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謂大事成?”吟歡拂袖起身,“殺了蒼凜塵便可復國?你們是不是想得太簡單了?”
“殺了蒼凜塵自然無法將擎國斷根,公主要做的,是與皇上裡應外合,將這羣狗賊全部誅殺,奴才打聽到靖王對公主你青睞有加,公主只要能好生利用這個關係,想要顛覆擎國也並非不可能。”紫煙說到這裡,突然神情一變,溫順的低頭向後跪行了幾步。
吟歡靜靜的看着她,輕聲喚道,“進來吧。”
夜行歡剛纔門口便已經聽到吟歡的聲音,直接推門走了進來,在見到紫煙時,眉心微微一皺,紫煙立刻躬身施禮退了下去。
夜行歡緊盯着吟歡,吟歡挑眉,嘆了口氣,“沒想到,贏國人的毅力還挺強大。剛死了個流風,馬上就派了個紫煙來。”吟歡沒打算隱瞞夜行歡,“看來,我想出宮都不可能了。”
“若是你想走,我可護你周全。”
“我知道,但是現在贏國和擎國都不會放過我了,倒不如暫時在這裡好吃好住一段時間再說吧。”吟歡的眼神有一瞬間的徵愣,多呆在這裡一天,便要多心痛一天,蒼凜塵……贏國給她的任務,她註定只能失敗。就算心裡對他有再多的怨恨,但也不會由着他死。“你來找我有事麼?”
“嗯,我給你送了個東西來。”夜行歡從懷裡掏出一個精緻的藥瓶,“這是元氣丹,可去百毒,養氣血,是江湖中人搶破頭也想得到的寶物。此丹三十年只可煉成一顆。放心吃吧,肯定沒毒的,這一顆就相當於練功之人的二十年修爲。”
吟歡看着夜行歡,注意到他的右手似乎在微微的發抖,快步上前將手指搭於他的脈上,夜行歡下意識的收回,卻在吟歡冷眸盯視之下不敢再動,“你受傷了?”
“一點皮外傷,不足爲懼。”夜行歡收回手,將衣袖放下,但是吟歡還是明顯的感覺到他的右臂已經力氣全無,他的經脈之上隱隱有條黑線,看似中毒的跡象,可是她剛纔把脈卻絲毫沒有查覺。
“坐下。”吟歡冷哼一聲。
夜行歡不爲所動。
“如果你可以不聽我的命令,那你何必再勉強留在此處?帶着你的藥,離開我這裡。”
眼見吟歡確實動了怒,夜行歡趕緊聽話坐下,卻刻意的將手放於桌下。吟歡走到他的身後,猛的扯下夜行歡的衣服。只見本已經傷痕累累的後背上,此刻多了一條黑線正向着心臟的方向蔓延,一道深可見骨的刀傷從他的腋下直達後腰的位置。
吟歡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氣,“你這傷是爲了替我拿得這藥麼?”
夜行歡沒出聲。
“你傻啊?我的醫術你莫非還不瞭解麼?不過是區區一點小毒,而且,已經過了這麼久了,我早就已經好完了,根本就不需要你冒險去偷藥給我。”
“是麼?”夜行歡低聲問道,又像是自言自語,“總之,你聽話把這藥吃了,還可增加你的功力,萬一有一天,我不在了,你纔有能力保護自己。”
“你不在了?你要去哪裡?”吟歡問完,立刻拍了拍自己的額頭,“你中毒了,別再說那些廢話,坐着別動,我立刻爲你施針去毒。”
“吟歡。”
吟歡正忙着準備施針用的東西,心裡還有暗自思量着,爲什麼她剛纔給夜行歡把脈的時候卻沒有感覺到他有中毒的跡象?
聽着夜行歡喚她,也只是輕聲應下。
“若是,若是有一天,我與蒼凜塵只能活一人,你會選擇哪一個?”
“當然是你啦。蒼凜塵怎麼說也是一個皇帝,能保護他的人數之不盡,但是你不一樣,你只有我這麼一個朋友。”
吟歡頭也沒回,自顧自的找着手裡的東西,心思完全不在夜行歡的話題之上,完全是隨口答着。
“我是說,如果有一天,我要親手殺了蒼凜塵,你會不會恨我?”
吟歡停下手裡的動作,轉頭看着夜行歡,眉心微微皺着,靜靜的看着夜行歡,眼神裡有着疑惑,有着猜測,但是,她一句話也沒問,在等着夜行歡自己回答。而夜行歡也只是靜靜的盯着她清明的眸子。
吟歡拿着藥箱走到夜行歡的身後,以銀針挑破他後背的皮膚,將裡面滲出的黑色血液滴於裝着醋的碗裡,裡面加了一些殼芙草莖,“這個殼芙草是我與蕭劍上次採藥的時候偶然間得到的,若是遇到有毒我不知道,便可加以白醋,於火上輕烤,不足半個時辰,便可有毒的味道散發出來。所有的毒都能通過脈象探得,但是,你這毒居然毫無跡象。”
吟歡邊說邊做着手裡的工作,輕聲說道,“據我所知,天下間只有蟯絕,蟯絕中含有砒霜和蟾毒,這兩種分開來都是劇毒,但若是混在一起,可以平息對方的毒,在人體內散發開來之後,便會成爲劇烈之毒,時間緊迫,我要立刻替你開刀放血。”
夜行歡並沒有說話,只是配合吟歡將自己放鬆,連命給她也不怕,更何況,對她的醫術,他很信任。
“蕭劍雖然只是一個侍衛,卻與我有同歷生死之誼,安德忠心護主,與我有同氣連枝之誼,你是一介殺手,卻與我因此結緣,我與你,是親人之誼,而最不值錢的蒼凜塵,卻與我有夫妻之誼,若是你,你會如何選擇?”吟歡感覺到夜行歡的身子一緊,便在他的後背輕輕的拍了拍,“刀都快插不進去了。”
夜行歡神情有些尷尬的放鬆了些。
“而我,會任由你殺了他,但是,必須先殺了我。夫妻本是同林鳥,在他未休了我之前,我只能如是選擇。”
吟歡的話音剛落,就聽有人粗魯的將殿門踢開,一個藍衣少女柳眉倒豎着,衝了進來,“主人,天嬌沒有說錯吧,這個女人,任由你如何對她,她也不會將你放在心上,你這麼做又是何必?你怎麼會變成這樣的?”
夜行歡還沒來得及出聲,就聽吟歡冷聲而緩慢的喝斥道,“大膽,這裡是東宮,豈是由得你等亂闖的?”
聽這少女的話,便知她與夜行歡的關係,在少女身後跟着一個年紀差不多大小的少年,兩人的眉目間有些驚人的相似,少年看着要沉穩不少,他一把將少女拉住,“天嬌,不得無禮,”
“本來就是,主人爲了她居然敢一個人夜闖狼谷君府,狼谷君是什麼樣的人,吃人也不會吐骨頭的,江湖中的幫派沒人敢和他結怨……主人,你從小就教天嬌,不要惹事生非,只做自己該做的,就算是再難的事,也不可露怯。你知不知道,你這次去對付狼谷君,這不單是難事,這根本就是以卵擊石。”
天嬌朝着前衝了兩步,近到吟歡的跟前,夜行歡此時右半身子已經麻痹,可是,卻不想在人前露出,他人雖是沒動,眼神去冷冽的瞪着天郎,“立刻將她給我帶下去。”
“是,主人。”
天郎的手還沒碰到天嬌,就已經被她甩開,天郎神色一沉,“妹妹,不得再無禮。”
“不用拉,我說完這兩句話就走。”天嬌怒視着天郎,說完之後,便轉頭看着吟歡。
夜行歡眸色更加沉了幾分,吟歡在他身後將手放在他的肩上,“別亂動,小心毒性入體,讓她說吧,小姑娘又沒有惡意,不過是護着你罷了。”
吟歡的話讓天嬌一徵,最後,柳眉緊緊的皺着,“便是你這副模樣讓主人對你死心踏地吧?主人爲了你數次歷經生死,在你的心裡,倒還比不上一個狗皇帝。”
“天嬌,你說多了。”夜行歡聲音不高,但是語氣之內的冰冷已經破口而出。
“主人,就算你今天要在這裡殺了天嬌,天嬌也無怨無悔,主人,你是做大事的人,現在,你卻爲了一個女人,留在這個皇宮之內,任人差遣,主人,你可對得起……”
“住嘴。”天郎突然伸手打了天嬌一巴掌,這巴掌下去,愣住的,不僅僅是天嬌,就連天郎自己也是同樣的徵住,看着自己的手掌,天嬌長這麼大,他一直將她當成掌心珍寶般的疼愛,還是第一次動手打她。
只是瞬間的徵愣,天郎朝着夜行歡一拱手,“主人,天郎自會教訓天嬌,請主人放心。”夜行歡淡淡的點了點頭,天郎上前拉着天嬌往門口的方向走去,這時,天嬌的眼淚早就已經像斷線珠子般的滑落,要不是當着吟歡的面,恐怕會失聲大哭起來。
天郎突然止住腳步,轉頭看着吟歡,“皇后娘娘,這個皇宮,就憑我們兄妹二人也能隨意出入,若是主人在這裡受到絲毫的損傷,天郎就算是拼了這條性命,也要向娘娘你討回一個公道。”
天郎看了一眼夜行歡,卻聽吟歡笑道,“在本宮的能力範圍之內,就算是拼了這條性命,也爲保你家主人周全。”吟歡藉着天郎的話送還給他,天郎年紀尚小,聽見吟歡這樣的調侃,清明的眸子裡卻是一片真心實意,不由得俊俏的臉上微微一紅,轉身拉着天嬌輕身消失在大殿之內。
吟歡便繼續手裡的工作,直到她舒了一口氣,將藥敷在夜行歡的傷口處,並小心處理好之後,才坐在夜行歡的面前,替他倒了杯茶,輕聲說道,“他們說得沒錯,你是做大事的人,如此讓你屈就在我身邊,確實是委屈了你。”
“蒼凜塵給的價錢不低,我並不覺得委屈,除非是你覺得夜行歡無用,那夜行歡願自了餘生。一個殺手若是被自己的僱主嫌棄,他也無任何再存活於世的價值。”夜行歡神情冷漠的看着吟歡,“剛纔我所說的,不過是想看看你是否下定決心要離開這個皇宮,不過,現在答案已經有了,你也無需生疑,而我,也無需多問。”
說完,夜行歡便自顧起身,“你將藥服了吧。”說完,便頭也不回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