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二天,衆人如臨大敵的在曹州城樓上防守了一天,可沒見北戎大軍攻城,這讓他們很不解。他們覺得昨天蒙不哥損失了將近兩萬人馬,以蒙不哥的性格,今天肯定會大舉進攻曹州城復仇。
可是北戎大軍沒有攻城。
晚上繼續來到書房時,他們的心情喜憂參半。喜的是今天北戎大軍沒有攻城,讓將士們休整了一天,得到了充分的休息;憂的是,這次北戎大軍沒有攻城,更像是黎明前的黑暗一樣,等北戎大軍休整完畢之後等待他們到可能是更加殘酷的一戰。
然而當他來到姬輕塵的書房,看到笑容滿面的大總管時,徐達春就問道,“大總管這麼高興,是不是龍驤軍快到曹州了?”
現在一切軍務都歸了姬輕塵,斥候的歸李長征麾下,這使得城外的消息第一時間會傳到姬輕塵的手上,徐達春纔會這麼問。
“對,今晚子時龍驤軍六萬精騎會準備到達曹州城,還有三天前本王派出白項城統領黑鷹騎接應龍驤軍,半道上正好遇到前去阻擊龍驤軍的六萬北戎騎兵,雙方經歷了一戰生死大戰,白項城和白楊率領的黑鷹騎和龍驤軍騎兵前後夾擊一舉擊潰了六萬北戎騎兵,斬首北戎精騎兩萬,不過自身也損失了一萬多。”姬輕塵輕描淡寫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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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戎騎兵的厲害,書房裡的五人的見識過的,能夠一戰殲滅兩萬北戎騎兵,這足夠輝煌了,可被姬輕塵這麼輕鬆寫意的說出口,還是讓他們有點不敢相信。
“大總管這——”方萬奇有點激動,變得語無倫次了,“這是真的?”
“真的斬殺了兩萬北戎精騎?”作爲北遼大軍中的猛將,數次面對過北戎精騎,徐達春可是不怎麼相信這個戰果的,“這怎麼——”
“以一萬多的傷亡代價換取兩萬北戎精騎,這一仗可真是一場大捷啊!”項子羽則沒有姬輕塵說的話,而是興奮的說道。
“是啊!北戎損失了兩萬人,這恐怕對他們而言是一次沉重的打擊吧!”蒙離低聲點頭道。
靜靜的注視着眼前五人的反應,姬輕塵發現徐子章和項子羽等人看自己的眼神變了,他們的目光中除了佩服之外,剩下的還是佩服。因爲之前通過血腥的手段獲得了黑鷹騎的兵權之後姬輕塵將黑鷹騎交給白項城,徐子章和項子羽等人就沒有再過問過黑鷹騎,即便黑鷹騎秘密出城,第二天他們就得到了這個消息也都保持了沉默。
現在他們想到黑鷹騎出城是爲了跟龍驤軍騎兵一起迎戰北戎騎兵,這是眼前這位皇子出身的大總管在到曹州之前的謀劃好的,這不能不讓他們佩服姬輕塵對北戎大軍行動的精準判斷和對騎兵戰的熟練運用。而通過這個消息,他們也理解了當時姬輕塵到了曹州城爲什麼要用血腥的手段取得黑鷹騎的兵權了。
所以他們心裡的心結解開,對姬輕塵最後的一點怨念都沒有了。
“本王只是得到了斥候送來的消息,至於具體的戰況,還要等白項城和白楊到了曹州城才能確定。這樣吧,你們先回去休息,到龍驤軍和黑鷹騎達到曹州城,本王在府上設宴,我們爲大軍凱旋接風洗塵。”姬輕塵向書房裡的衆人說道。
“諾!”徐子章和項子羽等欣喜的領命,高高興興的退出了書房。
“長征——”
“九哥有什麼吩咐。”李長征及時出現在書房,私底下他對姬輕塵都是這樣稱呼的,而郭勸和張讓沒有跟姬輕塵到曹州城,他就衝到了姬輕塵的親衛隊長。
“你吩咐軍務司馬,讓他爲大軍準備酒宴,將士們立了大功,本王不能不賞他們。”姬輕塵說道。
“諾!”李長征猶豫了一下還是答應道。
“怎麼了?”看到李長征的猶豫之色姬輕塵問道。
“九哥,我們的存糧不多了,要是加上十萬龍驤軍,僅夠大軍十日之需,要是今晚犒賞三軍太多,恐怕在朝廷糧草沒到的情況下,我們就要斷糧了。”李長征回答道。作爲北遼行營行轅大總管的親衛隊長,他還肩負着部分幕僚的工作,不止是單純的負責姬輕塵安全侍衛隊長。
“糧草嗎?”姬輕塵的嘴角上翹,露出了一抹妖異的笑容說道,“你放心吧,會有人給我們送來的。”
“九哥說的是商州衛氏?”李長征低聲問道。
“是啊!”姬輕塵譏笑的答道,“本王答應了太子妃斬了拓跋尼,將他的頭顱送到了君臨城,這麼大的功勞,商州衛氏豈能不做點表示呢?”
“既然商州衛氏有存糧可以供給我們的大軍,兵部和戶部爲何還要南方調運呢?讓他們直接花錢從衛氏這裡調撥給我們不就行了嗎?”李長征有點不解的問道。
“衛氏啊!”姬輕塵嘆息一聲說道,“商州衛氏隱藏的太深,恐怕朝廷也是不敢用他們吧!”
見李長征依然很迷惑,作爲姬輕塵重點培養的心腹將領,他不想隱瞞太多,就解釋道,“衛氏已經退出了朝堂做了商人,商人逐利的本性,想要讓他們爲朝廷出力,他們肯定對朝廷有所求,你也知道他們現在已經足夠強大了,要是再讓他們參與朝政,這將會出現什麼樣的情況呢?想必其餘六大世家也不願意看到吧?”
“真複雜,長征不懂,還是覺得大帳輕鬆一點。”李長征撓了撓頭說道。
“是啊!所以大燕的列祖列宗纔會提倡軍人不幹政,就是不想軍人分心到政務方面,讓他們陷入朝政的勾心鬥角,將自己的軍事才華放在爭權奪利上。”姬輕塵嘆息一聲說道。
“九哥要是沒有什麼吩咐的話長征就下去準備了。”李長征不懂姬輕塵說的這些話,他也不想去懂,他只想做一個純粹的軍人,就像他的祖父李牧之一樣。
“去吧!”姬輕塵淡淡的說道。李長征躬身退出了書房。
李長征離開書房,書房裡就剩下了姬輕塵一個人,他攤開大燕的地圖,靜靜的注視了良久,才暗暗自語的說道,“商州要比雲州富庶很多,可北戎大軍殺入雁門關不入商州而直逼雲州,看似目標是君臨城,可北戎這次是爲了搶掠財物,不是真的想攻打君臨城。這麼看,他們不攻入富庶而商州而將心思放在雲州,裡面肯定有問題。”
有沉吟了片刻,他繼續嘆息道,“蒙不哥見本王的青龍馬槊,沒有表現出吃驚之色,可見他已經知曉青龍馬槊被衛氏獲取,這麼說他跟衛氏有過接觸,兩人之間很熟悉啊!這麼看,這次北戎兵鋒南下攻破雁門關是否跟商州衛氏有關係呢?”
“其實以這次父皇對糧草輜重的安排來看,他不用商州衛氏,可能也懷疑這次北戎兵鋒南下跟衛氏有關係吧?”姬輕塵繼續想道,“要是這樣話,其餘六大世家估計也到了這點,纔會默認了父皇這樣的安排。可是商州衛氏不傻,他們肯定清楚這次北戎兵鋒南下,他們已經受到了父皇和六大世家的猜忌。那麼他們是想坐以待斃呢?還是另有行動呢?”
沉思了良久的姬輕塵不得要領,只能合上地圖,取出焦尾琴徑自出了書房來到後花園彈琴抒發自己內心的苦悶和憂傷。
花園裡樹葉已經枯萎凋零,只剩下冬梅迎雪而立,以自己傲人的風骨準備迎接冬日的大雪。
走到亭子中的姬輕塵席地而坐,想到遠方的紓兒,想到今天的大捷,又想到自己曹州城外跟蒙不哥的一戰,琴絃撥動之間一曲《俠客行》從口而出:
趙客縵胡纓,吳鉤霜雪明。銀鞍照白馬,颯沓如流星。
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
閒過信陵飲,脫劍膝前橫。將炙啖朱亥,持觴勸侯嬴。
三杯吐然諾,五嶽倒爲輕。眼花耳熱後,意氣素霓生。
救趙揮金槌,邯鄲先震驚。千秋二壯士,煊赫大梁城。
縱死俠骨香,不慚世上英。誰能書閤下,白首太玄經。
是啊!
就像這首詩一樣,要是給他機會,他寧願做一個快意恩仇的俠客,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也不願意做一個出身貴胄的皇子甚至的君王。
君臨天下,這是每一個人夢寐以求的東西。
可是誰都不會知道,當一個人真正走到這一步的時候,纔會發現他所謂的君臨天下要犧牲掉自己的自由。
當然暴君和昏君除外,他們只會爲了自己的私慾而損害國家的利益,而他們也只會淪爲一個亡國之君。
當然,跟取勝只會姬輕塵的落寂不同,現在的北戎中軍大帳內怒氣沖天。北戎主帥蒙不哥在收到正紅旗和鑲紅旗敗北的消息時大發雷霆,要不是被哈克蘇勸住,他早就一刀結果了眼前這個通報消息的信使。
“你再說一遍,我們損失了多少人馬?”蒙不哥發泄完自己心中的憤怒,陰沉着臉向信使問道。
“傷亡達到了兩萬,不過燕軍損失也不小,我們一戰殲滅了一萬多燕軍騎兵。”信使小聲回答道。
“你混蛋——”蒙不哥一聽到信使的回答,就惱怒的上前,狠狠的一腳踹翻跪在面前的信使,大聲罵道,“燕國騎兵能跟我們北戎精騎相比嗎?我們北戎精騎遇到燕國騎兵,一萬精騎就可以殺的他們三萬騎兵人仰馬翻。自己損失了兩萬人,就斬殺了一萬多燕軍騎兵,你們這是慘敗,這是慘敗,還有臉炫耀?”
“十一哥息怒,現在還是快想想怎麼穩定軍心吧!”哈克蘇說道,“這次正黃旗和鑲紅旗一戰損失了兩萬,而燕軍只有一萬多的傷亡,這會影響到我們大軍的士氣,再加上曹州城久攻不下,我們的處境會很堪憂啊!”
哈克蘇所說的處境堪憂不是指面對燕軍或者姬輕塵,而是指面對北戎王庭的猜忌和內部的爭權奪利,這點覺悟蒙不哥還是有點的,就壓住了心中的憤怒,向信使吼道,“你回去告訴正黃旗和鑲紅旗的嚴哈雄和傅義,讓他們回到大營之後穩住軍心,做好將功贖罪的準備,要是下次攻城再不表現出他們北戎兒郎的血腥,就別怪本將軍不客氣,不給九哥和大哥面子,砍了他們的腦袋。”
“是。”信使立即領命,快步退出了大帳。
“一羣飯桶,他們這是爲了保存實力,絕對不是像他們說的因爲燕國騎兵太強。”蒙不哥冷冷的說道。
“十一哥又不是不清楚這次我們兄弟統領大軍,要不是大汗力主,恐怕不會有人同意,這次跟燕國騎兵一戰,沒有了我們兄弟的臨戰督戰,他們想保存實力也是顯而易見的。”哈克蘇平靜的說道,不過臉上露出了淡淡的殺機,可見他對這次兵敗也非常的惱怒,只是涵養功夫深,沒有像蒙不哥這樣暴跳如雷而已。
“哼——莫達罕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你以爲他安了什麼好心嗎?”蒙不哥對自己的三哥莫達罕,現在的北戎大汗王也不敬,“他現在是勢單力薄,想要我們兄弟的支持,纔會極力的討好我們,只要我們兄弟這次兵敗,引得各旗旗主要的不滿,出言想要懲治我們的時候,他肯定不會爲我們說情,還會落井下石。”
“兵敗嗎?這點十一哥不用擔心,就是我們兄弟兵敗了,我們手裡還有正白旗和正黃旗,在王庭依然沒有人敢公然對我們做出懲罰。”哈克蘇冷靜的分析道。
“但願吧!”蒙不哥嘆息一聲說道,“要是這次真的兵敗了,將是我們北戎面對大燕損失最爲慘重的一次,就是他們不敢將我們兄弟怎麼樣,可我們兄弟也該給族人一個交代纔對啊!”
“恩!”哈克蘇點頭道,可是他的眼中盡是不屑,他覺得自己哥哥有的時候太過義氣了,不夠狠辣,這可不像是一個做北戎大汗王的人身上該有的東西。然而不管怎麼做,他都想要讓自己的哥哥坐上北戎大汗王的位置,這是他這個做弟弟的給哥哥的一份禮物,同樣是爲了完成父汗的遺願。因爲他知道莫達罕能夠坐上北戎大汗王不是父汗的本意,是莫達罕動用自己的手段,聽取了他身邊的燕國謀士的建議,才竊取了本該屬於他的哥哥蒙不哥的汗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