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到了前廳,酒席已經準備妥當。
姬輕塵邀請顧棋和葉清臣兩人入席,顧棋和葉清臣兩人一躬身將主位讓給了他,他知道自己要是不坐,兩人也不敢落座,就大方的坐下,顧棋和葉清臣這才入座。
三人聊了一下午早已飢腸轆轆,現在面對一桌子的精緻菜餚,自然是毫不客氣的開始風捲殘雲的大吃大喝。
片刻,酒足飯飽,葉清臣這才一聲驚呼道,“殿下,剛纔趙祥林父子等在館驛外面說要向你請罪呢,讓微臣代爲傳達,可這,剛纔我們在書房一聊了一下午,剛纔我將這事給忘了,現在都到這個時辰了,他們在館驛外面已經等的夠久了,殿下你看,是否就見他們父子一面?”
“既然舅舅都這麼說——就見見吧!”姬輕塵喝完一杯酒,恨愜意的將被子放在桌子上向郭綸說道,“你出去看看,要是他們還的話,就讓他們來大廳。”
“諾”郭綸領命離開。
須臾,趙祥林戰戰兢兢的跟隨郭綸身後亦趨亦步的走進了大廳,他的身邊還跟着昨晚剛被葉清臣送回太守府的歌姬茗煙和被四名大漢用木榻擡着的斷胳膊斷腿的趙成。
趙林祥父子兩人在館驛門口等了整整三個時辰,趙成躺在榻上還輕鬆一點,可是趙林祥就這樣在館驛門口站了整整一個下午,已經腰痠腿疼的不行了,可不管怎麼說現在好歹是見到了九殿下,他也顧不上全身的筋疲力盡,輕快的疾步上前,面對姬輕塵就“撲通”一聲跪下,道,“今天在天醉居,犬子趙成有眼無珠,冒犯和衝撞了殿下,還請殿下贖罪!”
趙成早已在家裡被父親訓斥了一頓,現在見自己的父親的已經低頭請罪,他不敢再託大的躺在木榻上裝死,只能哼哼唧唧的努力掙扎着從木榻上起身,向姬輕塵道,“今日在天醉居是趙成有眼無珠,不識殿下真容,冒犯了殿下,還請殿下能夠繞過趙成一次,今後趙成一定會改過自新做一個好人,還請殿下能夠給趙成一個機會。”
酒席上的姬輕塵冷笑一聲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注視着趙成父子。葉清臣和顧棋兩人也不說話,只是自顧自的低頭喝酒。
氣氛一下子變得有點蕭殺。
現在姬輕塵的笑容在趙祥林和趙成父子來看,似乎被一柄懸在他們頭上的利劍更可怕!
趙林祥見九殿下不予理睬自己代替兒子的請罪,心裡“嘎登”一下,臉色變得有點煞白,他暗自思忖到,難不成九殿下真想治自己兒子的罪嗎?趙祥林雖不清楚現在的姬輕塵到底有多大的實力,可身爲皇子,只要姬輕塵一句話,即便他是寧州城的太守,想要懲治他兒子趙成也是易如反掌。
趙祥林一共只有兩子一女,長女已經出嫁,長子考取功名已經在禮部任職,就剩下次子趙成不學無術整日遊手好閒又欺男霸女,這讓趙祥林對趙成頗爲頭疼,又因爲趙成不像長子趙方一樣有前程的遠大,平時的時候趙祥林就比較疼愛趙成,即便趙成欺男霸女,只要不鬧出人命趙祥林就不會管。
沒想到現在盡然不識眼色的得罪和惹惱了九皇子。
趙祥林的心裡非常懊惱,他後悔自己這幾天怎麼就沒多叮囑兒子幾句呢?要是自己多約束一些兒子的愚蠢行爲,兒子也不至於鬧成像現在這樣讓九皇子一句話要發配到離國的上京城啊!
可是現在趙祥林就是再怎麼懊惱,他也知道因爲自己不成器的兒子趙成的緣故,現在的九殿下手裡有了跟自己討價還價的籌碼,自己要是不拿出點誠意,九殿下肯定會不罷休,便只能一咬牙,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恬着臉繼續向姬輕塵請罪道,“殿下,犬子冒犯和衝撞了殿下,本就該受到懲罰,只是上京城太遠,又遠離寧州城,恐怕已他的個性恐怕沒幾天就……所以下官還請殿下這次能夠饒過犬子一次,今後下官一定會嚴格管教,不會再讓他爲非作歹。身爲人父,犬子得罪了殿下,就是下官管教不嚴,下官有身爲人父而教不嚴的罪責,今後但凡殿下有吩咐,下官絕對不會推辭,不會忘記殿下今日的恩德。”
“你看這——趙太守快快請起,你這一跪,輕塵可是不敢承受啊!”姬輕塵見自己的目的已經達到,便立即起身快步走到趙祥林身邊,將對方扶起,又語氣誠懇的說道,“趙太守,趙成冒犯了輕塵倒是沒什麼,輕塵又怎麼會因爲他一時的冒失而追究他以下犯上之罪呢?只是,本來年輕人犯點錯沒關係,可你是寧州城太守,你是大燕的一方父母官,趙成現在的所作所爲完全就是因爲你教子不嚴,又縱容他,才讓他欺男霸女、仗勢欺人,這條罪名可不輕啊!不過趙太守跟輕塵交情匪淺,又親自到館驛請罪,就這份誠意,輕塵又怎麼能不給趙太守面子呢。所以今天的事情輕塵也就不想再追究了。不過今後趙太守可要多多管教於他,豈可不再讓他到處惹事了!”
“多謝殿下!”趙祥林表現的很感激,“下官回去以後一定會嚴格管教犬子,不會讓殿下失望的!”
“恩!”姬輕塵滿意的點頭道,他請趙祥林入席同自己喝一杯。
趙祥林這次前來館驛目的就是爲了替兒子趙成向姬輕塵請罪,現在目的已經達到,自然不敢再留下來喝酒,怕待會兒子的言行有得罪或者惹得九殿下不高興,便立刻向姬輕塵躬身告辭。
姬輕塵也不挽留。
只是趙祥林在走的時候又將茗煙留給了姬輕塵,說既然九殿下喜歡就留在身邊。姬輕塵原本不想要,畢竟自己剛回國,就將心思放在歌舞琴藝方面恐怕會給父皇留下不好的印象。可是不管他怎麼拒絕,趙祥林就是不願意帶走茗煙,還一個勁的向他請罪,說這是自己的一片心意,要是九殿下不收下,他就寢食難安!
姬輕塵被弄得很無奈,只能將茗煙留在了館驛。
待趙祥林父子離開,顧棋已經從葉清臣的口中聽到了茗煙的琴技,興致高昂的想讓茗煙彈一曲。
茗煙聽到顧棋的要求就將目光移向了姬輕塵,似乎在向他徵詢意見。
姬輕塵被茗煙的舉止弄得有點哭笑不得,只能沒好氣的道,“顧先生讓你彈一曲,你就彈一曲給我們助興吧!”
茗煙低頭領命,琴聲便在大廳中炸響,這次她彈奏的是《塞北之風》,是一首表現塞北風光的名氣,這首曲子一想起就讓酒宴的氣氛達到了高潮。
有了茗煙的曲子爲酒宴助興,這一頓飯吃到了深夜。
這時姬輕塵自己也有八九分酒醉,他見顧棋早已喝的酩酊大醉,葉清臣也有八分酒醉,便吩咐郭綸將兩人回房間休息,而他自己也在侍女的服侍下迷糊的回到房間,待侍女離開,他剛一躺下,便有一股奇特的香味在眼前飄蕩。
他覺得這股香味很熟悉,似乎在哪裡聞到過,可他再仔細回憶時,又記不起究竟在什麼聞到過這樣的香味了!就在這一刻,突然他的身體一個激靈,因爲他感覺到了一絲若有若無的殺氣。難道有人想刺殺自己?這個念頭剛出現在心頭,他便感覺到一個強烈的殺氣襲向了自己。
他一躍身,本能的想要去摸牀頭的佩刀,可就在身體剛離開牀榻之際,一柄匕首在明亮的燭光中向閃着幽藍的光芒,像閃電一般的划向了他的咽喉。這時他的身體正好懸在空中,驀然間發現匕首刺向了自己,只能使出全身的力氣,努力的將頭一偏,才堪堪躲過這致命一擊。
因爲受到了這致命的一擊,他被逼回到了牀上,而就在他身體一觸到牀榻之際,只聽到“砰”的一聲,一柄鋒利的刃上淬了毒閃着深藍色光芒的匕首狠狠的插進了牀上,離他的面頰只有一寸的距離。
只是瞥了一眼姬輕塵就驚出了一身冷汗,因爲這是一柄猝了劇毒匕首,看來有人是想要置自己於死地啊!突然他再次感覺到有一股奇大的力量再次襲向了自己,他一吸氣,身體再次猛然躍起,狠狠的一腳踢向了敵人。
“砰——”他一腳將敵人震退,猛然起身半蹲在牀上注視前方,發現隨着房間內燈光搖曳,歌女江柔嘴角流着血跡,正用一副吃驚的表情正注視着自己。
顯然剛纔姬輕塵的一腳不輕,讓江柔受了內傷。
“盡然是你?”姬輕塵臉色有點陰沉,他不敢相信眼前的刺客盡然就是今天在天醉居里弱不禁風的歌女江柔。
“對,只是可惜被你發現了,沒有刺中。”江柔知道以自己的身手,剛纔突然刺殺都一擊不中,現在再想要殺姬輕塵已經不可能了,就慘然一笑,說道,“不過你也不用再浪費口舌,不管你問我什麼問題,我都不會告訴你。”
她是刺客,既然知道刺客落到別人手裡的悽慘下場。
“離國暗衛江柔?”姬輕塵冷哼一聲,起身走下牀榻,目光緊緊的盯着江柔,語氣冰冷的說道,“你以爲我需要你交待什麼嗎?”
江柔沉默不語,不過就在姬輕塵道破她身份一瞬間,剛纔還是古井不波的眼中露出了點滴的驚訝之色。
“蕭太后派你來不止是殺我這麼簡單吧?”姬輕塵藐視的一笑說道,“剛纔你在書房裡有沒有找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跟離國小皇帝歷長川做了十年的朋友,太瞭解自己的這個朋友的性格,既然對方在上京城外放過了自己,就不會再做這樣的勾當派殺手刺殺自己,那麼剩下的能夠調動離國暗衛的人恐怕就只有對自己恨之入骨的蕭太后了,而且從蕭太后只派出了一個身手很一般的可很有音樂天分的江柔,他就已經猜出了蕭太后派江柔到自己身邊主要還是想得到一件東西。
江柔依然沒有說話,只是表情已經從剛纔的驚訝變得驚恐,似乎身上不可告人的秘密被人發現了一樣。
“哎——!”姬輕塵靜靜的注視着沉默不語的江柔,良久,他微微嘆息了一聲說道,“你——走吧!記着走的時候別讓外面的人發現,不然你恐怕出不了寧州城。”
“你——”江柔愣了一下,才用吃驚的目光注視着姬輕塵,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聽到的話,“你真的願意就放了我嗎?”
“蕭太后派你到我的身邊時就已經想到我不會殺你,這就是她的聰明之處。不過你也只有這麼一次機會,要是下次在遇到,我肯定不會在對你手下留情!”說話的時候姬輕塵目光靜靜的望着西北方向。片刻,他發現江柔還愣在房間裡,就罵道,“快滾!立刻!別讓我想再反悔!”
江柔不清楚姬輕塵說的話裡的意思,不過這一刻她的目光移向姬輕塵,發現這個貴爲大燕九皇子的男人這時候盡然是這麼蕭瑟,這麼孤單,就像是沙漠裡的一顆孤苦伶仃的枯草。莫名其妙的江柔只覺得自己的心一疼,第一次她有了好奇心,想知道眼前的這個男人究竟有過什麼樣的經歷,盡然會有這麼孤單的眼神?只是姬輕塵的一聲大吼,讓她立即回神來,最終她忍了忍,還是開口說道,“即便是你今天放了我,他日要是再遇到你,我依然不會對你手下留情的!”
話罷,見姬輕塵不在理會自己,她整理了一下衣衫,閃身消失在夜色中。
待江柔離開,姬輕塵的目光才移向了江柔離去的身影,靜靜的注視着。
這時他的酒已盡清醒,沒有了睡意他的走出了屋子,到院子裡的涼亭坐下,望着北方的天際久久不語。
半響,就聽見他暗暗自語道,“紓兒,你現在過的好嗎?你說要等我,我說過要娶你。可現在以蕭太后的心性看,我就怕她未必會讓我們兩人如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