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戎南下雁門,那就只能放手一戰!
因爲這是一個兇殘到野蠻的民族,跟這些的民族講和,只會讓對方更加的得寸進尺。但是跟北戎一戰也要講究策略,以丞相裴文矩爲首的文臣認爲,眼下戰爭不移擴大,只要能守住雁門關不讓北戎南下就行,以樞密院爲首的軍方將領則認爲,北戎三番五次的南下尋釁,這次必須要給北戎一個教訓,大燕應該調集夷州和寧州兩方的大軍,一戰滅了北戎大軍,殺出雁門內外,徹底解決了這個心腹之患。
雙方對戰爭的態度是一致的,就是必須要戰鬥,只是對於規模的大小而爭執不休。
然而讓大燕羣臣沒有想到的是,北戎南下的消息給了還在君臨的三國使團一份大禮,因爲之前通過君臨城外姬輕塵跟嶺南和東荒以及北戎三國遊騎的一戰,有了藉口的大燕一口氣用強硬的態度拒絕了西蜀和東荒提出的各種要求,又通過強大的武力迫使嶺南夷族放棄了迎娶大燕公主的念想,可是現在北戎南下又給了他們機會,三國得到這個消息之後立即商議了一番,就故技重施的向大燕提出和親和一些有利於他們的政策優惠。
當三國使者重新提出他們的要求時大燕朝堂上的羣臣們纔想到,自己身邊還有三匹餓狼在環視。
只是當務之急是應對北戎二十萬大軍,所以燕帝下旨讓鴻臚寺和禮部繼續跟三國使團商議,爭取拖延時間,看看大燕跟北戎的戰況再確定是否答應他們的要求也不遲。燕帝的想法不錯,畢竟他覺得以雁門關之險,再加上鎮守在雁門關的數萬大軍,就算北戎二十萬鐵騎南下,不說主動出擊,要說死守雁門關,他相信大燕還能夠做到的。
然而,讓他沒有想到的是,情況會變得比他想象的要嚴重。
不知道是北遼行營總管統兵無能,還是大燕北遼行營的守軍戰鬥力低下,將近十萬大燕北遼行營的雁門關守軍在北戎兩萬騎兵連番攻擊下,盡然沒有守住了雁門關,致使北戎騎兵破關而出,一路南下勢如破竹盡一口氣殺到雲州和商州的交界處曹州,才被大燕大軍阻止停止了進攻。
當這條消息傳到君臨城時,大燕百姓一片譁然!大燕羣臣瞠目結舌,不敢相信,以爲自己聽錯了。因爲他們怎麼也不敢相信被譽爲大燕四大精銳之一的黑鷹騎會敗北,憑藉雁門天險,十萬大軍沒有守住兩萬北戎騎兵的攻擊。而且這兩萬北戎騎兵還是下馬步戰功成,不是他們擅長的馬上廝殺。
這個消息讓燕帝非常的震怒,幾乎要立即下令羽林騎北上將北遼行營總管韋權興和徐子章、項子羽押回君臨軍法處置,虧得丞相裴文矩和樞密使白晉、副樞密使李牧之出言相勸,說陣前不易換帥,特別是現在這種情況下,北遼行營一旦換帥,又沒適合的主帥統領這支已經士氣低落的殘兵敗將,有可能會讓北戎騎兵突破曹州防線,這才使得燕帝收回了旨意。
可是還沒有等燕帝和裴文矩、白晉、李牧之等人商議出具體的對策,比如出兵人數,將領和糧草輜重等問題,三國使團不知道怎麼得到了這個消息,他們覺得威脅大燕的時機已經成熟了,就強烈要求跟他們協商的鴻臚寺少卿葉清臣和禮部尚書陳衍,要是不答應他們的要求,他們也不能保證自己國內的百姓的情緒。
危機時刻被人脅迫,這種滋味確實不好受。
可是,這種情況下又不能不承受。大燕君臣在無奈之下只能被迫接受三國使團的要求,分別將三位公主嫁給三國皇子,而且還答應了不少三國提出的供給他們食鹽、鐵器、茶葉等商品,可謂是嫁妝非常的豐厚。與此同時,嶺南夷族的南陵王白智權還提出要在大燕諸皇子中爲夢公主挑選夫婿的要求。這個要求就有點屈辱了,可是之前下嫁公主這樣的屈辱的要求已經答應了,現在再答應一次又有什麼不可以的呢?所謂債多不愁。所以白智權的提議也沒有遭到燕帝的反對。
最終經過白智權的多番思量選中了九皇子姬輕塵做夢公主白夢兒的夫婿。
當還在王府中練字的姬輕塵聽到這個消息時,氣得一把捏碎了手中的狼毫筆,一把掌破碎了紫檀木書案。
不過仔細一想,他就肯定了這是嶺南白智權和白尚武父子對他實行的報復行爲。
因爲根據大燕祖制,帝位繼承人不得娶外族女子爲妻,這是爲了杜絕皇子們在爭權奪位時迎娶蠻族公主而藉助外力目的。也就是說,只要姬輕塵答應了迎娶白夢兒爲妻,他就將跟皇位無緣。然而姬輕塵氣的不是這個,而是因爲他有喜歡的人了,這個人就是紓兒,他絕對不能在紓兒還在離國上京城忍受蕭太后欺壓的時候迎娶了夷族公主。
“父皇答應了這個嗎?”發泄完心中的憤怒,冷靜下來的姬輕塵向一旁通風報信的張讓問道。
這個消息是魏忠賢通過張讓傳達給姬輕塵的,除了白智權和白尚武父子外、燕帝和幾位重臣之外,其他人都不知道。
張讓沒有說話,而是微微點了點頭。
“父皇這是——”姬輕塵一陣氣結,臉色變得煞白,因爲他清楚只要燕帝答應了,那麼這件事情就已經板上釘釘了,他反悔也不行,除非犯下忤逆大罪,叛出大燕,不然只能被動接受,可是他不想、不願、不肯。所以強力壓住自己心頭因爲氣悶而涌上的熱血,他低聲說道,“張讓備車,本王要進攻面聖。”
“殿下——”張讓喊道,可依然沒有動,只是靜靜的站在書房裡。
“還愣着幹什麼——快去!”姬輕塵怒吼道。
“殿下,乾爹讓奴才將這個消息告知殿下,就是希望殿下有個心理準備,不要做出什麼出格的舉動,現在是大燕的非常時期,不管陛下做什麼都將會以大燕的社稷爲重,還要殿下慎重啊!”張讓哭腔道。
張讓跟隨在姬輕塵身邊的時間不長,可他了解姬輕塵的性格,知道只要姬輕塵這次面聖,肯定不會有什麼好結果。
見張讓站着不動,姬輕塵繼續大聲喊道,“郭勸,備車!”
“還請殿下慎重!”突然,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冒出的郭勸也說道,跟張讓一樣站着不動。
“你們——”姬輕塵越發的惱怒,他憤怒的一腳踢翻張讓,又一把掀翻了門口的郭勸,大步走出書房,直奔外面的校場馬廄,可是他剛踏出書房的小院,迎面就見葉清臣匆匆而來,葉清臣一見姬輕塵就攔住了他,喊道,“輕塵,這次事關重大,你要保持冷靜,且不可心浮氣躁,耽誤了大事啊!”
“舅舅你——連你也要阻止本王嗎?”姬輕塵怔怔的望着葉清臣暗暗自語道,因爲他想不通,他想不通爲什麼大家會阻止他,不讓他面聖跟自己的父皇說清楚,他不願意娶夷族公主。
“輕塵,舅舅知道你不喜歡夷族公主,可這又能怎麼樣,這是南陵王的要求,你該知道只要我們不答應他,嶺南夷族有可能就會藉此機會提兵北上攻入夷州,現在北戎已經殺入了關內,快要殺到興州了,而在我們的西北方向還有強敵離國虎視眈眈,要是再惹惱了嶺南夷族,大燕將會三面受敵,這會危機的大燕的江山社稷啊!”葉清臣苦口婆心的勸解道。
他知道自己的這個外甥做事有點狠辣無情,可還是懂得分寸和道理的。
果然在聽到葉清臣的解說,姬輕塵踏出的步子收了回來,他不知道該怎麼回答葉清臣,只能怔怔葉清臣。而就在這時,突然聽到府門外一陣喧譁,就見魏忠賢匆匆走進王府,大聲宣道,“陛下宣北遼王進宮面聖!!”
有了燕帝的旨意,葉清臣也不好再阻攔姬輕塵,姬輕塵收回目光,跟魏忠賢匆匆離開了王府。
這一路上姬輕塵和魏忠賢兩人都沒說話,而進了皇城,就在去甘露宮御書房的路上,魏忠賢突然開口說道,“殿下,陛下對你很看重啊!”
冷不防聽到魏忠賢說出這麼一句話,跟在魏忠賢身邊的姬輕塵有點吃不準這個老太監話裡到底是什麼意思,只能沉默着靜等魏忠賢的下文。
“這幾年陛下過的太累啊!因爲離國、北戎、嶺南夷族無不是武力強大野心勃勃之國家,他們環視大燕四周,陛下能有安穩覺可以睡嗎?”魏忠賢嘆息一聲說道,“老奴說這些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希望殿下不要辜負了陛下的期望!”
一向沉默不語,又以陰柔冷酷出現在衆人面前的魏忠賢說出這一番話,還是讓姬輕塵有點動容。因爲魏忠賢話裡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了,就是燕帝器重他,器重不就意味着欣賞和喜歡,不就意味着儲位和帝位嗎?
靜靜的注視着前行的魏忠賢的背影,這一刻的姬輕塵心中紛亂不堪!因爲他不知道待會面聖,該怎麼跟燕帝開口說他不想迎娶夢公主。可是在他的心裡,他絕對不願意娶夷族公主。
就這樣懷着複雜的心情走進了御書房,姬輕塵發現燕帝正坐在玉案前奮筆疾書,似乎正在寫着什麼。他看了一眼姬輕塵,還沒有等姬輕塵請安,就開口說道,“不用多禮了,坐吧!”
姬輕塵答應一聲就坐在了魏忠賢搬給他的凳子上。
這時燕帝放下手中的筆對魏忠賢說道,“沒有朕的旨意,誰都不許走進書房書房半步!”
“諾!”魏忠賢領命,退出了書房,關上了沉重的大門。
頓時,書房裡就只剩下了姬輕塵和燕帝兩人。
而這時姬輕塵正準備要開口說話,就被燕帝阻止了,燕帝語氣和藹又有疲憊的“今天,你先別說話,你聽朕說完再說自己的意見。”
“諾!”姬輕塵只能領命。
“這幾天你該知道北戎已經攻破了雁門關殺入了曹州的消息吧?”燕帝開口說道,“儘管北戎兵鋒強盛,不管北戎騎兵再怎麼兇殘,別說的已經殺到了雲州,他們就是殺到君臨城下,朕都不會懼他們。因爲只要大燕君臣同心,百姓齊力,就總有大敗北戎,將他趕出關外的時候。可是我們大燕不止有北戎一個敵人,還有西北的離國,還有南疆的夷族,甚至西蜀和東荒兩個諸侯國。大燕可以不懼北戎,可難不懼這五國聯合嗎?所以這次西蜀、東荒和嶺南夷族逼迫朕答應了下嫁公主這等有辱國體,有辱大燕列祖列宗的顏面的要求時,朕也沒有反對,不是朕不想,同樣也不是朕不敢,因爲朕的膽子沒那麼小,只是因爲不忍,不忍心因爲朕的顏面而致使大燕戰火四起荼毒百姓。”
“你的心裡可能會說,你不管,因爲這跟你沒關係,你會認爲朕是皇帝,朕是這個國家的君主,而只是一個皇子,百姓遭受戰火欺凌跟你沒關係。”燕帝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繼續說道,“可是朕要說的是,這跟朕有關係,同樣跟你有關係,因爲你是姬氏皇族中的一員,你是朕的皇子。你想想自己吃的、喝的、穿的是誰給你的?這些都是百姓的稅收,是天下大燕的百姓給你的東西。你出門有車馬侍衛,你入府有侍女侍候,這樣的待遇是怎麼來的?百姓見你要稱呼殿下,要給你施禮問安,你高高在上,大臣見你,要笑臉相迎,要以臣子之身待你,你想過這份待遇又是怎麼來的嗎?是百姓給你,這一切的一切依然是百姓給你的。要是因爲他們不答應姬氏皇族統治天下,不答應姬氏皇族統治大燕王朝,我們還有這八百年國禎的王朝嗎?我們還有被譽爲千年皇族的姬氏家族嗎?”
“所以,今天朕將你召到御書房,就是想告訴你,當你生在姬氏皇族的時,不管你自己同不同意,不管你自己願不願意,你都已經欠下了天下百姓的債,這是你一生都必須要還債,同樣是我們姬氏皇族的子弟一生都要還的債。就像朕,做了皇帝,就要以皇帝身份還,就像朕的兄弟,就是你的皇叔們,他們做了親王郡王,就要以親王和郡王的身份還。我們有着天下百姓沒有的權力和財富,我們同樣有着天下百姓沒有的債。”燕帝的聲音非常的嚴厲,幾乎是在咆哮着。“就是因爲這個原因,十年前你的大哥戰死雁門關,當朕知道他死的蹊蹺,不是單純的兵敗而殺時也沒有深究,沒有刻意的找出幕後的主謀和兇手。因爲我們姬氏皇族的每一個族子弟都必須要用自己的方式還債,因爲我們在一生下來的時候就比別人優越,就有無上的權力,就能享受別人一生都難以企及的待遇。而承乾死在了戰場上,就是用他的自己生命還上了這份債。”
燕帝說完這句話就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靜靜的注視着姬輕塵。半響,他纔開口說道,“現在說說你的意見吧!讓朕聽聽。”
作爲皇子的姬輕塵還是第一次聽到燕帝說出這一番肺腑之言,說出與士大夫、士子們天天喊着君權神授相反的論調,他既震驚於燕帝的坦誠不諱,又恐懼了燕帝冷靜到冷酷的理智。然而真正讓他吃驚的時,燕帝盡然知道太子戰死不是戰之罪,而是有人陰謀使然,可他沒有追究。
這裡面姬輕塵相信燕帝沒有追究,有一部分原因就像他說的,可能是爲了還債,不過還有一部分原因以姬輕塵的猜測,就是幕後主使的敵人太多強大,以燕帝自己的能力都不敢解決,只能忍受,只能隱忍。
這一刻!
突然間姬輕塵心裡升起了一股悲哀之念!
他的心裡一下子什麼雜念都沒有了,只是想北上雲州,將北戎趕出關外,收復遼州失地。因爲,他被燕帝的一番話說服了,同時他也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
“回父皇,兒臣沒有什麼意見。兒臣向跟父皇請戰,想北上雲州收復遼州失地,”姬輕塵朗聲說道。
“沒有就好!”燕帝淡淡的說道,“至於北上遼州的事情,朕跟樞密院和丞相討論再說吧,現在還沒有確定北上迎戰北戎的將領,你就再等幾天。”
“諾!”姬輕塵只能大聲答應道,便在燕帝的示意下退出了御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