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你說過會保護我的,你忘記了嗎?”
“不要說這個,說吧,怎麼才能讓我離開。”
“哥哥,你爲什麼一定要離開這裡呢,這裡纔是真實的,你記憶中的那些東西都不存在,根本就不是真實的世界,你又能去哪裡。”
“呵呵,你說我中了夢魘術,但是這個你說的真實世界卻充滿了虛幻,我的一切記憶都被你說成是假的,你怎麼證明你自己不是假的呢?你怎麼證明我現在不是在夢魘之中?”陳景聲音有些冷,一切感情色彩都消失了。
“哥哥……”幽幽哭泣的喊着,陳景只是冷冷地看着,她的眼淚順着臉頰滴落在劍刃上。
“哥哥,我不能證明,如果哥哥覺得幽幽是假的,就殺了幽幽吧,如果幽幽沒有死,那幽幽就是假的,如果幽幽死了,那哥哥應該就會相信幽幽的話了,只是無論怎麼樣,請哥哥都不要忘記你在竹笛上刻的話。”
她說完緩緩閉上眼睛,兩行清淚滑落,陳景能清晰看到她眼睫毛的顫動。
陳景緩緩閉上眼睛,然而在他閉上眼睛的一瞬間,劍光芒大盛,淡淡的劍吟聲響起,劍已經刺入了幽幽的咽喉,黑色的血順着劍刃流淌。
她眼中滿是震驚與難以罷信,隨之緩緩的倒下,陳景僵直的站在那裡,手中劍顫動。在她倒地的瞬間已經抱住她,幽幽依然還沒有斷氣,手吃力的想要抓住陳景的衣服,嘴脣開口,並沒有聲音發出,但是通過嘴型,陳景卻能清晰的看出她在說:“哥哥,幽幽沒有騙你。”
她眼眸中的色彩逐漸灰暗,自始至終都沒有一絲怨恨的感情流露。
陳景也是難以相信她竟然死了,死了,這怎麼可能。但是她真的死了,身體的溫度緩緩的變冷,身體在陳景的懷裡緩緩的僵硬,唯一不變是這個世界。
幽幽被陳景親手藏下了,就埋藏在木屋前的空地上。竹笛被他一起埋進了土裡。
“借天地一縷清音,許你萬世歡顏。”竹笛上的字陳景一個個看過,心中莫明的不是滋味。
看着那一堆隆起的土,他不知道應不應該立一個碑,即便立了也不知道應該刻上什麼字。
幽幽死了,他心中告訴自己,這一切都只是幻術,一個極高的幻術。可無論他怎麼想,無論他怎麼在心中默唸這一切都是假的,心中卻總是想起幽幽臨死的眼神。隨着時間的過去,這種感覺越來越重,竟是使得他根本就無法修行。心中莫名的煩燥,莫名的生出怨恨,總有一種想要毀滅眼前一切的念頭生出。
在連續打坐、靜心、養神無效之後,他離開了木屋,帶着那裂痕清晰的劍,與那本從大殿之中帶出來的書,那本書名叫《呼風喚雨》,這名字無論是對於世間的人還是神來說都是太熟悉了,陳景沒有想到是這麼一本書,只看了封面便沒有再看裡面的內容。呼風喚雨對於凡人來說是神仙本事,但對於陳景這類神祇來說,算不得什麼特別的本事。
雖然不是什麼厲害的法術,他也不想扔了,等回到了人間,人們若是祈雨,便能招來風雨。
陳景一路向前,再回頭時,身後已經起了風煙,那棟木屋已經被風煙淹沒。他沒回去看那風煙之中木屋還在不在,只是突然騰空而起,直上九天。
不一會兒,已經來到了雲端,站在白雲之上向這片天地看去,突然,遠處正有一股黑色龍捲風捲來,所過之處,天昏地暗。將一切的清明朗朗吞沒,轉眼之間,原本朗朗乾坤世界就成了惡風嘶吼,鬼影綽綽的世界。
陳景沒有逃避,任由黑風吞沒,黑風捲過之時,他竟沒有感受到風,平靜異常,唯有天地在變化,昏暗之中,似乎到處都是人影,但是想要看清楚卻根本就看不清。再朝天空看去時,天空已經是一片黑暗了,沒有星光,沒有月亮,就像那時被葉清雪帶着朝城池外飛去時一樣。
“難道這纔是秦廣城的真實樣子?”
陳景心中一喜,騰身便朝天空飛遁而去。
能出去的喜悅心情沖淡了心中那股煎熬般的感覺。他越來越感覺到自己的不對了,可是無論怎麼樣都無法擺脫那種難受的感覺。
那種感覺他自己也說不上來,每天都會在心中默唸幽幽根本就是個假的,根本就不是真人,這個世界的一切都是虛幻的,可是根本就沒有用處。他心中總是時不時的升起一種煩燥感。這感覺一來,渾身不舒服。這不舒服不是來自於身體,而是來自於內心深處。
現在終於可以離開了,又怎麼不讓他心中欣喜呢。
陳景直朝漆黑的九天夜空中騰飛而起,至少在他的心中,頭頂的方向是出城的地方。一路騰空,遁飛,腳踏黑暗如踩實處,彷彿踩着一個個無形的天梯登臨九天靈宵。
一步一步,直向上走。他沒有回頭看,也不知走了多久,當他感覺法力枯涸之時,才發現自己依然身處黑暗之中。驚回頭,下不見地,上不見天,不知還有多久能出這城。四周依然似有人影綽綽,鬼聲嘯嘯。驀然驚覺自己竟似沒有離開一步,或者是離開了那處位置也分不清楚。
突然想起那時自己被師姐葉清雪帶着離開時,似乎飛遁了許久也出去不去,最終是在五彩毫光的照耀下一下子就到了城頭,心中隱隱還記得當時江流雲曾唸了“破幻”兩個字。
“也許,那時葉師姐已經要到城頭了。”陳景心中想着,然後打坐恢復法力。法力一復便又朝天空中騰飛而去,一步步,虛空一踏,飛騰如夜間飛蛾,朝着心中那冥冥之中的火光撲飛而去。
陳景沒有感覺自己像是迷失在黑暗中的飛蛾,心中只想着再上一點,就到了城頭。一次又次耗盡法力,一次次撲入黑暗之中。
“河神爺你怎麼還在這裡?”
陳景在打坐之時,耳中突然聽到這麼一句話。河神爺這個稱呼有多久沒有人叫過了,陳景已經記不清,甚至都要忘記了。朝聲音傳來處看去,一個女子靜靜地站在那裡,身穿素衣稿服,頭戴白紙花,黑髮垂下,整個人就如黑夜之中墳頭的白紙花。身處黑暗之中,陳景竟能看得她清清楚楚。
他心中思索着這是誰,只是覺得眼熟,怎麼也想不起來,皺着眉頭使盡的想,卻發現自己以前的記憶竟極爲的模糊,即便是想到一些事,心中卻覺得那並不是真的。
“虛靈見過河神爺!”那女子站在一丈之外,微微一蹲身,行了一個萬福禮。
陳景心中關於虛靈的記憶如蒙塵的青石板,被風吹掉灰塵,露出上面字跡。
“是你!”陳景心中高興,可是發出來的聲音連他自己都驚訝,僵硬而刺耳。想要笑,卻發現臉似乎都僵住了。
虛靈並不靠近,眼中帶着驚訝與審視,一會兒後才說道:“河神爺還能記得我?”
“我當然記得你!”陳景皺眉說道。
“河神爺雖然記得我,應該是感覺如夢中片段吧。”虛靈站在那裡一動不動,全身上下都被一種瑩瑩素白籠罩着。
陳景緊緊的看着虛靈,心中微驚,立即回道:“你還知道什麼?”
虛靈微微一笑,說道:“河神爺,我給你看一樣東西。”說罷,她從懷裡掏出一面鏡子。接着又說道:“河神爺,這是一面鏡子,是我從那秦廣王府之中偷出來的。雖然沒有照徹大千世界的能力,但卻能鏡像還源,無論是什麼妖什麼魔幻化成人形,照在鏡中都會現出原來的面目。”
陳景心中微動,疑問道:“我的面貌有什麼不對嗎?”話纔出口,便想到那麼多人不認得自己了,難道自己的面貌真的變了嗎?
想到這時,陳景立即便要走過去,哪知一動腳,那虛靈便後退了幾步,說道:“河神爺,你能站在那裡不動嗎?”陳景微一愣,心中煩躁,卻又被壓了下去,說道:“好吧,我站在這裡,不動。”
“請河神一定要定神靜氣,無論看到了什麼,都一定要定住自己的心神,如若不然,也許這就是河神爺最後一次與我見面了。”
陳景皺眉,卻心中煩燥不安的催促道:“好了,我知道了,你照我吧,我倒要看看能照出什麼來。”他才說完,虛靈卻將手中的黑色鏡子收入懷裡,同時搖了搖頭說道:“河神爺心神不寧,內心煩躁不安,我不能讓河神爺看,河神爺對我有救命之恩,我又怎能害了河神爺。”說完,便緩緩的者後退去,才幾步之間整個人便若隱若現,眼看就要隱入黑暗之中。
陳景連忙喊道:“慢。”
虛靈應聲而停,陳景說道:“你在那裡等着,等我靜心之後,你再給我看。”他強壓下心中那中翻涌而起的殺氣,心中也立即想到了自己可能真的出了大問題。也明白虛靈一定是感受到了殺氣,所以纔會退開,儘管虛靈沒有再離去,卻也沒有再靠近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