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臉朝下趴在地上,鮮血染紅了身下的土地,慘白的臉龐扭曲在一起,極爲痛苦的樣子。
“怎麼會這樣?”黑巖顫抖着牙齒咬了咬牙,幾乎痛得說不出話來。
在他後心處,一杆生鏽的長槍插在上面,穿透了他的心臟,甚至槍尖深深插入了地下,將黑巖死死釘在了地上,幾乎動彈不得。
“我道你有多大本事,敢如此猖狂,原來就是個倚仗身法速度快,卻無比弱雞的弱雞。”一道冷笑的聲音傳來,接着,黑巖的眼前多出了一雙破舊甚至沾染着血沫了靴子。
因爲身體朝下趴在地上,而那杆長槍將他心臟都貫穿,顫抖一下都會帶給他窒息的痛苦,動彈不得,即使他使勁擡起頭也只能看到面前之人胸口以下的部位,看不到臉。
但他對這大半具軀體很陌生,根本不像是陽炎身邊任何一人,這讓他很是疑惑。
本以爲陽炎神機妙算到了如此地步,還專門派了一名親衛埋伏在這裡,關鍵時刻出手將自己擊倒,然後擊殺,或者活捉回去交給陽炎處置。
但事情似乎並非如此,那此人又是誰?爲何會出現在這裡?能在他十倍身法速度下準確擊中自己,甚至精準的命中心臟,絕非一般的高手,至少也要與陽炎的親衛一個級別,甚至更強才行吧?
可是,除了十大親衛,陽炎身邊又何時多了這麼一位了不得的高手?
若不是陽炎的人,又素未謀面,這般高手,爲何要出手傷他?
黑巖無法理解,更無比憤恨,就差那麼一點,他就可以徹底逃走,日後小心一點,還可以逍遙過日子!
可這一切,都被這個橫插一手的人給毀了!
“你……是……誰?放……我……走……條件……任……你提!”黑巖強忍着痛苦說道,眼中帶着一絲希冀,若是此人不是陽炎的人,或許可以談一談。
“呦呵!你剛纔不是很囂張嗎?不是囔囔着什麼'任由兩軍殺個天昏地暗,我自來去自如'嗎?還某去也,這麼瀟灑……呵呵,這會怎麼像個軟蛋似的開口求饒了?”那人滿臉戲謔地看着黑巖,感覺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剛纔這人的那囂張勁,簡直差點沒把他給氣炸,尤其是那句“某去也!”何其目中無人,簡直忍不了啊,這才憤而出手,將手中的長槍用盡全力狠狠向着黑巖離去的方向一擲。
但其實他也就是宣泄一下心中的無名怒火而已,心裡很清楚自己那一下雖然使勁了吃奶的力氣卻沒有什麼準頭,根本不可能擊中速度那般快速的黑巖,而且就算能擊中,身法這麼快的人少說也有靈元境修爲,他這一槍怕是連對方的護體靈元都撼動不了,更不用說造成傷害了。
於是他連看都沒有看就回身繼續戰鬥了,甚至心中有些後悔,太沖動了,扔了長槍他只能拔出腰間的大刀砍殺,殺傷力小了很多。
直到下一瞬,身後突如其來的一聲淒厲慘叫,令得他身形一頓,莫非……
帶着不可置信和一絲僥倖的心理,他回頭看到了讓他驚喜萬分的畫面——
那一槍,竟然中了!
那無比囂張之人被長槍貫穿了身體,釘在地上動彈不得,鮮血橫流……
驚訝!喜悅!疑惑!自豪……剎那間,諸多繁雜的情緒一齊涌上心頭,他好不容易壓下心中的激動,故作鎮定地邁步走到黑巖面前,出言冷嘲熱諷。
尤其是黑巖像狗一下趴在地上,頭卻使勁向上仰望他,卻怎麼也看不到自己樣貌的樣子,更是令他無比滿足而又自豪。
此刻黑巖出言“求饒”,更是讓他的虛榮心達到了頂峰,果然是世事無常,風水輪流轉啊,古人誠不欺我!
看這人剛纔那麼囂張,現在卻要像狗一樣開口求饒,這變化真是令人措手不及。
所以說,人還是不要太囂張的好。
於是,他決定斂下臉上黑巖看不到的無聲笑容,忽然發現,眼前這人似乎有些眼熟……
咕嚕!
黑巖慘白的臉色漲得通紅,想起方纔自己得意忘形的話語,他自己都感到了無比羞恥,若是逃出去了倒也罷了,活該他囂張,可是偏偏……唉!
罷了,心中的苦悶暫且不提,面前之人一陣冷嘲熱諷可是令他差點氣得他吐血,惱怒不已,然而畢竟如今落在了此人手裡,再大的羞辱也得承受。
不過,若是今日得以倖免於難,遲早要討回這筆債!
啪!
那人突然雙手一拍,頓時讓正在盤算的黑巖嚇了一跳,心虛地斂下眼中的神色。
“我想起來了!”那人一下子跳了起來,黑巖看到一隻染血的手指指着自己,劇烈地顫抖着,頓時疑惑起來:這個高手心性也太不沉穩了吧?
而那人已經激動到完全不在意形象了,聲音洪亮地笑道:“哈哈!我認得你!你就是那個背叛了血月,死皮賴臉求七殿下收容你,現在又狼心狗肺,勾結血月企圖弒主奪城的黑巖!哈哈哈!我立大功了!哇哈哈哈!”
那人說着突然仰天狂笑起來,貌似瘋癲。
“什……什麼?”黑巖睜大眼睛看着他,此人莫非精神有問題?
“休想狡辯!”那人冷聲喝道,“七殿下早已將你的畫像傳給軍中每一個人,雖然不知道爲何你如此弱雞,但我李小三絕對不會認錯!你就是那個豬狗不如兩面三刀的白眼狼,黑巖!殿下有令,黑巖謀叛逆,只見死屍,不見活人!不認命吧!”
“……”
黑巖深深吸了口氣,體內傳來的劇痛彷彿已經感受不到了般,瞳孔中的神采灰暗了下去,要是現在還沒搞清楚狀況,那他乾脆找個豆腐撞死得了。
事實根本不是他想的那樣,陽炎想到他可能會逃脫,專門安排了一位高手在城外埋伏自己,可是面前之人心性不穩,言辭粗鄙不堪,連名字都這麼……土裡土氣,算個哪門子高手?
先前被那一槍震懾住,先入爲主之下沒有在意,如今才發現面前之人的氣息雖然在普通士兵裡面算是突出,但在自己面前根本不夠看。
無疑,就是個走了狗屎運,不知道是老天眷顧,還是天要亡他,不知道怎麼回事就擊倒他,一心只想立功的俗人罷了。
他發現自己的體內靈氣不知何故已經枯竭,連護體靈元都撐不起來,而沒有了護體靈元,他又不是煉體者,單論肉身並不比煉氣境武者強悍多少,至少不再是“刀槍不入”,被一槍貫穿心臟雖說有些不可思議,但也並非是不可能之事。
想到此處,黑巖已經是萬念俱灰,若對方是個高手或許還可以談條件,但面對一個想立功想到發瘋的俗人……除了自己的命,恐怕沒什麼能讓對方動心的了。
錚!
一抹刀光映入眼簾,李小三興奮地彈了下刀鋒,緩緩舉起,得知被自己僥倖擊倒之人竟是七殿下指明必殺的叛徒黑巖,已然不想多言,生怕出現什麼變故影響到自己立大功。
“真是沒想到啊,我黑巖堂堂靈元境強者,軍中一方統領,沒有死在羅剎和武魁山的聯手之下,沒有死在陽炎的屠刀之下,也沒有死於林子瀟手中,更沒有戰死亂軍之中,竟死在了一個除了運氣毫無可取之處的俗人手裡,被作爲了立功的道具……”黑巖悲涼地想着,緩緩閉上了眼睛,等待着那審判生死的一刀落下。
縱然不甘,亦無反抗之力,唯有如此或許能使這一刀不會那麼痛。
只是他想不明白,爲何自己的靈元會那麼快地突然枯竭,以至於即將命喪於此。
唰!
李小三眼神熾熱,對準黑巖的脖頸,一刀狠狠劈下!
突然,原本低下頭眼睛就要閉上的黑巖突然睜開眼睛,射出怨恨不甘的光芒,用盡全力吼道:“死禿驢!你不得好死!!”
噗呲!
刀光落下,血光迸現!
一顆血淋淋的頭顱在地上滾了幾滾,停下時,一雙眼睛仍舊瞪得滾圓,目光所在乃是一張被鮮血染紅的符篆。
“好嚇人!”李小三被黑巖臨死一吼下了一大跳,那麼大怨氣,何其瘮人!
好在黑巖似乎吼的是什麼死禿驢,不是他,否則他今晚怕是非得做噩夢不可了。
“嗯?這是什麼?”就在李小三從無頭屍體上拔出自己的長槍,揪着黑巖的頭髮將其首級提起時,忽然注意到血泊中一張極爲顯眼的符篆,而黑巖那死不瞑目的眼睛一直盯着那裡,好奇之下便輕輕將之拿起,看了起來。
然而,翻來覆去看了幾遍,他也沒發現這張符篆有什麼特別的,值得黑巖這般惦記。
“難道是我眼界太低,識不得寶貝?”李小三想着便打算將其收起,然後提着黑巖的首級去領功,忽然手中動作一頓,眼睛眯起極力朝着符篆右下角看去。
“這寫的什麼?”那是一行蠅頭小字,極小,他的修爲好歹也有煉氣八重,但以他的目力,這麼近距離這麼仔細地去看也很難看清楚,難怪他翻看了幾遍也幾乎沒有注意到這裡居然還有字,也不知道當初寫這字的人累不累。
“此符……以……以……以精血……爲……爲引,我去!這麼小的字要怎麼看啊!”李小三看得眼睛都酸了也只看了開頭幾個字,但好奇心使他越發想要看清楚:“以……以……以武……者……靈……靈元……爲……爲……,這個字是……哦,是養字,後面那個應該是料字,然後是……什麼鬼!這筆畫都堆一起,誰認得出來啊!不管了,看後一個……用……那前面就應該是慎字,最後是……切……記,呼!沒了!”
李小三揉了揉痠痛不已的眼睛,將讀到的字連起來一讀,頓時倒吸一口涼氣。
此符以精血爲引,以武者靈元爲養料,慎用!切記!
“嘶~這玩意太邪門了,還是上交吧,嗯,連同此賊的首級一同上交,說不定賞賜也會多一點,嘿嘿!”
李小三打定注意,立刻提着黑巖的首級朝着城內而去,當然也沒忘將黑巖屍體上所有東西搜刮一空。
至於城內外兩處戰場已成定局,少他一個也無所謂了,還是領功要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