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天空陰沉的可怕,就像預感到一場血腥大戰即將到來一樣。
鳳縣城樓上李牧之負手而立,靜靜的看着城下的北遼鐵騎,眼中沒有一點感情,就像一尊木雕。李芳等諸將就站在他的身邊,他們神色凝重,眉宇間不時的露出憂色。
城下空曠處,十萬北遼鐵騎靜靜而立,黃太極三萬精騎做箭頭,徐達春的魔鬼騎緊跟在後做中軍,王垠和柳青青兩人的四萬大軍做兩翼,緊緊的護着魔鬼騎,曹玉琨的匪軍殿後充當預備隊。
這是一個完全攻擊型陣型。
可是城下北遼鐵騎已盡準備要開戰了,城上的李牧之依然不爲所動。
因爲他在等一個人,這個人就是北遼王姬輕塵,北遼和北戎六十萬大軍的真正的統領。他是大燕軍方巨頭,跟他要交鋒的人檔次自然不能低了。
時間一分一秒的度過,雙方的大軍都沒有動。
這種煎熬是非常難受的,讓很多守城的士卒都受不了了。
就在這時,突然前方傳來了碎裂的馬蹄聲,這種聲音很獨特,只有征戰沙場的老卒才能聽得懂,這支一支身經百戰的鐵騎。
果然,就在衆人恍惚之間,一條黑線出現在了他們面前,黑線越來越近,漸漸的就變成了一支騎兵。
一支殺氣騰騰,兇猛殘忍的騎兵。
這支騎兵一出現,城下的北遼騎兵就主動的分開了一條道,就見爲首一員蟒袍王者在數員武將的護衛下走到了陣前。
他就是北遼王姬輕塵!
今天他的裝扮一如以前,一身黑色的親王蟒袍,腰間陪着狼鋒刀,馬鞍上掛着青龍馬槊和一張硬弓。
不過跟往日相比,他的馬鞍上多了一個人,就是他的兒子姬長空。
自從點將臺上姬長空蹣跚而行的一刻,就註定了他的這一生要與這支大軍分不開了。
同樣這也是姬輕塵願意看到的。
他跟紓兒不會只有一個孩子,可北遼和北戎纔是他的基業,不管什麼時候,守住這份基業就有了爭奪天下的話語權,有了這份基業,纔有敢讓他人戰慄的實力。
因此他希望他的兒子能繼承這份基業。
要是讓他選擇的話,身爲大燕皇子的姬輕塵更願意讓自己的長子姬長空繼承這份基業。至於今後他的紓兒的孩子,該有他們自己的路。
“殿下,看來李牧之也想我們決一死戰啊!”白項城在姬輕塵身邊說道。他目光銳利的盯着城樓上的李牧之,面容古井不波,可內心中已經戰役滔天。
誰不願意跟強者一戰?
誰不願意踩着強者的屍體讓自己變得更加強大?
一將功成萬骨枯,這句話說的不錯——不過,還有一句話,一將功成萬將死。
“李牧之的心思誰都不會了解,只有他自己清楚,因爲他將自己藏的太深了——”姬輕塵嘆息一聲說道。
對於李牧之他沒有多少惡感,即便是李牧之支持姬虔對付他,他也沒有想要尋李牧之的晦氣,斬盡殺絕。
大燕就因爲有白晉和李牧之這樣的人,纔能有今天的輝煌。
不然以大燕四周強敵環視,估計早就亡國了。
“這麼看只要一戰就能定乾坤了——”白項城想了想回答道,寧州現在已經處在了危機之中,柳東樓對上了李青衣的大弟子木峰,一點勝算都沒有,雙方經歷了三戰,柳東樓敗了三戰,將近損失了兩萬鐵騎。這讓白項城很擔心,要是這邊的戰鬥不能速戰速決,到時候即便自己北上寧州了也不會有什麼作用。
而只要李牧之能跟姬輕塵速戰速決,決出勝負,白項城再立即北上寧州,跟柳東樓合兵一處共同對付木峰,纔有可能遏制木峰的兵鋒,遏制他南下的步伐。
“能一戰定勝負更好,這樣就給了更多的時間部署,可以解決寧州的危機。”姬輕塵淡淡的說道。大戰之際,兩人談論的不是眼前這場大戰,而是寧州戰場,這個消息要是傳達給鳳縣城樓上的諸將,估計會氣瘋他們。因爲姬輕塵和白項城這個時候討論寧州戰場,明顯是沒將他們放在眼裡嘛。
“寧州危機,夷州也很危險啊!”白項城說道,即便有了姬弘昌的十萬精騎,可是嶺南夷族出動了二十萬大軍,而且還是戰鬥力極強的精銳,這讓柳巖疲於應付,現在跟嶺南夷族對峙是已經處在了下風。只有西州因爲有李長征的十萬北遼鐵騎,再加上姬平的五萬步卒和部分守軍,西州大軍被阻擋在西蜀和大燕邊界上,難以存進一步。
這是姬輕塵想要看到的,他沒奢望這三路大軍能夠打敗離國、西蜀和嶺南夷族,只要能夠牽制住他們就行。
因爲他現在需要的時間,只要給他的時間趕回君臨,宣讀完燕帝的遺詔,新君一立,大燕就可以結束內鬥,團結一心共同對付三國,到時候以大燕的國力和兵力,想要打敗三國不難。
“逆境出英才——”姬輕塵淡淡一笑,對白項城說道,“這次寧州就要看你的了!”
木峰是什麼人姬輕塵比誰都清楚,他知道以白項城現在的能力在打仗方面還達不到木峰的水準,武力也比木峰要遜色很多。
因此這是一次苦戰,有可能會生死在寧州也說不一定!
畢竟,以雙方的實力而論,不管哪方面白項城都比不上木峰,才能還達不到木峰的高度,經驗不足,就是兵力也要比木峰少一倍。
可姬輕塵只有派白項城去寧州了,因爲他別無選擇,他身邊除了白項城外,對上木峰能夠獲勝的人沒有,白項城對上木峰也不會取勝,可起碼還有兩三成的勝算啊!
“殿下放心!”白項城語氣凜冽的回答道,“項城一定會竭盡全力,阻止離國鐵騎南下——”
“恩!”姬輕塵微微點頭。
這次本該他去寧州跟大師兄木峰一較高下的。
可是他必須的去君臨,因爲他要平息內鬥,要解決讓大燕處於混亂之中的根本問題,就是大燕的新君。
就在兩人聊天時,城樓上的李牧之動了。
他給自己的部下們下達了軍令,一條條軍令出了他的口中,就見一支支大軍緩緩的出了鳳縣城在北遼大軍面前擺開了陣型。
李牧之這麼做,他不怕姬輕塵在自己部署大軍的偷襲自己。因爲他清楚自己這麼做姬輕塵是理解他的意思,是理解他的用意的。
就在李牧之的大軍擺開了陣營,跟對面的北遼鐵騎對峙上了時,李牧之走下了城樓,騎馬走到了兩軍陣前。
看到李牧之來到了陣前姬輕塵也催馬上前,到了距離李牧之只有一百步時才勒住了戰馬。
兩人距離對方只有一百步的距離,可兩人誰都沒有開口說話,只是彼此注視着對方。
良久,才聽到李牧之微微嘆息了一聲說道,“北遼王,離國、西蜀和嶺南夷族入侵大燕,你怎麼看?”
“本王的意思是攘外必先安內,不知道樞密使是否同意?”姬輕塵說道,這纔是大燕處於當下危機中的根源。
“怎麼個安內法?”李牧之繼續問道,語言清冷,聽不出一點情緒。
“清叛賊,立新君,統軍權,共抗敵!”姬輕塵一字一句說出了這十二個字,目光緊緊的盯在李牧之臉上,想知道李牧之聽了之後會有什麼反應。
李牧之表情依舊,沒有因爲姬輕塵這十二個字方針就有所變化,他淡淡的問道,“這樣做會死很多人,會流很多血。”
“不這樣做,會死更多的人,會流更多的血。”姬輕塵爭鋒相對的說道,“必須要快刀斬亂麻,才能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的解決大燕當下的危機,不然大燕只怕會有亡國的危機。”
這不是姬輕塵危言聳聽,而是實實在在的徵兆。
因爲要是不立刻解決新君的問題,不同意國政,同意大軍一致對外,到時候三王和姬虔各自爲政,相互攻伐,又有三國入侵,蠶食大燕,要是讓三國在短時間內攻下大燕數州國土,到時候恐怕將真的會出現亡國危機。
“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李牧之問道,這次他的神色有點淒涼,因爲他知道姬輕塵說的是對的,可是大開殺戒,同樣會動搖國本,他也不忍心看到會出現這一幕。
“樞密使覺得現在還能妥協嗎?”姬輕塵反問道。
其實辦法不是沒有,是根本就做不到,讓姬虔退出皇位,讓崔皇后退出議政之列,讓崔景升致使,讓姬虔的大軍歸到樞密院,讓姬弘昌調遣,這可能嗎?根本不可能,崔皇后和崔景升以及姬虔不會束手就擒,因此就只能用強硬手段了。
“哎——!”
李牧之嘆息了一聲,他又何嘗不知道不能妥協呢?
可是——其實之前他支持姬虔,除了有女兒的關係外,還有就是爲了制衡崔景升,不想讓崔氏一家獨大,到時候危及到整個七大世家。
可是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種地步,燕帝突然駕崩,而崔皇后和崔景升以及姬虔盡然要將姬輕塵斬盡殺絕,將姬輕塵逼出了君臨城,還有離國和西蜀以及嶺南夷族會趁機攻打大燕。
這一切的一切都出乎他的預料,讓他始料不及,纔有出現現在的這一幕。
“樞密院,既然你看的這麼清楚,爲什麼還要阻攔本王南下之路?”姬輕塵向李牧之問道。
實際上以李牧之的睿智,自然什麼都看的很清楚,因此姬輕塵纔會這麼問他。
“大丈夫有所爲有所不爲。老夫同樣有自己的堅持——”李牧之淡淡的說道,話到這裡他沉吟了一下說道,“這一仗必須要打,沒有妥協,不會退出,還請北遼王全力以赴——到時候即便老夫敗了也能甘心一點——”
一個強者,他要是敗在更強者手上,他會繼續努力,更加努力,因爲他要戰勝打敗過自己的這名更強者;可要是敗在弱者的手裡,他自能會自暴自棄,因爲他面對不了自己弱小。
因此對於李牧之而言,今天一戰他必敗,可他寧願相信自己敗在了數十萬北遼精騎身上,也不會承認敗在了姬輕塵的手中。
因此姬輕塵對他而言,還不是一個真正的更強者!
而姬輕塵瞭解李牧之的想法,纔會答應他的要求,纔會準備跟李牧之全力一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