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景看着崑崙山巔,看着那託在那崑崙傳人手中金塔,他想到了師姐葉清雪,想到了葉清爲自己所做的一切。
那年雪夜的血屍之中,是葉清雪將他翻起,將他背上千羅山。
那年千羅山的傳道堂裡,是葉清雪爲他講解着修行間的事,將他領進了修行之門。
那年陰世秦廣城中,是葉清雪挾着他跨躍無盡黑暗,飛向陽世。
那年黑曜州剮龍坡上,是葉清雪一人獨戰黑曜一州的青年俊傑。
那年繡春彎神廟前,是葉清雪爲他塑神像,爲他借經書。
陳景看着崑崙傳人那冷漠的眼神,看着他手中的玲瓏鎮妖塔,心中生出衝上崑崙的念頭,這念頭一出便再也無法壓下。他的心就像是受到了霸陵二十萬生靈絕決念頭的影響,忍不住長嘯一聲。
這長嘯似能牽動天地風雲,自霸陵城下起,過軍嶺、河前村,再到涇河流域之中,靈氣都像是被他的長嘯給驚醒,頓時風雲色變,朝神廟上空洶涌而來。長嘯聲中,神像上浮現虛影打出一串法訣,六張神符在虛空之中凝結,分落入神像周圍大紅蝦等人的手中。
長嘯聲中,那神像突然騰空而起,隨着神像的沖天而起,涇河之中河浪席捲,隨着神像而起。而神臺上的那個道人竟是依然在掙扎着,彷彿他的背上依然有着一座神像鎮壓着他一樣。鎮壓他的不是神像,而是涇河的靈力。
下方涇河怒浪狂卷,河浪隨着神像一路逆流而上,形成浩蕩壯觀景象。天空之中風雲變色,形成一片漩渦狀的霧雲。神像則是下連涇河之浪,上接九天風雲,遠遠看去,那並像是神像,而像是一個藍袍道人踏步虛空,奮怒的奔行着。
河浪絲毫不停,直向涇河的上游而去,如一條銀龍,去勢兇兇,將涇河之水卷帶而起。
“他要幹什麼?”
有人心中疑惑,驚呼出聲。大多數人不知道他要幹什麼,而有些隱猜到的,卻驚訝於他的膽量。 ●TTKΛN ●C〇
“他要水淹崑崙。”
“哼,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這知道他要興浪淹崑崙原因的,卻是詫異於他這些年來的平靜,即使與他關係親近大紅蝦也不知道自己這位河神爺,天天沉默的坐在河神廟前,想的最多的就是興浪而上崑崙。
有人半生一事無成,窮困潦倒,當時運一到,便能乘風上九天。伏於大地上的一條順勢而流淌的濁河,在有了河神之後,也逆卷九天,如銀河騰空,衝卷一切。當陳景回到涇河中時,已經無人再朝陳景出手。沒有出手的人心中唯有慶幸與震驚。因爲陳景此時表現出來的威勢幾乎不在當年蛟龍王的威勢之下,這是涇河龍王纔有的神力。
在時下的天地間,涇河龍王屬於六品神祗。而陳景這涇河神位屬於八品神位,在水系一脈神祗之中,除了天地間的一些井神及小河河神外,就屬他八品小河神小了。初時不過管轄繡春彎三十里的範圍,而只不過二十餘年,幾乎一轉眼之間就幾乎已經有了不下於六品涇河龍王的威勢了。
那些人看到陳景外在顯露的威勢,但是大多都沒有看到陳景的內在神位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這變化在翠屏山神翠屏娘娘眼中卻是那樣的清晰。甚至可以說,在陳景於霸陵上空出現的那一瞬間,她的眼中便泛起了驚訝,因爲在這一刻她居然發現自己難以看清陳景了。在之前她看到貝殼要興浪到霸陵時,就曾說,如果陳景能活下來,她以後見到陳景都要退避了。不過,這並不是短時間內能出現的情況,至少在她的心中即使是陳景能夠衝破天庭敕符之中的神禁,要想超越她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她對自己還是很自信的。
然而當陳景從霸陵城中一現身之時,她就感到驚訝,因爲陳景身上已經有了一層朦朧的東西,讓她不清,就像是霧裡看花,水中望月。如果說這還只是讓她驚訝的話,那麼現在陳景身上變化足以讓她感到震驚,在神像頭頂呈現出來的敕符景象正發生着翻天覆地般的變化。
她看到陳景的頭頂呈現敕符景象之中了現一條大河滔滔奔騰,如一條銀龍。自河的中間位置又延伸出一片朦朧白氣,白氣如河霧翻涌,霧中有村、有鎮、有大城。大城巍峨,正是霸陵城。
她看着陳景融於河浪之中,逆流而起,喃喃自語地說道:“此時的天地間,稱得上一方神祗的,要多了一個涇河陳景了。天下無數修行人中,能夠在天地間排的名又多了一個。”
站在她旁邊的玄空沒有說什麼,她眼神之中同樣的驚訝,卻一言不發的看着。
陳景這會兒只感覺自己已經不再是自己,而是一條河,一片大地,一座城,一隻蝴蝶。水浪濤濤,聽在他的耳中卻如寧靜的夜晚的清泉聲,感覺四面八方的靈氣都朝自己彙集而來。而呈現在眼前的不是河浪,也不是漆黑夜空,而是五彩繽紛的世間,他心中自然而然的閃過明悟,這些色彩是五行靈氣。
一直以來他寄劍於身外,超脫於身體之外,可身體卻始終都是屹立在涇河繡春彎,而此在他那心中突然覺得自己似乎多出了兩個身體,一個在霸陵城中,一個在軍嶺鎮中。在他的腦海之中,映了的是一條長河,一座孤城,一座鎮。鎮中城中各有一座神像。
但是陳景又有一種異樣的清明,這清明仿似又有些不切實際的感覺,讓他有一種渾身輕飄再無身體的感覺。然而又將整個神域範圍內外的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涇河兩岸山頂那站立着和各門各派的修行之人,雖然修爲相對於現在的他來說並不高,但是在這種的狀態下的他,卻將平時看不到的東西也看得清清楚楚。山中有不少妖靈潛伏其中,此時同樣的看着。
延途兩岸那許多人是陳景之前所沒發現的,此時他才知道自己手中秦廣王璽對於天下間的修行人來說有多麼大的吸引力。而站立在翠屏山頂的翠屏娘娘卻如夜中明燈一樣的刺眼,這是他的感覺。他發現這翠屏山神居然幾乎與翠屏山脈融爲一體,一呼一吸就像是山脈在吞吐靈氣,山即是她,她即是山。陳景知道,自己要達到她這種境界還要時間。
在他的心念之間,有兩種極爲矛盾的感覺,一種就是格外的清晰,彷彿萬物都在掌控之中。又有一種感覺是朦朧,就像是身處於水中,壓于山中,焚於火中,這種融於天地的感覺,就像是天地間靈類初開靈時的對於整個天地的情形。
就在這一刻,他感受到神像之中的靈氣突然激盪起來,原本從都無法感應到的靈氣在一刻感應到了,就像是死去的身體重新煥發出生機。
一直以來,神像一直都在被涇河的靈力洗煉溫養着,但是無論神像中蘊含的靈力有多麼的充沛,卻與陳景好似沒有關係,因爲陳景根本就無法驅動神像上的靈氣,這就像是一個身體失去了知覺的人,即使是給他吃了再好的補品,也無法讓他站起來,無法讓他感應到力量。
但是這一刻陳景感應到了,感覺神像之中的靈力激盪,陳景心念一動,立即抓住機這一個難得的機會,溝通着神像之中的一絲靈氣在丹田之中轉動起來,這一動便立即帶着神像體內靈力也開始轉動起來,初時只是極少的一部分,只一會兒竟是就形成一個小漩渦,漩渦越轉越快,很快就神像內的紛亂靈氣聚集到了丹田部位去了,而外界的靈力則是以更快速度洶涌而來,在神像的上空同樣的出一個巨大的漩渦。
這漩渦越轉越快,竟似要在那裡凝結起來,只是一時卻怎麼也無法凝結,像是被什麼東西阻擋着,陳景卻清楚,因爲這是神像,是石身,根本就沒有丹田竅穴。
陳景就在這感受着天地和身體的兩種感覺之中,興浪朝崑崙山捲去。
突然有一人飛臨而來,如九天飛仙,衣袍飄飄。在許多人眼中,河浪衝天而起,就像是蒼龍吐息,一口便將那人給淹沒,那被河浪捲進去,轉眼之間,河浪遠去,那人再也沒有出現,彷彿那河浪就是一條能吞噬萬物的魔物。
悠忽之間,河浪已經到了數百里之外。河道轉則河浪轉,在河的上空無論是什麼阻擋都被吞沒。
涇河兩岸的山神或修行者都發現,在浪頭經過之後,涇河依然還是涇河,但是在他們的眼中,這涇河已經沒有靈氣,或許可以說靈力都被那浪頭捲走。那浪頭之中的靈氣越來越重,給人的感覺也是越來越浩蕩,就像是整條涇河的水都翻涌了上來。
一百里,兩百里,五百里,一千里……
許多人緊隨着河浪朝涇河的源頭崑崙山騰飛,但是任他們怎麼驅動法力都跟不上河浪的速度。
隨着河浪的威勢越來越重,所過之處,狂風呼哨,烏雲密佈。兩岸的山頭大樹被吹折,山中小妖根本就不敢在河邊看着。
對於他們來說,今天是很特殊的一天,這一幕也將在他們的跟裡化爲傳說,流傳四方千萬年。
那傳說版本有許多個,但是流傳的最廣的則有兩個,一個是說這一天,涇河之中有白龍出世,不知被封禁幾萬年,自崑崙山下興浪起,欲騰飛九天化形。之說以會演變成一隻不知封禁了幾萬的白龍出世,那是因爲後面天地間發生的許多事有關。
還有一個傳說則是說,這一天,涇河的之中的一切都成了利刃,水是利刃,風是利刃,河霧也是利刃,無論是什麼被捲入其中都將湮滅。
“那不是河水,那是能撕裂天地的利刃。”一座青山之巔有人低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