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突然覺得面前的這一切很像一種現象,整個霸陵就像一座竈臺,而城中的生靈就像柴火。此時柴火已經在即將點燃的邊緣。
這一片黑暗就像已經成了虛無世界,她隨步走着,突然之間就已經到了陳景的身邊。她的出現並沒有引起霸陵城中人們的反應,因爲他們看不到她。
“你怎麼來了。”陳景並決有睜開眼睛,然而霸陵城聽一切都在清晰的反應在他的腦海之中,他就像一隻穩坐蛛網中的蜘蛛,而信仰願力以神念交織在一起,形成了蛛網。
虛靈沉默着,一時不知道怎麼回答。在那年隨着秦城隍入去到陰間之前,她唯一的想法就是從雷劫之中吸收一點真陽,最終能夠成爲鬼仙。而在進入到了陰間之後,不但陳景感受到她的不同,就連她自己的開始覺得自己以前一定不是一個普通的生靈。突然知道了許多,但是關鍵性的記憶卻根本就沒有恢復半點。
“我來看看。”虛靈說道,在別人眼中她是神秘飄渺的,就像是一團霧氣,不可捉摸,而在陳景的眼中,這種感覺卻要淡上不少。大多數人都認爲虛靈是陳景的靈侍,陳景自己心中卻從來沒有這麼想過,他將她當做是朋友,至於虛靈心中是怎麼想的陳景從來沒有去考慮過。
“你看到了什麼?”
“我看到了天地爲爐,衆生爲銅,陰陽爲碳,造化爲工。”
陳景睜開眼來,有些意外的看着虛靈,忍不住在心中咀嚼着,嘆道:“我們能改變什麼?”
“我們什麼也改變不了。”虛靈說道。
陳景沉默了一會兒,衆生只要還在這天地間,無論是神還是仙,或是成了亡魂或怨靈,都無法擺脫那一句衆生爲銅。
滿城的人都擡頭看着,一邊做事一邊看着,他能從他們的眼中看到一種名叫希望的目光。
“雖然什麼也改變不了,但是我還要做,因爲我是他們唯一的希望。這幾天,我記起將我帶大的老劍客所說的一句話:有時候,我們不是爲了自己而活着,而是爲那些注視着我們的目光在努力。這種感覺不知道你有沒有體會過,在這之前,無論是初得河神之位時與惡龍峽河神的戰鬥,還後來的一切戰鬥,都是因爲威脅到了我的生命,所以我竭力的拼殺,這次卻不同,因爲我可以像納蘭王和鍾離城隍那樣的離開,我也想那樣做,但我最終留了下來。如果我走了,那就是我親手扼殺了十萬生靈,是我吹滅了他們唯一的希望之火。”
虛靈靜靜地聽着,看着陳景,她終於知道了陳景身上那與衆不同的味道是什麼,一直以來這種感覺都很朦朧,不清晰,今天終於確切的從陳景身上感受到了與其他修行者的不同。
陳景又從新閉上了眼睛,說道:“無論是仙還是神,亦或是普通生靈,都應有敬畏之心,敬畏着生養我們的天地。無論是仙還是神,亦或普通生靈,都應有憐憫之心,憐憫着那些需要我們幫助的弱小。”
虛靈沉默不語,沒人知道她在想什麼。就在這時,下空祭臺搭好了,祭臺的四周密密麻麻站着人,安安靜靜的擡頭看着陳景。
陳景靜立虛空看着滿城的人,他的身上散發出來的神光成了這晦暗的天地間唯一的亮光。
南城守嚴仲前擺着香案爐桌,只見他深深的躬身一拜,說道:“茫茫天地,神棄霸陵,二十萬生靈失生機,二十萬孤魂無歸處。今有涇河之神陳景願護佑霸陵,霸陵二十萬生靈願生生世世,永永遠遠信奉。若違此願,永墜地獄,受無盡罪罰。”
嚴仲的聲音迴盪在城中每一個角落,話音才落,滿城的人都同時大聲地喊道:“茫茫天地,神棄霸陵,二十萬生靈失生機,二十萬孤魂無歸處,今有涇河之神陳景願護佑霸陵,霸陵二十萬生靈願生生世世永永遠遠信奉。若違此願,永墜地獄,受無盡罪罰。”
虛靈心中大駭,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危險,在聲音纔出之時,消失在了陳景身邊。二十萬普通生靈發自內心的聲音乍然而起,匯聚在一起竟如無形驚濤駭浪,而驚濤駭浪彙集的中間則是陳景。
在聲音響起時,那座木頭搭建而成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祭臺,剎那間就像是燃起了火焰,這火焰無形無質,卻附在那祭臺燃燒着。普通的人當然看不到,即使是四位城守也看不到,但是遠遠地離開城中心上空的虛靈卻能夠看到,她毫不懷疑剛纔若不是離開的快的話,一定已經被那火焰燃燒到了,雖然不至於記她魂飛魄散,卻也不是她願意承受的。
“這是願力之焰,可燃燒一切邪靈。”虛靈心中突然生出明悟,這是她第一次看到願力之焰,以前只是聽說過,卻從不曾見過。
西城守在聲音落下後,深深的一拜,大聲地說道:“昭昭日月,陰邪現世,霸陵無依,生魂無歸,今有涇河之神陳景願護佑霸陵,霸陵二十萬生靈願地生生世世永永遠遠信奉他,若違此願,永墜地獄,受無盡罪罰。”
他一說完,滿城之人再次齊聲念喊着,那座木頭祭臺上的火焰在虛靈的眼中更加旺盛了。以祭臺爲中心的那一片空間中的黑暗已經被驅散。
滿城跪拜,齊的念喊三遍後,北城守再次深深的一拜,說道:“諸天星君,漫天仙神,霸陵二十萬生靈三年祈求,夜夜禱告,卻只求得邪靈滅城,霸陵何罪?今有涇河之神陳景願護佑霸陵,霸陵二十萬生靈願生生世世永永遠遠信奉他,若違此願永墜地獄,受無盡罪罰。”
滿城十萬人再次齊聲喊唱三遍,祭臺上的願力之焰瘋狂的燃燒着,火焰上方就是陳景,此時的他正閉着眼睛,彷彿聽着美妙的樂章,又似在感受體味着什麼。
東城守再次深深一拜,大聲唱唸道:“茫茫天地,神棄霸陵,二十萬生靈失生機,二十萬亡魂無歸處。昭昭日月,陰邪現世,霸陵無依,生魂無歸。諸天星君,漫天仙神,霸陵二十萬生靈求告,願信奉涇河之神陳景爲霸陵永世神祗。”
霸陵城中的之人再次齊聲喧唱,同念着這一句話。祭臺上的火焰猛然竄起,將陳景吞噬其中。同時之間,祭臺上的火焰竟是在霸陵城中四面八方的蔓延開來。火焰的載體並非是大地,也不是靈氣,而是一個個跪拜在地人,他們一個個身上燃燒起無形的火焰,卻似乎沒有一個知道。
虛靈一退再退,直到退到了霸陵的頭邊緣,才停了下來,她從那願力之焰之中感受到了深深的危險氣息。她相信,即使是城隍在這城中,也無法抵擋那願力之焰,因爲那是陳景點燃的,除了陳景之後,任何神靈進入城中都會很危險。
“或許,應該能將那陰世怨靈驅逐吧。”沒有人比她更清楚那城隍廟冥府之中的氣息是多麼的強大,在她還沒有入城之時,已經確定這滿城的人都活不下來了,在她看來,城中的人都已經染上了陰邪之氣,即使是離開了這座城,也都會化爲惡靈。
虛靈想到這裡,再看陳景時,發現他已經站在祭臺上,站在那熊熊的願力之焰中,彷彿與願焰融爲一體。
他看着滿城跪拜在地的人,許久後緩緩說道:“我本凡俗,偶成神祗。潛修於涇河,不求通天徹地,只求清靜自在,然而有人祈我於繡春彎,祭我於霸陵,以生命相請,我無從拒絕。在涇河繡春彎的河神廟前,我曾經說過,飲涇河水者,都當受我庇護。今再言一語:凡祭我者,都當受我庇護。”
陳景的聲音在虛空之中震動,雖然音調並不高,卻彷彿不受空間的限制,透過霸陵城外圍黑霧,傳的極遠。
納蘭王並沒有走遠,他站在霸陵城外的雲頭,雙眼之中閃耀着白色光芒,仔細地看去就會發現,那白色的光芒就像是兩個小小的輪圈,霸陵城中的一切盡收眼底,這時聽着到陳景的話冷笑道一聲,對身邊的鐘離城隍說道:“小小河神,卻有吞天口氣,難道他還想成爲萬神之王嗎?”
鍾離城隍靜靜地站在那裡,沉默不出聲,不知在想些什麼。納蘭王側頭看了看,笑道:“你以爲他是救你嗎?呵呵,那不過是順水人情而已,就算是他不出手,我也會出手,更何況你自己本就能脫身。”
鍾離城隍默然道:“不管怎麼說,他都出手了,無論出於何種目的,我都得到了他的幫助。不管什麼樣的說辭都否認不了這個事實。”
納蘭王有些意外,再次側過頭來看着鍾離城隍,笑了笑,並不再說這事,而是問道:“你應該也看到了那城隍冥府之中有什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