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在特定的情況下,可以表達出你是什麼樣的人。”
“眼神或許會說謊,但你的肢體不會,你可以假裝淡定,但你的身體一定會告訴別人真相。”
“而你身爲天命之子,身上要永遠帶着正能量。”
姬玄舉手:“老師,什麼叫做正能量?你是說陽屬性,或者五行向火的那種力量嗎?”
夏極沒理他,繼續道:“自信,堅毅,果決,臨危不亂,總之你不可以慌慌張張。”
...
五天後。
姬玄:“太難了,做人好難,我還是回去做雕像吧。”
夏極看着這位天命之子,細細思索着。
不是姬玄不努力,是確實教不會。
你如何讓一個吃了千年香火的半龍,去變成一個人類的王者?
這事兒確實很難,因爲半龍的許多想法都已經“僵化”了,一時半會是無法改變的。
...
又過了兩天。
夏極徹底放棄了。
他開始思索“怎麼舉辦一個速成班”。
...
山頂暮色,天穹早就黑了。
大雪紛紛揚揚地飄落,在茅頂厚積了近乎半尺。
寒風捲至,吹起銀屑無數,又更從窗隙擠進,帶入深山的孤寒。
啪。
夏極把窗子拉了拉緊,隔絕了山風,
那一根木桌上的燭火便不晃不搖了。
燭火的光很淡,照出屋舍裡的一桌兩椅兩牀。
夏極坐在桌邊,看着燭火跳躍,思索着解決“如何讓假天命之子看起來像個真的天命之子”這個問題。
半龍坐在另一邊,也正苦惱着,
不是不勤奮,是沒天分啊。
他雖然無法學會演技,但終究是慢慢接受現在的身份了,身爲殺劫之中的未來新朝的開國天子,這可是真正的大氣運加身,只要把握好,未來的成就遠比千年香火的半龍要高得多。
一對師徒,坐在這天虞山峰頂的孤舍中,思索着這世人永遠猜不到的問題...
噠噠噠...
夏極手指在桌面敲打。
燭火跟着跳動。
他忽然靈光一閃,有了辦法。
“徒兒,我有辦法了。”
姬玄道:“老師,請說。”
夏極豎起三根手指,緩緩道:“我教你三招秘法,一招心法,可以囊括一切身爲帝王的演技。”
姬玄興奮起來了:“啊?竟然有如此妙招,請賜教。”
“第一招,瞪眼大法,無論是喜怒哀樂,只要遭逢變化,瞪眼,準沒錯。”
姬玄頓時就瞪眼了。
夏極點點頭:“孺子可教。”
姬玄繼續瞪眼。
夏極補充了一句:“記住,不要帶任何感情地去瞪眼,俗話說伴君如伴虎,你不可以讓人通過你的神情來判斷出你內心的想法。”
姬玄木有感情地瞪了瞪眼。
夏極點點頭。
繼續道:“第二招,虎軀一震,如果你希望某人去爲你做什麼事,但他拒絕了你,這個時候,身爲天命之子再去囉嗦,就有失身份。此時,你就可以虎軀一震。
除此之外,你可以在任何場合使用,但注意震動的弧度,小震怡人,大震傷身,如果遇到難題,還可以狂震。”
姬玄努力地試了幾次,很快明白了虎軀一震的奧義,心中歡喜無比,他只覺一種千年未曾學得奇怪知識正在增加,他急忙道:“老師,第三招呢?”
夏極嚴肅道:“道不輕傳。”
姬玄便是急忙跪下,行大禮:“請老師賜教。”
夏極這才緩緩道:“第三招,虎目含淚。這是對瞪眼大法的補充,也是你唯一可以流露出來的情緒,虎目含淚又分爲微微溼潤,含有淚光,雙目通紅,硬漢抿脣,轉身飆淚等等。
當年,一位叫玄德的人曾經靠着這一招差點奪得了天下氣運。”
姬玄震驚道:“竟如此了得?請問老師,這心法又是什麼。”
“一個字,莽。”
“莽?”
“天命之子行事,不可躲躲藏藏,不可小家子氣,而要大氣磅礴。我問你,如果你是將軍,帶着五千人,但對方有五萬人,狹路相逢,你該如何?”
姬玄道:“暫避鋒芒。”
“錯了!”
“錯了?”
夏極道:“你該全軍出擊!”
姬玄費解了:“爲什麼?”
夏極道:“團戰輸不輸先不說,反正氣勢不能先敗了。”
姬玄只覺的面前帝師越發神秘,“團戰”這種詞竟是聞所未聞,但他大概明白夏極的意思了,若有所悟地點點頭。
夏極道:“遇事不決怎麼辦?”
姬玄略作沉吟,然後虎軀微微一震道:“莽?”
夏極點點頭。
姬玄道:“徒兒明白了,徒兒去練練。”
他轉身走了幾步,感覺這麼一震之後,心境確實不同了,於是他又轉身,深深鞠躬,“多謝教導。”
夏極道:“你我亦主僕,亦師徒,亦君臣,無需多禮。”
姬玄虎目含淚,嘴脣抿成一條堅毅的線,重重點了點頭,“姬玄能夠遇到老師,實在是姬玄的福氣。”
他走到窗前,猛然推開窗戶,仰頭看着窗外的漫天滿山的大雪,
雪成狂龍,縈繞在遼闊無垠的天虞山中。
夏極看過去。
只見那寬廣的身影擋在窗前。
忽然,那身影猛地一震,繼而緩緩回頭,虎目圓瞪,含着淚光地看着夏極,“老師,請陪姬玄一起統一這亂世吧。”
夏極:...
學演技不行,學這些秘法倒是一學就通,他淡淡道了聲:“一百分。”
姬玄露出微笑。
夏極道:“滿分一百五。”
姬玄:...
“再勤加練習吧,不要如此做作和生硬了。”
姬玄肅容道:“是,老師。”
...
...
大雪初晴,天地之間,萬物皆是銀裝素裹。
姬玄看着桌上排着的十幾個白瓷瓶,淡定地從中倒出丹藥送入口中。
這些白瓷瓶都是蘇家提前準備的,囊括了一切“洗髓”“易筋”“產生真氣”“淬鍊血肉”“清心明意”等等功能。
大體來說,就算是天命之子是個白癡,也會被這些丹藥給改造成奇才。
何況,姬玄不僅不是白癡,還是一個曾經幾乎站在十一境的半龍。
院落裡。
師徒二人身穿勁裝。
夏極給他演示了一遍小黑龍氣,又細心講解了功法。
姬玄瞪着眼點點頭,示意明白了,這功法是運轉龍氣的法門,簡直是爲他量身打造的。
之後的日子裡。
姬玄便是勤奮修煉小黑龍氣,演技,以及自己原本掌控的玄功——風雨玄天錄,這一門可以掌控風雨天象,甚至在風雨天氣會近乎無敵的玄功。
那一天,如果它不是被困在人類男童的軀體裡,如果不是突然偷襲,而如果又是在風雨天,夏極即便變身爲十一境的法身,還真不一定能留得下他,可見此法之強。
當然,夏極直接讓姬玄把【風雨玄天錄】手寫了一份交給他。
他花了一個時辰,從頭看到尾。
然後,居然收穫了一枚淡紅色技能珠——風雨玄天功(第九層)(龍種專用)。
作用很簡單:
一,呼風喚雨。
二,在風雨裡,實力大幅度提升。
三,在風雨裡可以隱匿自身,無法被人發現。
四,將風雨變成武器,施展強大術法,發動強大的範圍攻擊。
五,風雨凝聚成巨人法相,進行攻擊。
夏極看着“龍種專用”四個字,實在是有些無語。他努力地嘗試使用這顆技能珠,居然第一次出現無法使用的情況。
人脈和龍脈不同,這也能理解。
同時,夏極也大概明白了金色技能珠和紅色技能珠的主要區別是什麼了。
金色大體就是純粹的力量。
而紅色,卻多有涉及其他元素,諸如天氣,生死,精神...
當然,一門功法如果能達到十層,那是真正的登天而形成質變了,比如小黑龍氣。
然而黑色技能珠,可遇而不可求,極難遇到。
...
...
師徒兩人在山巔待了一個半月,便是趁着一個晴天下山了。
夏極帶着姬玄返回鏡湖。
兩人戴着兜帽,走過如今已經熱鬧無比、甚至形成了產業的“鏡湖仙人風景區”,從少人的地方乘舟進入了湖中莊園。
才入莊園,夏極看到了三個人。
三個不速之客,也是三個熟人。
兩個看臉,還有一個是聽聲音。
第一個人是“長公主”蘇月卿,或者說是安蓉蓉,她出現在安尋面前,有沒有相認?無論有沒有相認,安尋一定認出了這個女人可能是她姐姐。
這本來是皆大歡喜的事,然而...
第二個人是“冰帝”蘇冰玄,他看到夏極微笑着點點頭,然後坦然道:“家族已經解封了,家主讓我與長公主帶人來幫你,所以特地把入莊的鑰匙也交給了我,不介意吧?”
隨後,蘇冰玄側目打量了一下夏極身側的少年。
姬玄瞪大眼,毫無懼意地與他對視。
蘇冰玄滿意地點點頭,故作不認識地問道:“這位小兄弟氣度不凡,不知怎麼稱呼?”
“姬玄。”
“你我名中都有一個玄字,這也算是有緣。”
冰帝頗有風度地笑笑,卻點到爲止,不再多言。
夏極看到兩人依然維持着和睦相處的樣子,知道至少還沒撕破臉皮,或者冰帝還沒有徹底抓到能致長公主於死地的證據。
他與安蓉蓉目光交錯而過,那種熟悉的心有靈犀的感覺又回來了。
似乎一眼,就已經交流了足夠的信息。
wWW _тt kΛn _¢ ○ 第三個人帶着神秘的暗金面具,周身籠罩在暗金的長袍裡。
夏極一眼就看出,這是地府款的面具。
而且應該是這一系列面具之中最強的一位——后土。
后土在神話中爲“六御”之一,掌三界之中的地界。
所謂皇天后土,皇天在上,是爲天帝,后土在下,亦等同天帝。
由此可見,這身份之高。
夏極讓姬玄先去休息。
姬玄離開後,后土才糯糯道:“我是吳家人,此番來人世爲影君。
五大世家,出世有序,帝師先行教誨天子,影君隨後掌控地下,再後是國師,最末是大將軍與文首。”
她一出聲,夏極心底就忍不住感慨了一聲:世界還真小。
這吳家派出的影君,這戴着后土面具的神秘女人...居然是與自己相處了十多年的四皇姐——夏姬,如今自然該稱爲吳姬了。
夏極忽然想起太子。
那個男人臨死前讓自己一定要救他妹妹,因爲他始終覺得他妹妹之所以殺他,是被控制了。
他也允諾了那個男人,一定會把夏姬帶去爲他掃墓。
如今再見,卻是這般光景。
夏極道:“我是蘇家風南北。影君怎麼稱呼?”
吳姬道:“后土。”
夏極點點頭,不再多問,來日方長,而且他此時很擔心一個問題,自己進入地府會不會不小心遇到這位后土?
雖然大家都戴着面具,誰也不知道誰是誰,誰也無法去達對方的中轉站,但是太子用過閻羅面具,而且夏小蘇萬一在地府遇到這位后土,那也不好。
后土柔聲道:“我來只是與帝師打個照面,認識一下。先走了。”
她揮揮手,便是踏步出了大廳。
夏極微微眯眼,因爲在後土走出大廳的那一剎那,陽光投來,照出了數十個影子,在她身後密密麻麻,甚是恐怖。
大廳只剩下三人了。
忽然沉默了下來。
冰帝忽然優雅地笑笑,“兩位一定有很多話要說,我去散散步。”
隨後,他又看向夏極,帶着善意道,“風先生,請記住,你首先是一個真正的蘇家人,而碰巧,我也是。”
說完,他起身離開。
大廳只剩下夏極和長公主了。
長公主還是沒變,纖纖五指如嫩蔥,正托腮而含笑,身姿如貓般柔弱無骨地斜長椅,雪白長腿緊緊斜並,籠罩着若隱若現的銀紗。
她左手正纏着自己的長髮,一圈又一圈,然後投來一個迷人而動人心魄的眼神。
可謂絕世佳人。
她忽然如貓般彈了過來,親密而自來熟地坐到了夏極大腿上,雙手勾着他的脖子,湊到他耳邊,呵氣如蘭。
同時用平靜的語氣輕聲道:“蘇家除卻一些能強行出門的老怪物,剩下的只有我與冰帝在三十五歲之前。
我與他這段日子在家中接受了三重灌頂,只差最後一點魔火就能激活血脈,而踏入十一境。
如今,我和他勢成水火,此番外出必定只有一人能活着回去。
他還不知道你與我的關係,應該會想着拉攏你。
我們...”
長公主聲音越發低:“將計就計。”
夏極雙手環過她的細腰,將她帶着往自己身子貼了貼。
長公主發出誘人的輕吟。
夏極同樣壓低聲音道:“你妹妹怎麼辦?”
長公主喘着氣,“已經過了十二年了,她看到了我但沒敢問我,應該是沒認出來,我也裝作不認識她。這樣最好。”
兩人忽然停頓了下。
下一秒。
長公主忽然如發春的貓咪,大聲嬌喘着。
而夏極擡手,將長公主直接丟出了窗戶。
窗外傳來一聲“哎喲”的痛呼,然後長公主怒聲道:“風南北,你!!”
夏極淡淡道:“對不起,我是一個蘇家人。”
遠處的冰帝露出了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