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洛娘有種錯覺,要不是發現自己身上仍然是乾的,地上站的也是乾的,她幾乎要認爲自己剛纔站在這裡做了一個夢。
再看一眼身後的師兄師姐,只覺得他們一個個身上生機微弱,心中害怕而擔憂,說道:“師兄師姐,我們走吧。”並無人回答她,她說完當先一人朝黑暗中走去。
今天的黑夜似乎格外的黑,格外的漫長。
她大約走了十來步,突然想到在風雨亭中看到死去的五師兄及消失的七師兄和被剝了皮的八師姐都在,驚回頭看去。卻發現身後的師兄師姐個個臉如死灰,眼睛緊緊的盯着自己手中燈。她心中大駭,驚呼一聲,轉身就跑,一步跨出,騰空而起,身似游龍。
遠遠地看去,只看到一盞燃着紅焰的青燈在黑暗的天地間穿行着。
顏洛娘不敢回頭,直覺告訴她身後的師兄師姐還緊緊地跟着,頸脖間已經能感覺到那冰冷的氣息,耳中隱隱聽到一聲聲老鴉怪叫,如怨魂索命。
她不知道師兄師姐都是怎麼了,或者是都中了什麼咒法,這一刻,她才發現原來踏入修行界並不意味着自由自在,而是一步踏入了生死試練場。
雨後夜晚格外的黑,黑的寂靜。
顏洛娘傾盡全力的飛遁,當來到涇河繡春彎時已經是天現華光之時。自那座廢棄的山神廟到繡春彎有百里距離,她們一行人走一個晚上,若不是在風雨亭中耽誤那麼久的話,現在早已經到了繡春彎河神廟。遠遠的她的看到白茫茫的一片,心中大喜,以爲是涇河。可是飛遁的進了才發現是那並不是涇河,而是一條白霧帶,白霧瀰漫,騰於半空之中,讓她誤以爲那是奔騰滔滔的涇河。不過,她看地形也知道涇河就在前面,差不多就到了。朝下看去,發現連河前村都被籠罩在了白霧之中。
顏洛娘只是微微一愣便已經一頭扎進了白霧當中,她體內的法力已經近枯竭,身後那些己變的不知是什麼東西的師兄師姐已經不容許她再考慮其他了。
一頭扎入白霧之中,她立即感受一股濃重的溼氣,就像是進入一條無形的河中,那些白霧並非是不動的,而是在快速的奔騰着。白霧之中看不清,但是她手中的琉璃青燈燃燒的紅色燈焰卻將白霧驅出了一個二丈方圓的位置。只是顏洛娘卻看着手中的琉璃盞擔憂不已,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法力將盡,而且一入這白霧之中驅動這定魂燈所需要的法力消耗更大了,此時的燈焰就如一點紅豆大小。
身後風起,她知道是自己的師兄師姐們也入了白霧之中。空中不辨方向,她降到地上來才發現竟是在河前村旁邊。快速朝河前村前面的涇河岸堤上奔去,才只是幾步,手中燈突然熄滅。就像是凡火被水潑滅一樣,滅的無聲無息,晃都沒有晃一下。
顏洛娘驚呼一聲,耳後聽到惡風起,後腦自背脊涌起一股寒意,她頭也不回的朝身後揮出一道清光,身體已經朝前飄起。這一動法術,她才真正的發現這白霧的不同尋常,法術的威力已經大打折扣。而越往裡走,那白霧竟像是變成了實質一樣,能將人裹挾着走,彷彿走在一條奔騰的河流之中。
正當她心驚之時,眼前的河霧突然滾滾排開露出一條路來。看着兩邊那如河浪般滾涌翻騰的濃重白霧,心中想到這難道是河神爺,如果是的話,那這手段可真是驚人了。
她也順着白霧中的那一道不太清晰的路快速的朝前跑着,不一會兒已經到了河堤邊,仍然看不到河神廟,隱隱間卻是聽到了白霧之中有着人聲低語,只聽有人說道:“想不到這小小河神竟有無此手段,能將河域靈力及河流之勢應用的如此巧妙。”
又有一人說道:“我看他未必就不如葉清雪。”
“呵呵,你只是見過葉清雪出手,沒有親身面對過她就永遠無法感受到她雷術的巧妙,很多人只知道她在剮龍坡一戰敗盡黑曜一州年輕英傑,卻沒有注意到沒有一個落敗的人重傷身死,一個個只是當時沒有還手之力,其實是毫髮無傷,這份妙好毫巔的控制力,天下有幾個。”
“不管她有厲害,現在都已經消失多年。有人說她已經身陷崑崙山中,我看錯不了,去年這陳景那樣奮不顧身的隨着蛟龍王迎劫雷入崑崙,一定就是想救出葉清雪。”
“咦,這有一條路。”突然有人驚咦一聲,大聲地說道。
顏洛娘心中大驚,暗道:“不好,被他們發現了。”就在她要跑上河堤之時,前面的路消失了,四周又是一片白茫茫。
“消失了。”有人不甘的說道。顏洛娘聽那聲音就在左近,朝聲音發出來的地方看去,隱隱能看到一點黃光如燈,不知是什麼法寶發出來的光芒。她不敢發出一點聲音,怕被他們聽到。就在這時,她又聽到一聲驚呼,緊接着便是一人驚喝道:“什麼人。”
隨之便感受到白霧翻滾,如河浪洶涌。
“是一羣中了邪咒的人,我們避開就是了。”有人說道。
顏洛娘心中一驚,暗想難道他們遇上了師兄師姐他們。心中正擔憂害怕之時,眼前突然出現了一隻淡藍色的蝴蝶,大約手掌那麼大,在白霧之中飛舞。她頓時想起了在風雨亭中自己看到的那隻淡藍蝴蝶。蝴蝶在她身週一繞便朝前主飛去,顏洛娘立即跟着那蝴蝶快速的前行去。
不一會兒就已經到了河堤之上,再走幾步便看到了河神廟。
蝴蝶在白霧之中翩翩而飛,直向河神廟飛去。河神廟的門是打開的,只是神廟之中的白霧更加的濃郁稠密,滾滾而轉,似乎這所有的白霧都是從神廟之中發出去的一樣。蝴蝶沒入神廟之中消失無蹤,顏洛娘自也是跑入其中,一入神廟之中,眼前豁然開朗,哪裡還有什麼白霧。眼前一個藍袍人卓然而立,腰懸長劍,黑髮高挽,不是陳景又是誰。
除了陳景之外,左右兩邊則分別立着一隻大紅蝦與一隻貝殼,旁邊稍遠一點的地方還有站着一個墨裙女子,頭戴紙花,纖腰盈盈,看上去柔柔弱弱,彷彿一陣風都能將她給吹走。還有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姑娘,手中捧着一塊青磚,正眨着眼睛好奇地看着自己。最先說話的也是她,只聽她說道:“你就是那個隨神仙走了的大姐姐嗎?”
“你認識我?”顏洛不認識這個小姑娘,村中也沒有人認識她。
“你被神仙帶走時我看到了,你還在雲上朝地上看是不是。”顏洛娘這下驚訝了,她自己都離開這裡十多年,而這小姑娘看上去也不過十來歲,當時怎麼可能看到自己呢。小姑娘繼續說道:“那時我正在那邊放牛,一擡頭就看到了。”
小姑娘一邊說着,一邊用指着方向,顏洛娘這下立即知道了這小姑娘的不凡,感受她身上並沒有絲毫的法力,卻也知道一定不是普通的人。
“你身上沾上了不乾淨的東西。”陳景突然說道。
顏洛娘聽得陳景這一說話,心中陡然一酸,竟有想哭的衝動。對於她來說,這些日子就是一場惡夢,尤其是昨天一晚上,那種附骨般的恐懼粘着她的靈魂,眼看着師兄師姐一個個死去,又看着他們變成了陌生恐怖的模樣,心早已經慌亂恐懼,若不是一直想河神廟就在不遠的前方,她只怕要瘋了。
顏洛娘咽喉僵硬,一時說不出話了,只是低着頭。突然感覺到頭頂一暖,似乎有手撫在頭上,隨之那股暖流自頭頂流淌而下,驅散身心的寒意。
“只是一道邪靈引而已,已經被我驅除了。”
顏洛娘擡頭,看到陳景縮回的手,頓時明白剛纔確實是他的手撫在自己頭上。
“你的師兄師姐已經死了。”陳景說道。
“啊……”顏洛娘雖然心中覺得自己師兄師姐古怪,一定是出了大問題,剛纔又聽白霧之中有人說中了什麼邪咒,卻沒有想過師兄師姐已經死了的事。
“怎麼會,剛纔白霧中有人說是中了什麼邪咒的!”顏洛娘連忙說道。
陳景沉默了一會兒說道:“我知道,不過我可以肯定你師兄師姐的意識已經泯滅了。”就像是在迴應着他的話一樣,河神廟外突然傳來一聲怪叫,鳴叫聲中帶着一股寒意滲人的恐怖。
“是那隻烏鴉。”顏洛娘驚呼道。
“什麼烏鴉?”陳景問道。
正當顏洛娘要說話時,卻見陳景突然朝河神廟外揮動衣袖,一道淡藍劍光如風一樣卷出,同時身影一閃便已經衝出了河神廟。顏洛娘立即轉身朝河神廟外看去,只見滾滾白霧之,一道道光芒沖天出現,光芒之中照出一個個人來。
“啊……”顏洛娘輕呼一聲,以手掩嘴,她自然看得出來那些光芒正是自己師兄師姐的法寶發出來,而光芒籠罩的人自然就是她的師兄師姐,她當然知道自己師兄師姐法寶法術的厲害。
可在她的驚呼聲才掩上時,她便看到白霧之中一道淡藍光芒陡然出現,直刺入人羣之中,淡藍劍光綻放迸射,一剎那間光芒四射,氣衝牛斗,縱橫凌厲。從前衝到後,所過之處,無論是法寶還是法術都無效,就像是劍入花叢,沒有一人能抵擋分毫。
劍光過處,顏洛娘衆位師兄師姐咽喉間的血如鮮花綻放,手中的法寶仍然放射着光芒,人卻已經倒地。劍劍致命,無人一人能發出法寶,無一人能將那已經蘊聚的法術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