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朦朧着一層清光的山石洞府中,有一人閉目靜坐其中。
洞府之中壁石上有着仿如遵循大道而生成的線條,有些像圖畫,各種各樣,似雲霧山河,有似花鳥魚蟲。有些如字,連世間大儒不識,從字體意態上看去,字體意味各不相同,或飄渺,或神秘,有些厚重如山,還有些薄若秋水,又有些質樸平凡。其中模糊不清的也不在少數。
這坐在洞座最深處的人相貌年輕,眉如劍,閉着眼睛,脣線緊抿着。頭髮整齊的盤在腦後,紮成一個簡單的髮髻。身上穿着的是一件主體爲天藍色的法袍,整體看去很寬大的樣子,將他所坐着的那座石臺遮住。法袍高豎的領子有金線符文鑲邊,另有一條手臂的衣袖是金色的,金色之中似有隱晦的玄文,顯得無比的神秘。
洞府之外是漆黑的天地,沒有一絲的亮光,朝上看不到天,朝下看不地。
這正是陳景,他現在即不是天地間,也可以說是在天地間。他處於神像的丹田神府之中。外面的漆黑天地也是陳景的神像身體內,只是現在並不屬於陳景所能感知的了。
洞府之中沒有四時變化,不分日夜。
突然,洞府之外,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洞府的洞口,一羣黑虺自洞府之外的黑暗之中出現了,就像是從深淵底處順着懸崖爬上來的毒物。
這些虺都在洞口看着裡面的陳景,眼中閃爍着幽幽的冷光,似有思想,透着陰冷的感覺。
洞中之人依然閉眼端坐不動,只一會兒,洞口的黑虺越來越多,將整個洞口圍滿了,上下左右都有。這黑虺的出現,讓人覺得這洞府就像是在混沌之中,沒有上下與天地。
就在這時,密密麻麻圍在洞口的黑虺突然一起朝洞府之中噴吐着素霧,只一會兒,那毒霧已經將洞口掩蓋住了,並朝洞的深處瀰漫了過來。
洞府之中沒有絲毫的風,毒霧擴散的很慢,許久之後才慢慢地逼近坐在那裡的人。突然,他睜開了雙眼,同時張口輕吸,那在洞中瀰漫着的毒霧就如萬流歸宗一般朝他嘴裡涌去,轉眼之間這洞中便又恢復了清明。
只是那坐在那裡的人臉上卻浮上了一層黑氣,身上的衣服顏色也像是深了一些。
也就在那些毒霧堪堪被吸乾淨之時,洞口的黑虺立即朝洞中瘋狂的涌了進來,從洞府的底部、頂頭、壁上,滾涌而入,像是黑色的潮水。
“嘶嘶……嘶……嘶嘶……”
無數的黑虺自外面涌了進來,坐在那裡陳景張口一吐,一片灰色光華衝出,那涌進來的黑虺在光華之中在紛紛碎斷,黑虺的屍體化爲黑色的毒霧,又被陳景一口吸入腹中,隨之他便又閉上眼睛,仔細地看他嘴巴的話,會發現他嘴脣是在輕輕的開合顫動着,像是在默唸着什麼經文。
洞府之外的黑暗之中一時寂靜,有一陣狂風朝洞中涌來。
呼嘯聲傳入洞府之中,聲音進入洞府之中就減弱了,到陳景所在的地方已經是微不可聞了。
突然,黑暗之中出現兩點紅光,就像是黑暗的山路上一人提着的兩盞燈籠,飄飄蕩蕩,由遠至近,最終停在了洞府之前,卻原來是一對眼睛。
呼呼的獸息傳入洞府之中,陳景睜開雙眼,眼中光芒一閃,已經將洞府之外看清楚了,卻是一頭巨大的黑虺,虺在洪荒時期也屬於龍族,只是卻是最低等的龍族,不但無角,外形也只是和蛇一樣。
他直到進入了陳景神像身體之的,以前忘記了的許多東西才突然記了起來。這讓他欣喜非常,在他看來,這一定是融納了神像之中的一些信仰的原因,這越發的堅定了他要得到這座神像的心願。
在恢復了記憶之後,他記起自己之前是虺,而名字也是昭烈。當他親眼見到當時的龍王在一片劍光之消散,而他自己則不知道怎麼就受了重傷。
這些年來,他一直通過奪舍換着身體而延續着生命,再加上有一種特別的神通這才能不死。不過,這些年來雖然他每奪舍一次就會忘記一些東西,但他仍然在一直忘記得這囚龍井。這次看到囚龍井中出現了司雨神碑,他才知道自己原來還是將這個東西給忘記了。
他噴出一口毒息,黑中透紅,朝洞府之中衝去,洞中陳景揮動那金色的衣袖,一片金色吹出,將那毒息擋在外面。洞外的毒虺突然消失,只一會兒,這整個洞府都劇烈的顫動起來,洞府之中的壁上那些符文明滅不定,整個洞府像是要坍塌了一樣。
陳景手掐法訣,嘴裡突然念出一道古怪玄音,這道玄音給人的感覺就像是沉重的山一樣,這音節一出,洞府立即穩了下來,不再顫動的像是隨時可能會坍塌一樣。
然而,在這無邊的黑暗之中,這座洞府就像是飄蕩在混沌之中的小船,被一條巨大的黑蛇給捲住,黑蛇正一口一口的朝那洞府上噴着毒息,同時又緊緊的纏着,像是要將這座小小的洞府勒碎。
洞府之中的陳景嘴裡隔一段時間就會念出一個古怪的玄音。這些玄音他自己之前從來沒有念過,都是融刻在迷天蝶翅上的黃庭經文,在他整個人的意念都融入到這丹田之中後,終於完全融合在一起了,他的意念思感之中就出現了那些刻在迷天蝶翅上的黃庭經文,現在他依然無法解釋清楚,但是他已經能夠意會一些了。
廣寒宮前有一座巨大的神碑,神碑名太陰。這太陰碑看起來並沒涇河神碑與司雨神碑那麼的神奇,而只是一座普通的石碑。
在太陰兩字的下面是廣寒兩個字,然後便是一句話:“凡我廣寒弟子,皆應自強、自愛——泉音。”
泉音是廣寒的祖師,再下面則是一代代的廣寒弟子的名字,總共也不過是四代而已,顏洛娘這就是第四代,前面三代都只是一個傳人,到顏洛娘師父這一代才收了許多弟子,只是儘管收了許多,卻也死了許多。
一片片的月光從太陰神碑上劃過,不遠處,顏洛娘正手持廣寒宮劍在舞動着。時而快,時而慢,時而繁如花密如柳,時如奔騰之河浪。只是無論顏洛娘手中的廣寒劍怎麼變,都給人一種賞心悅目的感覺,宛若仙女舞劍,不似在人間。
她現在才知道這廣寒劍爲什麼有如此強大的靈力了,因爲這劍纔是真正的太陰碑,所以這才成爲掌門之劍,得廣寒劍者得廣寒,這也是爲什麼當年她師父不請允許她將廣寒劍給月霞的原因。
她現在舞着廣寒劍,心中想着的卻是那本只有掌門才能看的典籍上寫着一些秘密,那上面有着師父爲什麼要去轉輪殿的原因。
飄飄渺渺,月華光輝一片片,如水銀瀉地。
此時正是初七,月半彎。
此時,涇河之中,大紅蝦手持一根黑鏈,綁着一個不知名的妖物在涇河之中耀武揚威。
此時,陰間,虛靈依然在與一個戴着金色面具的人大戰。
此時,海域深處的秋月峽谷同樣的發生着重大的變故。
此時,神像的丹田神府之中,陳景眼前清晰的出現了葉清雪的身影。
她一身白衣盡是血,清心鎮魔劍上電光閃耀。
陳景心中震動,丹田神府震動。擡頭,他看到了洞府的上面竟有黑色的水滴滴下,他知道那不是水,而是昭烈的毒,是他的念力滲了進來,正在無聲無息的煉化着陳景這最後藏身之地。
他閉上眼睛,雙手在身前抹開,抹開的地方神光耀眼,其中又有金文浮動。他手抹的極爲緩慢,最緩停下來時,出現在陳景面前的是一抹劍刃。這劍刃看上去極爲鋒利,上面銘刻着一個金文,讓這一抹劍刃平添幾分銳利與神秘氣息。
只見陳景深吸一口氣,左手朝洞府之外的黑暗之中一指,一抹寒光已經消失在了黑暗之中,淡淡的劍吟聲如風一樣的在洞中流轉。
而陳景則並不停,他左手掐訣懸於胸口,另一手卻又在身前緩緩的抹開,虛空之中再次出一抹霜刃,散發着淡淡的寒氣。他突然張口唸出一個玄文音節,一個金色的玄文憑空而生,落在那一抹劍刃上,形成一個真實而清晰的玄文印記,這玄文與之前那個並不相同,這個更爲簡單,就像是一道雷霆印記一樣,才一出現在那劍刃上便讓這劍刃顯得殺氣騰騰。
“咄……”
陳景嘴裡輕輕的吐出這麼個音符,那抹劍刃虛空一震便沒入了頭頂的洞壁之中消失不見了。
緊接着便聽到洞府之外的黑暗之中傳來怒吼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