好玩嗎?”夏吟歡想到湘妃的一張臉,更是譏笑道:“就她,還想將我玩弄鼓掌之間,我到要看看她能耍出什麼花樣來,到底幾分能耐。”
看着夏吟歡如此自信,夜行歡還想說什麼,卻見一旁站着的公公詫異的看着二人,聽着兩人的對話怎麼越聽越不對勁。
廉王居然在一個奴才面前自稱‘我’而不是‘本王’,說什麼不過是湘妃,憑什麼去給她做女婢。
怎麼感覺眼前這個蒙着面紗的奴婢不是個普通的奴婢,瞧着她眸光中的孤傲之色,他都微微有些震驚。
一個小奴才而已,居然這般藐視湘妃,這要說出去他自己都覺得丟臉,自己做了一輩子的奴才,見到個掌事都會點頭哈腰的,同樣是做奴才,怎麼一個女婢能有這般膽量?
“公公回宮去覆命吧,聖旨已經接下,勞煩公公了。”夜行歡說着拿出了腰際的荷包,從藍色的荷包裡拿出一錠銀子來塞在了太監的手上,頗有幾分收買的意味:“這點小錢就當是本王請公公喝酒了。”
“別,別,小的不敢,小的爲陛下做事怎敢拿廉王殿下的銀子。”小奴才借一百二十個膽子也不敢佔夜行歡的便宜,連連擺手道:“奴才知道該怎麼做,廉王放心。”
雖然他有滿腹的疑惑也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這靖國誰能惹誰不能惹,他可是一清二楚。
廉王是誰,當今聖上的左右臂膀,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能賣一個人情是一個人情,往後定然有好處。
“那就好,本王改日一定重謝。”夜行歡笑了笑,收回了銀子,一錠銀子對於他而言就如同石頭一般不值錢。
不過,長眼的奴才他還是很喜歡,明白事理的人,會做事的人總是活得最久。
“那奴才便告退了。”小太監轉身走開,冒着大雪送聖旨不易,往臺階下走,眼見着雪花往他身上堆。
看着太監走遠,夜行歡這才沉下了臉,看着夏吟歡攤開聖旨來一字一句的看,不由的皺眉問道:“你爲什麼非要接下聖旨,接下了聖旨就必須進宮了,你這不是自己找醉受嗎?”
“我在宮中到現在,有受過欺負嗎?”欺負她的人,到現在不是死了就是廢了,誰還活到今日的。
沒有幾個仇人,這日子過的也太孤單了點,既然湘妃想要跟她逗就玩玩好了,當打發時間,人和人之間勾心鬥角可比繡花看書有意思的多。
夜行歡想了想確實是如此,夏吟歡總是命大,而且又聰明,到現在宮裡除了她以外也就留下一個剛剛進宮不久的湘妃了。
能欺負她的人這世上還沒見過,就是蒼凜塵也只是寵着她,哪能欺負她分毫。
“可是……”夜行歡還是有些不放心,畢竟她以前有着皇后的身份,在後宮誰不敬她三分,但是此次入宮可是女婢的身份,是宮中最低賤的身份。
要是湘妃小打小罵或者是懲罰她,在旁人看來都不過是正常的,誰能爲她叫屈,她擔心湘妃因此而害了她。
他和湘妃也就有過幾面之緣,當初送她入宮也沒能好好了解過她的脾性,要是是個殘忍的人的話,他真擔心夏吟歡的安危。
“沒事的,你要相信我,我是誰,我可是夏吟歡啊!”夏吟歡反倒是安慰起他來,拍了拍他的肩膀續而將聖旨捲了起來牢牢的握在了手中。
她不喜歡湘妃這已經成了事實,夏吟歡雖然不會主動耍心機,但是耍起心機來又有幾個人能比得了她。
再怎麼說也是活了兩式的人,吃過的鹽巴都比湘妃吃過的米還多,就她那點小心眼還想跟她鬥,純粹就是自掘墳墓。
湘妃不難對付,難對付的是那個靈兒,小小的人已經城府極深,稍加時日不知道會迫害多少人。
靈兒在東宮的時候就懂得隱忍,如今做了湘妃身側的奴婢便開始囂張,能屈能伸,又有心眼,不是個好對付的角色。
有挑戰性纔有樂趣,不都說皇宮冷清了許多嗎,她這就回去,讓皇宮熱鬧熱鬧,湘妃如何對她,到時候必定十倍奉還。
“你這……”夜行歡看她躊躇滿志的樣子,無奈的嘆了口氣搖頭道:“沒法說,沒法說,算了算了,要是宮中遇到了什麼事一定要告訴我,我會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