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哥哥會笑了呢……”
聽着葉雨凝的呢喃,陽炎忽然有些怔神,他笑了麼?
從什麼時候起,他也會這麼自然的笑了?
他早已有所察覺,但那是在結界中那片淨土上,他沒有多想,以爲隨着回到外界,自己應該也會變回原來的淡漠。
但事實是,他似乎依舊能夠自然而然地笑出來,雖然他仍舊不懂什麼是笑,爲什麼會笑,僅僅知道這似乎代表一種善意,有時候又似乎代表一種心情。
以往他是不會釋放這種善意,也不會有這種心情的,是什麼在改變自己?
那片不被人世污染的淨土?
天老?
還是……
一道清麗脫俗的倩影在腦海中浮現,清澈無暇的水潤眸子彷彿能夠洗滌一切污濁,淨化一切罪惡,驅逐一切邪念,也能讓人銘記一切美好。
“炎哥哥!”
葉雨凝伸手在他眼前揮了揮。
“怎麼了?”瞬間回神的陽炎問道。
“我跟你說話,你好像沒有在聽。”葉雨凝撅着小嘴,有些生氣地說道。
陽炎暗道一聲失禮,道:“你說吧,本宮聽着。”
葉雨凝端詳他好一會,確認不會再走神了,才悠悠道:“我聽說……嗯,只是聽說啦……聽別人說炎哥哥這次回來,又帶回來了一位清麗可人的天姿國色,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說完仔細瞅着陽炎的眼神變化,據說一個人心裡如果有那麼一個人的話,提及時眼神會變得格外溫柔,她纔不信呢!
陽炎的眼神古井無波,淡然道:“她叫水念予,是本宮師姐。”
本來理應是師妹的,無奈水念予執意要當師姐,甚至不惜施以武力,左右不過是名義上的一個稱呼,說得過去就行了,於是陽炎也就默認了下來。
眼神沒有變化!
葉雨凝心中竊喜,這麼看來,那個水念予真的只是炎哥哥的師姐,而不是其他的關係。
不對!
不能大意,那個水念予傳聞中美若天仙,現在和炎哥哥沒有什麼,不代表以後沒有什麼,爺爺都說了男子長大之後都是大豬蹄子,整日面對那麼漂亮的師姐,說不準哪天就動心了。
“那……你和她是怎麼認識的?”葉雨凝斟酌着話語,不動聲色地問道。
陽炎也不隱瞞,淡淡道:“救本宮的那位神秘老者,是她爺爺,養傷之時多是她在照顧本宮。”
葉雨凝手掌驟然握緊,眼神中折射出不安的光輝。
她也有爺爺,還正巧是炎哥哥的救命恩人,她還在炎哥哥養傷之時貼身照顧,現在又成了炎哥哥的師姐,貌似還住在一起……
果然,那個水念予就是一個巨大的威脅!
葉雨凝將心中的警惕提高到了十級,又道:“既然是恩人之後,我可以見見她嗎?”
“可以。”陽炎並不覺得有何不妥,欣然應道。
點到即止,葉雨凝不再提及水念予,轉而請教了陽炎許多武道上的問題。
炎哥哥一心武道,投其所好才能相處愉快,不然很快話題就會被他終結,而後告辭離開……如果是在太和殿或是東宮,那就是逐客了。
果然,本有意請辭的陽炎一聽她問起了有關武道的困惑,很有耐心地留了下來,爲她一一解答,不厭其煩。
“你剛纔施展的槍法,雖然威力很強,但存在一些漏洞,比如……”
陽炎不懂槍,但他懂劍,一些地方是有共通之處的,他將自己擺在敵對的位置上,無法幫她***法,卻可以指點葉雨凝她的破綻在哪,以她的聰慧和悟性,自當能夠想到彌補之法。
葉雨凝聽得很認真,她在腦海中演練尚覺不夠,又起身當着陽炎的面舞起槍法來,在他的指點下,不斷調整動作,她的槍法在潛移默化中提升,逐漸趨向完善。
在炎日下,葉雨凝舞槍舞得香汗淋漓,卻樂在其中,一方面很少有這樣的機會讓炎哥哥指導自己修煉,她十分珍惜,另一方面她無比清楚,自己要想達成心願就必須要追逐炎哥哥的腳步,絕不能落下太遠,爲此就算再辛苦百倍,那也是值得的。
她如此努力,陽炎深感欣慰,指點起來愈加不留餘力,幾乎考慮到每一個細節。
不只是槍法,諸如掌法、身法等等陽炎都指點過後,又指點了她修煉的要點以及武道感悟,時間飛速流逝。
“武道之心尤爲重要,它支撐了你修武的最根本信念,越堅定,你的意志就越堅韌,將來遇到艱難困苦都不會輕易被擊倒,即使失敗還能東山再起,但若你的武道之心不夠堅定,就容易被動搖,武道之心一旦動搖,再強的強者也會一蹶不振,武道之路毀矣!”
“你現在最首要的目標是明確自己的武道之心,是什麼讓你堅持踏入武道,是什麼讓你遇到再大的困難和危機也不願意放棄,那就是你的武道之心,之後你需要爲它加固門牆,築起堅固的堡壘,讓你的武道可以一往無前,無懼無退,這纔是一名真正的武者。”
武道之心並不是一個具體的概念,相反它是一個極度抽象的存在,很多人攀升到了武道高峰仍舊無法確立自己的武道之心,這種人往往外強中乾,難以走遠,一旦摔倒就再也爬不起來。
葉雨凝如今只是煉氣境九重,於世俗界而言已是當之無愧的高手,但於漫長的武道而言才只是走過了微不足道的一小段,正是築基的最佳階段,陽炎希望她能儘早樹立自己的武道之心,將來不至於迷茫。
葉雨凝問道:“炎哥哥的武道之心是什麼?”
陽炎搖了搖頭,道:“你現在不需要知道別人的武道之心,那會干擾你自己的感悟,待你確立自己的武道之心,本宮纔會告訴你,本宮的武道之心是什麼。”
“哦。”葉雨凝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閉上眼睛,排除雜念,仔細思考着自己的武道之心是什麼。
起初她並不熱衷武道,貪玩心極重,後來收斂玩心,勤於武道,僅僅是因爲炎哥哥的璀璨奪目,讓她意識到自己不能再怠慢下去了,這纔開始追逐武道之路,但她仍是迷茫的。
直到炎哥哥被人設計謀害,生死未僕,她才真正有了一些對武道的渴望,因爲武道才能讓自己變強,唯有自己變強才能夠爲炎哥哥報仇。
現在,炎哥哥問她她的武道之心是什麼,她依舊無法回答,她無法排除雜念,每當要靜心思考的時候,炎哥哥的身影就不斷在腦海中浮現,讓她芳心始終處於活躍狀態,無法鎮定下來。
武道之心到底是什麼啊啊啊啊啊!
她在心中大聲吶喊着,陽炎察覺不對勁,急忙將她拉出這種狀態,和聲道:“欲速則不達,秉持本心即可。”
“哦哦。”葉雨凝點頭如搗蒜,忽又愣住,秉持本心又是何意?
瞅了瞅陽炎的臉,葉雨凝有些心虛,這個問題問出來會不會讓炎哥哥覺得自己很笨啊?
終究,還是沒有敢問出來。
陽炎看了看天色,夕陽西下,霞紅浸染了天際,是時候離開了。
“你要好好修煉,本宮會抽空來指點你的武道,爭取一月之內助你踏入靈元境。”陽炎囑咐道。
葉雨凝一愣,敏銳察覺到了陽炎的言外之意,急道:“你又要離開皇城?你要去哪?”
“閉門造車,有損無益,天下之大,儘可去得。”陽炎淡笑道。
“我也要去!”葉雨凝立刻說道,見他臉色微沉,趕忙道:“本郡主也要歷練的!”
陽炎神色微緩,淡淡道:“你有屬於自己的路,若你能一月之內成功踏入靈元境,本宮或許可以重新考慮。”
有了北伐之時葉雨凝自己在後面跟來的前車之鑑,陽炎覺得有必要給她留一個餘地,至於重新考慮什麼,他可沒有說。
葉雨凝自然不知道陽炎的想法,一時間喜不自禁,她邁入煉氣境九重也有兩個月了,葉家的底蘊,加上炎哥哥的指點,她不信自己一個月內無法突破靈元境。
到時候,自己就能名正言順地跟着炎哥哥一同外出歷練,就他們兩個人,同甘苦,共患難,想想就無比刺激!
嗯?
陽炎眉頭忽然一皺,若有所感地擡頭望去,葉雨凝若有所感,也擡頭望向天空。
方纔,一股神秘而強大的波動從上空掃過,難道又有什麼大事要發生?
心念電轉之時,天穹之上不知何時,多出了一位戴着斗笠披着蓑衣的神秘人,彷彿憑空出現,懷抱一柄長劍,背靠斜陽,顯露出無盡的孤獨與寂寞。
陽炎心中不由得閃過曾經讀過的一篇傳頌千古的詩詞——
驛外斷橋邊,寂寞開無主。
已是黃昏獨自愁,更著風和雨。
無意苦爭春,一任羣芳妒。
零落成泥碾作塵,只有香如故。
陽炎看着天穹之上那位神秘的蓑衣人,只覺此首詩詞正是爲他量身定做,再貼切不過。
“九州風雲何人缺,名利場上誰得意?”
“武道孤寂路漫漫,天下誰人不識君?”
蓑衣人斜倚夕陽,悠悠吟誦着,聲音不大,卻落入每一個人的耳中久久迴盪,餘音嫋嫋,心魂震駭。
“九月初九,蓑衣參上,不來者棄!”
陽炎心神一顫,再一看,蓑衣人已去,只剩斜陽未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