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禪也不知道自己現在到底身在何處,只覺得周圍的景物與自己以前見到的任何一處都有極大的不同,天極低,觸目便是一層層鉛灰色的陰雲籠罩,揮散不去,且那雲中似乎也隱藏着什麼活物一般,東西南北,走馬等一般流轉不息,翻滾不休。定睛仔細一看,那無邊無際的陰雲頂端,竟然是顯出一張又一張詭異的人臉,密密麻麻,層層疊疊。
地面上山高林密,遠遠一望,就只看到一座座巨大的山峰插天而起,一棵棵不知名目的古樹,全都是前所未有的巨大,動則幾百米高下,和這裡一比,原來世界西伯利亞原始森林的樹木彷彿都是小樹苗一樣了。
王禪也不知道自己在十九重冥獄的哪一重,只是周圍景物和凰牙獄相似,天極低,一片黑壓壓的烏雲,揮散不去,雲中有無數陰魂翻滾,那無邊無際的黑雲,竟然是億萬陰魂組成。地面上荒涼無比,亦平坦無比,只有一座座的小山拔地而起。
撲棱棱,撲棱棱被王禪一路翻滾撞進樹林中的聲音所驚,幾隻毛羽豔麗的長尾雉雞,突然從一片灌木中鑽了出來,連拍帶跑,尖叫着飛上最近的一棵大樹,嘎嘎一叫,居高臨下,回頭盯着王禪,那目光裡面竟然也是泛起一股股綠油油的光華來。看的王禪心裡登時就是一緊,那感覺生似在林子裡碰到了幾隻餓的眼睛發紅的“老紅毛”……。
“怪哉這裡的野雞難道都成了精了,怎麼看人的模樣都像是要把人生吞活剝了似地?
王禪舉目四望,一時的驚奇過後,倒也不覺得慌張。他自幼與山林共舞,隻身一人,遁入大山,就像是回到自己的家裡一樣,雖然已經不再是地球,但有山有樹,卻也相差不多了多少,只是這裡的動物似乎全都兇悍的狠,連一隻野雞的眼光中都充滿了赤luo裸的侵略。
正擡眼端詳着頭頂的幾隻野雞,突然紅光一閃,卻是不知何時從那大樹的另一側,無聲無息的竄出來一隻紫色的貂鼠,一下就撲入其中,一張嘴便將其中一隻最大最肥的雉雞咬斷脖子,叼在了嘴裡。
這隻紫貂連頭帶尾長有三四尺,奔行之中,好像一道紫電,那雉雞蠢笨如何能躲過它的獵殺。咕嚕一聲,彷彿也是突然發現了樹下的王禪,這隻紫貂在樹上刷的一下,轉過身來,望向王禪的目光,謹慎而又狐疑。稍頃過後,鼻子皺了皺,齜了齜牙,居然是把嘴裡的雉雞放在一邊,居高臨下,朝着王禪擺出了攻擊的姿勢。
大興安嶺也有紫貂,不過那種紫貂體重只有一公斤左右,長不過三四十公分,長得比松樹也大不了哪去,生性膽小,見人就跑,雖是肉食,卻也只能抓些鳥雀,老鼠之類的果腹,哪裡像眼前這隻,不但體型巨大,而且性情彪悍竟然如同虎豹一般,竟是把王禪這個大活人當成了他的獵物。
王禪此時,剛剛從地上站起來,胸口鬱悶,嘴角上還留有一道血痕,淡淡的血氣傳出老遠,顯然就是這股味道,勾起了紫貂的食慾。
“不明情況,還是先找個安全的地方,恢復體力,再說其他”
王禪伸手一揮,手裡的瀝泉槍輕輕敲在面前樹上,轟隆一響,也沒看到他用上多少力氣,樹皮還沒裂開,那粗有七八人合抱的大樹便已經從頭到腳,一陣顫抖。
方纔落到地面下來,第一口呼吸的時候,王禪就感到這裡的環境與衆不同,空氣中似乎蘊含着濃厚的草木靈氣,撲面而來,只是往胸腹中隨便一吸,不用呼吸吐納,搬運周天,就有一絲絲純淨到極點的力量融入身體之中,端的是個修行煉氣的好地方。
這樣的環境,完全沒有遭到過工業現代化的污染和破壞,就如同道經中記載的上古時代,完全就是煉氣士們的天堂。
只是這處所在,山高林密,遠處肉眼能看到的山峰最矮的也有三四千米,環境又極生疏,分辨不出方向,哪裡才稱得上安全呢?
這個世界,似乎所有的野獸都嗜血的很,連雉雞和紫貂這種在原來世界食物鏈末梢的禽獸都敢對自己,生出歹意來,天知道哪裡還會冒出一隻兩隻更加兇猛的怪獸來
更何況,自己現在體力精氣消耗的太大
頭頂的紫貂皮毛泛光,通體都是一片純淨的紫金顏色,突然感到身下樹幹,猛烈顫抖,頓時嚇了一跳,四肢撒開,刷的一下,就從這棵樹上竄到了幾十米外的另一棵樹上,四肢蹲伏,兩隻眼睛死死盯住王禪,時不時齜牙,發出咕嚕一聲,隨時躍躍欲試,卻又瞻前顧後,顯得有些急躁。
顯然這東西,已通靈性,知道王禪並不好惹,卻又不甘心放棄,不願就此離開。
“呱”忽的一聲尖銳的怪叫聲,從遠處天空傳了過來,只震得人耳鼓嗡嗡亂響,憑空捲起一陣狂風,那紫貂一聽,頓時吱吱亂叫,彷彿是撞到了老貓的耗子,從樹上,一躍而起,再也顧不得樹下的王禪,只一個勁竄跳如飛,紫光閃動間,三晃兩晃,就不見了蹤影。
怪叫聲中,王禪的視線中陡的現出一頭房屋大,渾身血紅的身影,卻正是方纔那一隻在空中遭遇,被王禪一槍打碎了一隻爪子,漫天亂飛的大鳥這隻大鳥,形同鷹隼,雙翼展開,少說也有百米長短,身在高空之上,微微一動,便在身下掀起一陣狂風,遠隔四五里外,一股兇悍的血氣就已經撲面而來,把林中的王禪牢牢鎖定。
王禪心中一稟,腳下錯動,背後一靠,腳下一拌,絆到一處堅硬的物事,低頭一看,心裡頓時一定,卻原來是那塊與他一起穿梭時空過來的那塊石碑,此時正深深的砸入地下,橫躺在地上。
“呱”
這頭血紅色的大鳥,盤旋在空中,應該早就發現了王禪的蹤跡,卻沒有在第一時間發動進攻,只不斷繞着王禪頭頂飛舞,掀起一團又一團的勁風狂潮,頓時濃烈的血腥味瀰漫開來,方圓數裡的山林間彷彿是起了一片血霧。
先是兩隻金黃的眸子中間鼓動出幾位兇殘,血腥的光芒,身軀飛舞,慢慢降低,腹下僅剩的一隻爪子,蹭的一下,探了出來,隔着老遠就能看到那爪子上纏繞着的濃濃血光。
這隻大鳥,神駿無比,一撲之下,爪子上的力道強橫無比,比起孫太真全力馭劍時候都不差分毫,上面幾根指甲長有數尺,烏光閃爍,好似鋼鐵一樣,真要被它一爪子抓在身上,王禪懷疑自己的身體是否能扛得住。
颼翅膀煽動,大鳥突然一個側身滑翔,從眼睛裡噴出兩道探照燈似的金光,張口就是一聲長鳴,頓時間,天地變色,飛沙走石,淒厲的大風席捲而下,四面八方裡,山林忽的一片靜寂,就如同剛纔沒命逃開的那一隻紫貂一樣,這一片山林間的猛獸們顯然都已經被這大鳥的氣息驚嚇住了,縮在洞中,不敢露頭。
下一刻,風聲驟起,大股的風壓轟然砸落在地面上,腥風血氣令人作嘔,在天上窺視良久過後,這頭大鳥終於猛地撲了下來。
很顯然,這頭大鳥是個十分記仇的主兒,剛剛在王禪手下吃了大虧,轉過頭就來報仇雪恨來了。
“真是麻煩”這頭大鳥不但大的驚人,而且分明就是異種兇禽,十有八九也是到了年頭,自生精靈的東西,換句話說就是古老相傳的“妖怪”。
張口吐出太白劍丸,護住身體,王禪只感覺兩肺之間陡的一陣疼痛,眼前一陣發黑,激盪的氣血又重新涌上喉嚨,之前受到的內傷已是越發的嚴重了。
強行提氣,一掠而出,王禪身子在原地一閃,縱出百米之外。身後那大鳥一下撲了個空,巨大的身體凌空壓下來,直接撞斷周圍幾棵參天巨樹,枝杈亂飛中,一爪抓在地上,噗嗤一聲,地面開裂,渾似被大型掘土機挖了一個小時後的場面,王禪原本立身之處頓時現出一個六七米深的大坑。
一擊不中,這大鳥似乎是愣了一下,隨即愈發惱怒如狂,口中呱呱怪叫,如同魔音灌腦,身子緊貼着地面一掠而起,扶搖直上,猛地一頓,接着往下又撲。
“只可惜方纔一場大爆炸,將我精氣耗費殆盡,連劍光都駕馭不得,不能飛天,否則哪裡容得這畜生猖狂”王禪嘴角抽搐,卻也不敢正面硬抗大鳥的衝擊之勢。自己若在全盛之時,馭劍飛天,任是這大鳥成精,變成了傳說中的妖怪一流,鏖戰一場,也能將它殺死,但現在傷上加傷,只怕一個不好,就做了這扁毛畜生的食糧。
被十幾個高手圍攻,一場驚天動地的大爆炸,都沒有把自己弄死,到頭來剛剛來到一個新世界,還沒有站穩腳跟,卻被一隻大鳥給吞了,這算什麼事?
簡直滑天下之大稽
咕嚕嚥下嘴裡一口血,大鳥去而復返,巨大的身影,遮天蔽日,已經再一次凌空撲下來,王禪眼睛眯起,兇光四射,只把一層淡淡的劍光裹在身上,腳下一個側滑,縮地一般從大鳥的身下疾竄而出。手中大槍,舉火燒天,朝上猛地一朔。
幾間大瓦房般巨大的身體,以接近音速的速度疾撲下來,單隻只是這股重力就足以開山裂地,一撲之下,大鳥沒有抓死王禪,終於惱羞成怒,嘩啦一聲,飛的更高,撲的更快,想要把王禪撲倒在地,在用爪牙生生撕成碎片。
卻不想,撲的越快,本身速度就越難把握,王禪舉槍一紮,瀝泉槍上光芒流轉,只靠大鳥自身的衝力,就將這一杆一丈八尺長的大槍整個刺進了鳥腹之間。頓時疼得這大鳥怪叫連天,鮮血噴涌,好似瀑布一般,一個跟頭撞在地上,一溜打着滾兒衝進前方樹林,一時間地裂山崩,竟是在密林之間生生開出了一條大道。
轉回身來,大鳥身上毛羽散亂,雙目噴火,翅膀一扇,回身一啄,小山似的一顆腦袋正釺在王禪身外劍光之上,登時咔嚓一響,劍光碎裂,王禪也被這一嘴啄的,連連後退,一屁股坐到地上。
“來得好”猛一見這大鳥,翅膀一扇,騰空而起,王禪一站起來,竟也不躲不閃,反倒把頭一低,貼地一竄,迎面就衝了過去。
胸中氣血翻騰,嘴角鮮血橫流,王禪終是打出一身兇性,不等那大鳥飛起多高,只一把就抓住了一隻尖爪,五指倒扣,化作虎爪,指尖上紅光如電,噴出七殺刀光,噗嗤一聲,便死死帶入懷中,用處吃奶的力氣,往下一拽。
轟隆一響,王禪這時候雖然失去了瀝泉槍,又無法馭劍,但一身神力,卻也駭人聽聞,十幾噸重的大鳥被他往下一拽,竟然生生掀翻在地,連忙飛身撲了上去,另外一隻手,七殺刀,刷刷亂舞,火星四射,轉眼間就把大鳥僅剩下來的這隻爪子,全部割裂,切成幾段。徹底成了殘廢。
不過,這一隻大鳥,也真正凶悍無比,兩隻爪子全都被廢,居然也和王禪在地上翻翻滾滾,一顆鳥頭,滿地亂啄,直把王禪身外劍光啄的連連搖曳,最終力不能及,化成兩顆劍丸掉在地上,隨後幾口,更是在他身上啄的血肉亂飛,骨斷筋折。
情急之下,王禪伸手一撈,正摸住了那地上石碑,張口一陣大喝,生死關頭,竟是一把將那數千斤的石碑給掄了起來,照着大鳥的腦袋就是一陣狠砸。
咣咣咣如同夯地打鐵,一丈多高的石碑被王禪一個小小的人輪動如飛,只一口氣砸了幾十幾百下,終是手裡一軟,王禪渾身無力,一路翻滾了出去,只覺得胸中出氣,好似風箱,內傷外傷,盡皆發作,眼睛前面金星亂舞,耳中嗡嗡作響。
“真正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了,這一倒下去,就休想再醒過來……千萬要撐住呀”王禪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往外竄血,眼皮重的好像灌了鉛一樣,心裡知道不好,這是傷勢太重,精氣耗盡的跡象,勉強一口咬在舌尖上,刺骨的疼痛登時叫腦袋裡一清。
這才緩過心神,竭力調整呼吸,將散亂的精神重又振奮了起來。
那大鳥雙腿都被廢了,胸腹之間被一槍灌入,血如泉涌,又被王禪這一番情急拼命,把幾千斤的石碑當錘子來用,只砸的血肉模糊,一顆腦袋都碎了大半,躺在地上,抽搐掙命,不一會兒就一命嗚呼了。
待到體內氣息漸漸平穩下來,王禪滾動身子,靠近大鳥屍身,一把抽下瀝泉槍,熱騰騰的鮮血立刻蜂擁而出,噴的王禪半身皆紅。王禪湊過腦袋,一口堵上去,咕嘟咕嘟,往下就吞,就如同是飢不擇食。
王禪雖然不餓,但失血太多,內傷外傷一起發作,換了旁人早就死了七八回了。他即便不認識這大鳥到底是何來歷,卻也知道這東西能長得這麼巨大,已是個中精靈,血肉中蘊含的生命力之強大,簡直無法想象,比什麼人蔘鹿茸都要大補元氣。
這時候正好可以幫助他快速的恢復體力。
這血雖然腥臭,但一落下肚腹之間,不多一時,果然就往上升起一股股的熱力,王禪連忙靠着鳥身盤膝做了,運轉內息,搬運周天,一刻鐘後,體力便恢復了一小半,總算可以站起身來,有些自保之力了。
他現在對眼前這世界還不清楚,可這大鳥死後,血流成河,腥氣散發出去,早晚也會引來山中猛獸,若是沒有一點自保的能力,早晚也要面臨極大的危險。因此體力稍一恢復,王禪就以槍做杖,收了兩枚太白劍丸,窺準了一個方向,邊走邊找。
這個世界的山林茂盛,遠遠超出任何人的想象之外,行走其間,只能憑着經驗,沿着獸道前行,此去七八里外,前面突然地勢一空,現出一大片怪石嶙峋的山嶺,隱隱看到半山腰處露出一個黑乎乎的洞口。王嬋心裡一喜,連忙攀爬上去,心神四顧之下,沒有覺察到什麼危險,便一頭鑽了進去。
這一次連番大戰,受傷之重,前所未有,王禪只能先在山中找一處地方安頓下來,慢慢調養生息,虧得他現在結成內丹,肉身強悍,真要想恢復也不算什麼難事,時間一到,自然就好了。
有了前面一肚子的鳥血墊底,王禪也不飢餓,一入洞中,便堆了大堆碎石堵住洞口,打坐調息,過得一天功夫,這才覺得胸腹之中漸漸的好了一些,身外筋骨結疤,可以自由行動了。便抽了個空兒,原路返回,將還留在那裡的石碑給擔了回來,放在洞中。
這石碑高有三四米,座下的石龜霸下大小也有一張雙人牀大小,正好可以供王禪日夜打坐。
多謝各位老大支持,老魯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