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歡便是終於定下了心神,“父皇,這件事怪不得擲妃娘娘,全是兒臣的錯。”既然他不肯承認是擲妃所爲,那麼,她便順水推舟,偏要將這件事弄到擲妃的頭上,連夏楚雄也不好再反駁。再加上稍後柳開雲進宮之後,所說的言辭,便足以將這件事定案。
“你何錯之有?你爲了我們贏國,費心費力,現在更是差點遇上了危險,孤王心疼你這個女兒,一定會爲你查明清楚,還你一個公道。居然還有人膽敢傷害孤王的華貴公主,孤王便絕不輕饒。”
吟歡輕輕的搖了搖頭,“父皇,當初兒臣提議,讓兩位妹妹與兒臣一起回去擎國,相信,蒼凜塵縱然再恨兒臣都好,但他向來都色心包天,兩位妹妹聰明漂亮,一定能夠與兒臣一起,爲贏國出力。可是,沒想到擲妃娘娘卻恨上了吟歡,上次她已經說過兒臣是狼子野心。父皇,天可憐見,所臣的所作所爲都是爲了贏國謀福祉。父皇你向來英明神武,肯定能明白兒臣的良苦用心。”說到這裡,不等夏楚雄說話,吟歡輕輕一嘆,伸手掀開了身上的薄被。
迦鹿趕緊上前來伸手扶住吟歡,吟歡赤着腳,走到夜行歡的面前,冷聲說道:“夜行歡,本宮命你做的事,你可辦妥了?”
夜行歡重重的點了點頭。
“把過程給父皇說一下。”
“是。”夜行歡沉聲說道:“在下於半途攔下蒼凜塵,因助他打過鮮軍,他對在下沒有防備,在下輕易的進了他在途中暫時休息的客盞房間,後,在下對他發難,只是沒想到蒼凜塵居然也武功高強,我們一番酣戰之後,在下雖然受傷,但是並無大礙,可是蒼凜塵卻被在下打成了重傷,無法再經長途。”
夜行歡在說話的時候,雖是是面無表情,卻是直視着吟歡的眼睛,他很明顯的看到,吟歡在聽到蒼凜塵身受中傷時,瞳孔緊緊的縮了一下。
她有些用力的握緊拳頭,給自己足夠多的力氣轉過身,“父皇,相信你也會派人暗中打聽擎國的消息,可有聽到蒼凜塵大軍暫緩回京的消息?他這一傷,最少也要休息半個月,蒼承靖會不會贏,一切都也已經盡在掌握。”
“那,蒼凜塵輸了這一仗,你以後讓他再坐上皇位的事,可有把握?”
“自然有。只要兒臣能夠助他重登皇位,他一定會對兒臣感激不盡,到時候,兒臣便會穩坐後位,趁機向他推薦兩位妹妹,後面的事,我們早就已經安排好,大婚當日,便是滅他擎國之時,這樣,我們贏國的損失可以減到最少,或者說,成爲天下間第一個以如此少兵力與擎國相爭的漂亮一戰而名揚天下。”吟歡的眸子裡閃着晶瑩的光,說得夏楚雄也是暗地裡心花怒放。
夜行歡靜靜的看着吟歡眼中那絲毫不造作的精光,思及蒼凜塵所說的話,她的目的,只是爲了要讓贏國滅亡,而這個贏國國君,卻絲毫沒有感覺到自己正在一步步的踏進吟歡早就爲他安排好的陷阱之中。
‘吟歡,我果然不如他了解你。’
“好,真不愧是孤王的好皇兒。”掃了一眼旁邊的太醫,冷聲斥道:“可有查出公主的傷勢如何?”
“回皇上,公主的腳受了輕傷,玉體受了驚嚇,稍後微臣會開一些壓驚的藥給公主服下,不日便會好轉,但是腳上的傷勢有些嚴重,恐怕,需要多一些時日才能和平日一樣走行。”
“不可。”吟歡一聲驚呼,轉頭,擡頭水眸看着夏楚雄,“父皇,你答應過兒臣,明日會讓兒臣開棺爲母后驗屍,兒臣就算是腿斷了,爬也要爬過去,還望父皇恩准,不要改日。明日,兒臣一定要親眼看見母后。”
“好好好,皇兒別擔心,父皇既然已經答應你,君無戲言,明日之事,依約進行,你也要小心照顧自己的身子,早點休息,父皇現在就去向柳開雲問個明白。”說完,便匆匆的走了出去。
等到夏楚雄的身影消失在長樂殿的門口,久久之後,吟歡收回視線掃了一眼迦鹿,淡淡的說道:“你立刻去皇后那裡打聽一下今天的情況,本宮有些事要和夜行歡說。”
“是,公主。”
迦鹿退下去之後,吟歡輕輕的舒了一口氣,身爲一個大夫,她自然知道怎麼把腳弄傷,不會傷及筋骨,卻能讓人查覺病情嚴重,她跳着腳走到一旁坐下,看着夜行歡眯眼一笑,“你心裡是不是早就已經把我罵了上千遍了?”
“你向來都不會疼惜你自己,我的話對你來說,有什麼存在的價值?”
夜行歡的聲音冷漠,臉色鐵青,吟歡自然知道他現在確實是在生她的氣,立刻勾脣一笑,“對了,我早就備好了一些好東西,等着你回來,不過,可能是要辛苦你一下,送我去屋頂。”說完,朝着夜行歡伸出手。
無論他有多生她的氣,可是,她這一臉無一賴的輕笑,確實也讓他毫無還手之力,生着悶氣,上前將她攬腰一抱,縱身一躍便從窗口飛身上了屋頂,等到吟歡坐下手,他才猛地咳了出來。吟歡臉色一沉,反手搭上他的脈,脈象紊亂,氣息不順,時有時無,確實是受了很嚴重的內傷。
眸色微微一變。
夜行歡賭氣似的從她的懷裡抽出手,沉聲說道:“你放心,他死不了。”
吟歡只是不悅的掃了他一眼,“你的爲人,我很清楚,但是,你怎麼會受這麼重的傷?按理說,他根要就不可能是你的對手,況且,我在信裡面寫得清清楚楚,不會讓他失去皇位,他便是不信我,也不能傷你這個爲他立過大功的功臣。稍後我會給你抓幾副藥,喝下去,三日之內便會痊癒。”
夜行歡瞥了一眼吟歡,心裡只是覺得微微一暖,緩緩的坐在吟歡的旁邊,微風輕輕的吹來,順帶着一絲入骨的涼意,吟歡從身旁便是變戲法似的,掏出一個包袱,放在夜行歡的手中,“這是我送給你的。”眯眼一笑,“其實我也是才知道原來贏國的初春,在夜裡居然如此的寒涼。”
夜行歡打開,裡面居然是一個披風。他有些驚訝的看着吟歡,“可別告訴我這是你親手做的?”
“正是。”吟歡得意的一揚下巴,“不過有柔碧姑姑從旁指點,做起來要簡單得多。我是估摸着你的尺寸做的,做得不好,你也不能退貨。”
夜行歡手指有些用力的緊捏着那件披風,胸前的那封信,像是着了火似的,正在炙烤着他的肌膚,只要他不把這封信拿出來,他們便再也交集的可能,或者,吟歡也永遠都不會再次接受蒼凜塵。可是,他不忍心,剝奪她的幸福,哪怕只是因爲自私。
“你放心吧,我只是讓他受了些內傷,短時間之內不能長途跋涉,但是絕無性命之憂。”他看着前方,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給吟歡寬心。“吟歡,他給我說,你的目的,便是要用贏國,換他這次信你的代價,是麼?”
吟歡的眸光微微一縮,沉聲說道:“是。”嘴角浮起一抹苦笑,他居然可以這麼輕易的一眼就算透自己的心思,原來,自己在他面前,並非如同透明,也正是因爲如此,他纔可以利用自己的心性,傷她傷得這麼徹底。“他能夠信我,便是因爲他知道,我定是能夠做到,比起他自己率兵親征,要簡單得多。身爲一個皇帝,便是一個精打細算的生意人,這麼划算的事,他自然會答應。”
“在你心裡,你真覺得他是這樣的人麼?”夜行歡轉頭看着吟歡,“你可曾想過後果?揹負着背叛的罪名,這輩子無論你走到哪裡,都擡不起頭做人。哪怕你去了擎國,繼續當你的皇后,也會受到朝臣的擠兌,一個連自己國家都可以出賣的人,如何還能受到別人的尊敬?吟歡,你既然說你當我是親人,那麼,你到底隱瞞了我些什麼?爲何你要如此大動干戈,甚至不惜去求蒼凜塵?”
吟歡眼睛只是靜靜的看着遠方,給夜行歡手裡放了壺酒,自己仰頭喝了一口,卻沒說話。
“我們的境況相同,當初,也是你安了心要勸我不要只顧着報仇,若你現在答我,只是爲了要替你的母后報仇,讓我怎麼能夠接受?”夜行歡只想聽她說一句真話,他是沒有蒼凜塵瞭解她,但是,他希望他和她之間,可以沒有秘密的共存。
“若我說不僅僅是爲了報仇,還是爲了自保,你信麼?”吟歡輕輕一笑,再次大大的喝了一口酒,身體頓時覺得暖和了許多,“這件事的最後,無論成敗,贏國和擎國都是不會放過我的。從我被夏楚雄當成棋子送進擎國,我便再無生還的餘地。我之所以沒在夏楚雄跟前說出紫煙的背叛,我便是想親眼看看有朝一日,他在知道紫煙背叛了他時,會如何做。到時,你便會知道,我的下場是如何的悽慘。”
“虎毒不食子,你未免太過悲觀了。”夜行歡伸手放在她消瘦的肩上。吟歡轉頭看着他,輕輕一笑,“我第一次能夠光明正大的從冷宮裡面走出來,便是爲了自保,這次也是一樣。我也從來沒有想過再回擎國當皇后,因爲,早就已經回不去了。在夏楚雄的心裡,除了有利的棋子與廢棄的棋子之外,沒有別的區別,哪怕,我是他的親生女兒,與一個紫煙沒有區別。”
吟歡深深的嘆了口氣,幽幽的說道:“更或者,我的心裡一直在愚蠢的想要保護蒼凜塵……贏國雖說兵力不如他們,但是,他們現在已經和幽冥宮之間有着不可告人的關係,背地裡,必定在進行一個大陰謀,我之所以想要得到夏楚雄的信任,也是爲了要引出這件事背後的主謀。夏楚雄,也有可能只是淪爲了別人的棋子而已。”
夜行歡突然之間勾脣一笑,“我早就已經知道你始終不肯對我敞開心扉,但能聽到你一句一切都是爲了保護蒼凜塵,倒也覺得心裡舒服了許多。被陷在局裡的,並不止你一個人,擔心你的也並非我一個人,我們都只想你能夠懂得珍惜一下自己的身子。”說完,他從懷裡拿出一封信,交到吟歡的手上,“這是他寫給你的,你看看或許就能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