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空戰臺上,
夏極目光撇過對面,
蘇意已經消失了,石臺上只堆了一灘黑炭樣的塵屑。
於是,他眸子裡閃過虛弱,身子顫搖了一下,呈現出天旋地轉之相,然後直接向着長公主方向倒了過去。
蘇月卿也不避男女之嫌,直接抱住他,然後伸手把脈,繼而感知了一下懷裡男子的氣息,然後纔對着周圍蘇家長輩道:“神魂虛弱,需要休息。”
“那有勞長公主送他回去修養,待他醒來,再將在畫中所遇之事道來。”
“山河社稷圖還從未如果如此大的問題...”
蘇月卿忽道:“會不會和殺劫有關?”
“長公主帶他回去吧,一切等他甦醒了再說。”
蘇月卿仰頭看了看,蘇瞬還未回來,她便是叫了個僕人御車而來。
她橫抱着夏極上了車,輕輕地將他放在車椅上,一雙長腿緊並着,銀紗掀起,當做着他的枕頭...
夏極一路裝暈,
很快就回到了二重天的府邸中。
直到兩人入了臥室,
蘇月卿才瞥了他一眼,微笑道:“南北暈倒前還要先挑選人嗎?”
夏極睜開眼,沒辦法,不挑你,昏迷之中落入別人手裡,可是後果未知,
而如果他不暈倒,那麼又顯得太過另類,雖然未必會引起懷疑,但總歸不好。
蘇月卿也沒糾纏這話題,甚至沒去細問他畫中遇到了什麼,而是道:“在你帝師身份完全確定之前,還需要入家族族譜,入了族譜,家族纔會完全信任你。”
“家族族譜?”
“一入族譜,不得背叛蘇家。”
夏極神色平靜,他也沒準備背叛蘇家,就是打算吞了蘇家而已,世家好似是凡塵和超凡之間的紐帶,
未知蘇家是這般模樣時,他是打算查清母仇,也查清蘇家爲什麼如此針對自己,甚至滅了蘇家也不是不可以,
但既知蘇家是五重天,也知道這世間充滿了秘密,他便是增加了打算。
他忽地提醒了一句:“我們之前說好的事,怎麼樣了?”
蘇月卿道:“我盡力。你好好休息,接下來你又該搬去三重天了。這次去了,那就是穩定了。”
說着,長公主起身,便是推門準備離開,
離開前,她忽然想起了什麼,
從不知何處的空間儲物法器裡取出了一把漆黑的刀,雙手擔着輕輕放在桌上,
“此刀名雷火,絕地出土,但存在蘇家數百年,詛咒已消,剩餘的魔氣剛好可增強刀的鋒銳,未有靈胎,但算是兇兵之下最強的那一品類了。”
走了兩步,她又道:“比你的白刀強很多。”
夏極道:“還是看握刀的人。”
蘇月卿笑笑,風情無限地撇了牀榻上少年一眼,這一眼如貓爪子,猛不丁就在你心頭來一下,讓你癢癢的。
就在癢着的時候,門關上了。
蘇月卿赤着小足下了階梯,再度恢復了女神的姿儀,不可侵犯。
府外,
蘇瞬已等她很久了,
她上了飛輦。
蘇瞬沒說話,
蘇月卿也已經明白,如果是好消息,蘇瞬定然會立刻告訴她,既然未說,那麼...
...
...
啪!!
啪!!!
狠狠地抽打聲,
一聲聲傳來,
在人前宛如女神的蘇月卿低着頭,苦苦忍耐着。
每一次抽打,她身體便是宛如觸電般顫抖一下,一聲聲痛苦的呻吟則是從喉嚨無法抑制地涌出,她已經大汗淋漓,重重喘着氣。
這抽打很看力道,不會在她體表留下任何的淤青,但卻會讓內里肌肉骨骼痛苦不堪。
“你竟敢瞞着我?!!你好大的膽子!說,爲什麼?”
白髮女人停下動作,面目猙獰地質問。
“長公主常教育奴婢‘事以秘成,語以泄敗’,帝師之事事關重大,所以奴婢才未曾告訴您。”
“爲什麼不救蘇景?”
“蘇景早中了冰帝使用的美人計,身在計中而洋洋得意,直到死前還不知自己被玩弄於鼓掌之間,更感激冰帝幫他說話,如此愚蠢,救無可救。”
白髮女人似乎接受了這個解釋,於是收起長傘,微微後仰,俯瞰着跪爬在自己腳下的美人,“本宮賞罰分明,你事辦成了,我便是放你回去和家人團聚。”
“奴婢多謝長公主。”
“記住一件事,你是本宮的珍藏品,你的身體不可以給任何男人,否則...”
“奴婢謹記在心。”
“嗯。”
白髮女人露出微笑,她長長舒了一口氣,帝師之位既然到手了,那麼只要配合着風南北,順利度過氣運之爭,蘇家家主之位就是自己的了。
只不過,她還未見過風南北...
這時確是不得不見了,因爲風南北這棋子至關重要,必須緊緊握在她手裡,和她是一路人才可以。
但如何收他呢?
白髮女人陷入了沉思。
就在這時...
“奴婢有一法,可幫長公主收了那風南北的心。”
白髮女人來了興趣:“說。”
“奴婢曾和風南北長談過,他有一個心願,說是希望能見蘇家老祖一面,如若長公主能帶他同行,風南北一定會對您感激涕零。”
“他爲何要見老祖?”
“風南北此人桀驁輕狂,定是想要看一看這武道的巔峰在何處,亦或是存了對老祖的崇拜。”
“我若用美人予他,能否收心?”
“恕奴婢直言,不能。”
“便是你,他也不動心麼?”
“不曾。”
“哼!!”白髮女人怒吼了一聲,“此人當真是狂妄至極,有眼無珠!”
密室裡,逐漸恢復了平靜。
“等蘇家解封了,你便可以出去了。過兩日,約他來見我。老祖的事,我來想辦法。”
“是,奴婢知道了。”
跪着的極美女子雙手撐地,身上的劇痛纔剛剛開始渲開。
...
...
啪嗒,啪嗒。
豆粒大小的雨珠隨風捲過天穹,伴隨着烈日而投落。
哧啦...
傘面兒撐開,任由雨打,
而,仰頭就可見朵朵白梅正在渲開。
夏極在仰頭,
這一幕,讓他想起小蘇在皇宮也是用的白梅傘。
“這裡居然還會下暴雨?”
“老祖移山倒海,掌控日月變幻,自然能將蘇家與人間的天氣同步。”
“老祖究竟是什麼境界?”
“我沒見過”,蘇月卿道,“走吧,我帶你見一個人,她或許見過。”
夏極問:“怎麼稱呼?”
蘇月卿輕聲道:“長公主。”
夏極微微眯眼。
只此三字,他腦海裡已經有許多信息貫通了。
...
...
夏極來到了密室,
他看到那個白髮女人,
雖然她戴着面紗斗笠,遮住了面容,但卻遮不住白髮。
他早已經問過了,長公主只有四十多歲,在這個壽元爲三百歲的空間裡,四十多歲該當是最有女人味的時候,怎麼會滿頭白髮呢?
白髮女人揮了揮手:“蓉蓉,你下去。”
“是,奴婢告退。”
密室裡,只剩下了兩人。
白髮女人道:“風南北,我纔是真正的長公主,蓉蓉只不過是我的影子。
跪下,向我效忠,我會給你你想要的一切。
年輕人最重要是跟對人,你去做帝師,而我在蘇家幫着你,你前途一片光明。”
夏極淡淡道:“我認朋友。”
“朋友?”
白髮女人眉頭深深皺起,“上下有別,哪有朋友!風南北,你難道不認我這個長公主嗎?我既然能舉薦你上帝師之位,亦能讓你狠狠摔落到塵埃之中,再也爬不起來,這世上不缺天才,缺的是活到最後的天才。”
也不待夏極再說,她忽然想起面前這還是個十八歲的少年郎,便強壓着怒火,儘量放緩語氣平靜道:“不說這個,南北今後自然會明白,這次本宮便當沒聽到。”
夏極神色平靜,“那說什麼?”
白髮女人道:“稍後,我帶你去往四重天,入家族族譜,蘇家人數極多,但真能入族譜的無不是天才之輩,你身爲一個外家人,能夠入得此譜,該當是感到萬分自豪了。
除此之外,山河社稷圖之中,你遇到了什麼?爲何蘇意死了你卻無事?原原本本說與本宮聽,一字都不許瞞。
今日是你與本宮第一次見面,今後你我相處還會很多,本宮只提醒你一次,絕不要瞞着本宮任何事。”
她理所當然地說着這些話,
她已經刻意地放緩了自己的語氣,讓自己的聲音儘量溫和,讓語氣盡量不那麼盛氣凌人,以免嚇到這個她未來的頭號大將。
然而...
她看到面前少年的神色,
那是不願跪下,不願臣服的神色,
這讓她很不喜歡。
蓉蓉和她說過此人桀驁情況,
但她一直覺得自己影子處事太柔了。
男人是什麼?
她身爲蘇家第一美女,看過多少男人拜倒在她石榴裙下,她不知道嗎?
男人如狗,
不馴,
怎麼臣服?
白髮女人心思一動,忽道:“你不是要見老祖嗎?給我乖乖的,我就去懇求天皇讓他帶着你去見老祖,否則...”
“否則什麼?”
白髮女人冷冷看着他,即便隔着白紗,夏極都能感到一道陰冷的寒氣投射而來。
白髮女人強忍着這即將爆發的怒意,忽地吼道:“蓉蓉,給本宮滾進來!!”
密室門推開,蘇月卿急忙跪倒,連連爬着到了白髮女人面前,然後匍匐在地。
白髮女人抽出長傘,當着夏極的面,狠狠地抽了下去,一邊抽一邊冷聲道:“你怎麼舉薦的人?你舉薦的人就是這般的不知尊卑嗎?”
蘇月卿只是跪倒,不言不語。
夏極站在一側,看向那高傲如神女、粘人似貓咪的長公主正被卑賤地抽打着,他的目光和蘇月卿的目光再度觸碰。
兩人目光交流之間,有說不出的意蘊,一股奇異的默契驟然生出,仿在這一刻達成了念想上的共鳴:
有她在,我活的很不舒服,做什麼事都不方便。
有她在,我生死不由自己,但她一念就可殺我。
她是真的嗎?
她是。
我想...
你敢嗎?
那你敢嗎?
我...敢。
好。
一言爲定。
...
...
蘇月卿忽然咬着牙,隨着那長傘的狠狠砸下而重重喘息,用最卑微地聲音哀求着:“長公主息怒,您息怒...南北...他...他還年輕,年輕人意氣用事,不懂事。但這樣重感情地人,不是最好嗎?”
白髮女人抽打的速度緩了緩,她明白眼前這影子說的什麼意思,
重感情,控制起來可是容易多了。
於是,她神色也緩了緩,
但夏極已經大步走了上去,滿臉都是憤怒。
白髮女人掃了一眼,只見這少年眼中充滿了對自己影子的同情、愛憐、捨不得。
她心底忍不住樂了,思緒也轉開了,終究還是沒有男人能逃過這張臉的美豔,那麼這事就好辦了,蓉蓉的生死在自己一念之間,那麼這風南北是願意也好,不願意也好,都只能臣服於自己。兇狗嘛,抽第一次的時候會吠幾聲,但是打怕了打疼了,它就知道服了。風南北就是這樣的兇狗。一切還是在自己掌控之中。
“我不許打她!!”
夏極用憤怒到甚至嘶啞地聲音咆哮着,他雙眼通紅,擡手往着抽打蘇月卿的長傘而去。
白髮女人優雅地一擡長傘,用腳踢了一下腳下的影子。
蘇月卿急忙起身,伸開雙手擋在了白衣女人面前,厲聲道:“風南北,你做什麼?!你要以下犯上嗎?”
“讓開!”
夏極怒吼着。
他往前踏出一步。
蘇月卿“哎喲”驚呼了一聲,整個人往後踉蹌着倒了過去。
白髮女人擡頭,看到了那少年眼中的懊惱、驚惶、自責,好似一把熔融滾燙的赤紅兇兵,入了冰水淬火,而一瞬間冷卻了下來。
她露出了微笑。
蘇月卿往後摔倒,
夏極往前撲來。
驚呼聲,
懊惱的神色,
之後...
是一道明媚到極致的刀光,
兇刀“雷火”糅雜着狂暴的魔氣,幾乎在白髮女人剛剛看到,大腦還停留在“微笑”階段時,就已經插入了她的眉心,其上蘊藏的真氣,瞬間從內引爆了那大腦裡一切可以產生念想的器官,又在一微秒的時間裡,將那顆頭顱引爆了。
緊接着,一隻上下近乎兩米的恐怖黑龍巨手,狠狠抓住了白髮女人,猛然捏爆,繼而迅速塞入了他的彌勒儲物法器之中,以確認徹底地死亡。
做完這一切,
同臺演出的影帝與影后臉上的所有神色都消失了,
彼此對視。
蓉蓉心臟狂跳,她沒死,那就說明成功了。
“我們成功了。”她說。
夏極道:“快處理乾淨,時間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