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空之中,金佛法身消失了,夏極手掌一抓,收起大暗黑天戟,此時火焰溫度已經很高了,即便是神兵也面臨着隨時被燃燒成液體的尷尬。
他目光一動,只見那幽冷的黑刀居然未有半點熔化跡象,一個疑似“吳家老祖”的存在隨身攜帶的兵器,怕不是和蘇甜的“紅繡球”是一個品級的東西吧?
這種東西,往往會留有主人印記,主人不死,這東西是不會重新認主的,他快速擡手,一把將這神秘黑刀吸入了儲物空間。
總歸先放着吧,也算是戰利品了。
然而,火焰來的太快。
他才做完兩個動作。
“哧哧哧”的響聲就從不遠處傳來。
燃燈燈盞無法承受這高溫,燈緣的黃銅如積雪遇湯,被燙地蜷縮成團兒,金屬液滴落成球。
而這一瞬間燈火滅了,燈也不見了。
在這高溫下,法器竟直接毀了。
而在燈火熄滅前,夏極隱約看到一襲黃焰如袍的詭譎身影。
那身影走在焰霧之中,沒有軀體,亦無處不是軀體。
超高溫度的火霧瞬間將他籠罩...
按理說,在這種高溫下,不管他是誰,此時都得被燒掉半層皮了。
但夏極沒有,
他高舉着神秘的“闢火令”。
這“闢火令”是他昨天晚上花了一分鐘時間,利用山頭的不知名樹木進行雕刻而成,最後用硃砂寫了“闢火”兩個顯眼的字體,可謂是功用一目瞭然。
夏極抓着“闢火令”,一邊保護這令牌不被燃燒,一邊轉身踏步離開。
焰浪滾滾裡,他已經身在百丈之外。
而就在這時,他身後直接炸出了一團火光,飄飄渺渺,無可查見。
夏極一抹雙瞳,只覺雙眼前多了不少東西,禪法還是能賦予他“照出虛妄”的能力的,這一刻,他側頭看到那團黃焰身影正在不停地炸開,又不停地湮滅,緊隨着他,閃現而來。
“會說人話嗎?”
夏極問了一聲。
那黃焰身影沒回應。
估摸着是不會。
兩者一跑一追。
而在那黃焰身影身後,一切幻境的青山綠水逐漸露出了焦土的真容。
這黃焰身影估計是沒見過被自己燒了還沒事的人,所以一直追着,一直追着,似乎想要追上夏極問一聲“爲什麼呀?”
...
...
此時。
夏小蘇已經跑到了山中。
她看到了一個坐在黑暗裡的人影。
一股直覺從腦海裡迸發而出。
這就是與兄長戰鬥的那道黑影的主體,
如今這主體靈魂出竅了,若是轟滅了他,對於那黑影也會有所損傷。
夏小蘇念頭一達,隨即就要這念頭順暢,否則就會極不舒服,戰鬥本能促使她也不再看,也不廢話,也不試探,擡手就是狠狠一拍。
空氣巨手掌印覆壓而下,
但卻在距離那人影一丈處撞到了一個無形氣罩,顯然是什麼法器。
夏小蘇反應速度極快,又是一掌拍地。
一股勁力,直接從地下傳遞了過去。
結果居然還是撞擊到了什麼,被阻擋在外,而無法對中央那人影造成傷害。
夏小蘇連連出手,力量強勁的空氣手印拍打之下,顯出遠處那氣罩的模樣。
月色裡,
那根本不是一個氣罩,
而是一個盤膝而坐,身高約五丈的金色人形雕像。
那金像肅穆威嚴,閉目垂首,雙手環拱,正護住人影,抵禦着外圍的一切攻擊。
而無論多少的空氣手印飛過去,那金像竟都是能一一擋下,顯然是極強的防禦法器。
那黑影做事滴水不漏,在元神出竅前不僅讓兩名十一境來看守進山要道,而且還佈下瞭如此的防禦法器,這才元神離開,遠赴千里之外殺人。
這等手法,實在是讓人不寒而慄,根本不是人間手段。
夏小蘇靜靜看了那金像。
半晌,
她忽然屈指一彈,一滴金色血液頓時從白玉色指尖飛出,
落在了那金像上。
金色血液緩緩滲透,消失在空氣。
忽然之間,不可思議的事發生了,
那金像一陣收縮,竟然化作個巴掌大小的金像,隨着夏小蘇左手一捲,就入了她袖中的儲物空間。
緊接着,夏小蘇右手一套打壓,行雲流水般地把人影碾到爆。
...
...
啊!!
一股痛感襲遍神魂。
那飛着的幽魂只覺元神產生了一種被剝了皮的痛感。
強行脫離“自己粘附在主空間的絕地區域”已是傷筋動骨,如今又產生了第二次重傷,簡直讓祂幾乎要魂飛魄散。
祂正是吳家老祖。
這是祂在恢復後,第一次出山。
然後,祂的黑刀沒了,如今出山的身體也沒了,而護住本體的那金像必然也沒了。
金像如在,身體不會有事。
但金像乃是天下至強的防禦法寶,雖然纔是十二分之一,但足以防下近乎一切的攻擊,怎麼會防禦失敗?
除非...
祂腦海裡忽然浮現出“吸住”自己第一刀的那個少女。
這是上古時代那一位大帝的力量。
不會吧...
正想着的時候,吳家老祖已經飄到了一座山巔上,隨着與軀體的死亡,祂只覺元神越來越冷,如是和這人間之間的聯繫也正在被剝離,另一股來源於未知之地的力量正在吸着祂,如果是別人,早就被吸走了,但對吳家老祖來說,這種程度的吸力卻是毛毛雨,除非時間長久了,祂纔可能被真的吸走。
祂俯身看着。
只見往更深處的入口,自己安排的兩個小輩已經死了一個,還有一個正在啃噬着另一人的脖子,吸着他的血,用“食屍法”在恢復着力量。
這兩人似是被人轟碎了經脈骨骼,然後兩人臨死前勾心鬥角,一死,一傷上加傷。
吳家老祖毫不介意。
祂再往前飛出,飛到自己身體所在的地方,只見一重又一重的大手印中央,有着一灘血泥...
祂忍不住無語了。
同時已經感受到了來自於上古那位大帝的滿滿惡意。
祂在四周飛了一會兒,想要尋到一具合適軀體。
但根本沒那麼容易。
如果進入了不合適的軀體,與之血魂合一,對他來說可是噩夢。
軀體對祂而言,是重要的“坐騎”,軀體越強,他能夠飛入虛空的時間越長,飛的距離越遠,展露出來的實力也越強。
雖然祂本身幾乎從不用軀體進行攻擊。
所以,祂很重視自己的身體。
又尋找了很久...
祂又無奈地飛了回來。
問題變簡單了。
在場合適他的軀體只剩兩個了。
一個吳絕,還有一個蘇家的小子,這小子因爲從小在吳家長大、得了絕地奇遇,所以也很適合。
雖然兩具軀體,一個已經死了,另一個則是骨骼經脈俱碎,如果想要恢復,還不知道要多久。
但對祂來說也沒辦法,因爲這是唯二的選擇。
祂仔細查看了起來。
...
...
蘇瑜小口小口吮吸着吳絕的血液。
看到吳絕雙瞳大睜,一副死不瞑目的樣子,蘇瑜心底忍不住嘲笑道:
誰讓你消耗了那麼多體力,主動爬過來的?
你以爲我平時“吳兄吳兄”的叫着,就意味着你比我強了嗎?
可笑。
呵...
在經歷過幾番生死搏殺之後,他依然能夠臉上掛着微笑。
“咳咳...”
他猛然嗆了起來,周身顯出不正常的顏色,淤青、潮紅、慘白糅雜在一起。
隨着他的咳嗽,他整個軀體如是一副被充氣不均勻的皮囊,在不停抖動着,伴隨着骨刺的凸起,怪異無比。
他努力地去想那個女人,以讓自己有活下去的動力。
那個月光下,強大的白玉美人兒。
“嬌小的軀體,冷輝的膚色,神性的眸子...
美人兒,我一定要好好地憐惜你。”
他已經想好了,到時候,他大概會找一個地方隱居上數十年,待到完全採補了,再出山吧。
想到此處,他心底的慾念燃燒起了生之動力。
蘇瑜蠕動着軀體,臉龐壓在吳絕脖子前,鼻子與嘴巴全部沉浸在那猶然溫熱的血液裡。
活下去...
一定要活下去...
活下去...
我不能死...
他心底吶喊着。
見識過了強大,就不願意如同螻蟻一般活着,無論如何的醜陋與邪惡,只要能變強,就足夠了。
活下去!
變強!
蘇瑜微笑着,心底卻咆哮着。
然後...
他忽然雙眼一瞪,全身抽搐起來,發出一聲極度不甘、不似人聲的慘嚎。
良久,
再睜眼,
那已是一雙死氣繚繞,閱遍萬古的眸子。
...
...
大半個月後。
皇宮後宮之中。
夏極和夏小蘇坐在華清湖邊,另外的五皇子以及八皇女這一對兄妹卻是在密室裡修煉。
這一次,
四人的搶劫還是頗有成效的,吳四公主等三人的空間戒指被夏小蘇運用蠻力加秘法衝開了,其中有着吳家搶來的火種:
合計四枚。
都是幽藍色火種。
除此之外,戒指裡的小法器,丹藥,寶物之類的卻也都不少。
夏極翻了翻,沒發現什麼自己感興趣的東西,這三戒指便是由其他三人分了。
此時,夏啓和夏清玄在利用魔火火種覺醒血脈。
然而,
“覺醒血脈”和“突破十一境”是兩個概念,前者需要魔火,後者需要“精氣神玄功皆圓滿的基礎上使用魔火火種”。
湖邊,
初夏,
梅子雨落,卻沒有沖淡半分的薰意。
夏極和小蘇在亭子裡,湖上雨打白花,入耳的皆是風雨聲。
小蘇把那金像放在桌上,趴着正在看。
“我忽然滴血,它忽然就叛變了,然後那人影失去了防護,就暴露在了我眼前,被我拍死了。”
夏極也看去。
那金像氣質肅穆,身披重甲,盤膝坐着,它雙目雖然緊閉着,但卻透着一股奇異的殺氣,從這明明是死物的像中逸散而出。
用手稍稍按動一下,竟然有某種“柔軟”感,好似摸着的不是金屬,而是人的皮膚。
但你若是想要摧毀這金像,你就會發現那“皮膚”幾乎是天下最硬的物質,無論怎麼做,都不可能在其上留下一道痕跡。
夏極無從猜測,這東西十有八九和小蘇得到的機緣有關,或者說小蘇已經得到了不少她根本不該擁有的知識。
他取出自己得到的那把黑刀。
黑刀似成了凡鐵,除了掰不斷,卻也沒了其他特性。
他又隨意收起。
...
夜晚。
雨打琉璃瓦,順着屋檐垂落成簾。
空氣顯得格外安靜。
窗膜上隱隱貼出一道人影,那人影坐在書桌前,正翻書靜靜看着。
時已至午夜,那人影還是未有歇息之意。
忽然,一陣風吹來。
吱嘎...
殿門竟被推開了。
屋內的連枝燈上的燭火一瞬間也全滅了。
看書的人是夏極,
他看的是方丈島真武閣取回的古書,
此時燈滅了,他也不再點燈,而是擡手輕輕一揮。
柔風吹去,帶着門又關上。
他開口道:“這麼晚來找我?”
來人聲音甜甜的。
“你讓吳家老祖吃了不小的癟嘛。”
“蘇甜...”
夏極話音才落,黑暗裡,他只覺一道洋蔥味兒飄了過來,坐在了自己桌上,這洋蔥味兒糅着一股女人香,要多怪有多怪。
蘇甜彆着腿,坐在書桌上,笑道:“娘讓我吃的,一千盤,洋蔥抄牛肉,吃的我都哭了。”
夏極奇道:“她怎麼敢讓你吃的?”
蘇甜:“我說其實我是她媳婦兒。又是蘇家老祖的閉關弟子。再然後告訴她,老祖已經原諒她了。她似乎是隱隱猜到你和我之間有些關係,但卻沒想到是這種關係,很震驚,所以決定天天服侍我,給我做飯炒菜。”
夏極想了想道:“我再安排個人去你蘇家四重天,可以嗎?”
蘇甜道:“你開了口,什麼不可以?”
夏極道:“把一個小狐狸精送過去,娘習慣了她陪伴了。”
他決定把胡仙兒送過去,這樣自己就可以隨時遠程掌控動態,同時娘做的菜也能有人吃。
蘇甜簡單道:“好。”
然後,她神色一肅,言歸真傳道:“夏極,你該走了。
你的權重和威脅度,已經被提升到極高的層次了。
我之前打壓你造成的假象已經沒用了。
吳家老祖連同其他幾家,已經去了請了太上令,去了太上殿,太上殿是專門剷除異數的勢力,他們同時也保護着世家的嫡系子弟。
太上殿和世家不同,世家操縱人間,太上殿則是保護世家,如果說隱君是將要成爲地下世界的王者,那麼太上殿就是地下世界的神。”
見到夏極神色平靜,
蘇甜又道了聲:“太上殿那位的實力在前三,而且不像吳家老祖,吳家老祖是越往後越強,他是隨時隨地都很強。
你如果不走,只有兩種結果,第一是死,第二是暴露黑皇帝身份。”
夏極問:“小蘇呢?”
蘇甜道:“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