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
老三、老五大驚失色,急忙阻止,這劍要是落下,大哥焉有命在,二哥怎的會突然下此殺手?
然而,李寧出手何其之快,根本已經來不及阻止。
“唉!”
眼看着邱明就要殞命劍下,一聲蒼老的嘆息忽然響起,李寧刺出的白鶴劍彷彿刺在了牢不可破的屏障之上,不得寸進。
“得饒人處且饒人,何必趕盡殺絕?”一名白髮老者驟然出現在邱明身前,渾濁的目光中充斥着洞穿世情的睿智,讓人一看就不自覺地爲之心服。
如同晨鐘暮鼓一般,李寧眼中的紅芒消失,恢復清明看着眼前的一切,目光茫然:“我……做了什麼?”
目光忽然瞥到邱明廢了的右臂,赤龍劍也不知掉到了哪裡,心中狠狠一顫,他只記得邱明拼着重傷朝自己殺來,爲的是阻止他們去追葉靈兒,然後……然後……
李寧忽然眼睛大睜,不敢置信地抓了抓頭髮,撕扯着,那之後他不但出盡全力擊潰邱明,廢了他的手臂,還想要下殺手!?
天憐可見,他縱然對大哥多有不滿,甚至在很多事情上嫉妒大哥,包括此行也有自己的私心在內而非真的那般大義凜然,可是……
可是,就算自己再混賬,再不念舊情,卻也從來沒想過要大哥的命啊!
可是,就在剛纔,他忽然失去了理智,身體好像不受控制地就……
他真的不是故意的,他是無心的!
“大哥對不起,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李寧急忙解釋道。
“二哥,你在做什麼,你真要殺死大哥啊!”老三、老五急掠而來,質問道。
“我……我不知道,但我絕對沒有想殺大哥,我真不是故意的,三弟、四弟、五弟,你們要相信我,我怎麼可能……”李寧茫然四顧,手足無措,他第一次這麼慌亂。
“你……我們親眼所見,你窮追不捨,剛纔要不是這位老先生,大哥已經死在你劍下了,你讓我們怎麼相信你?”老三大聲說道,眼中滿是失望。
明明說好的,不會殺大哥的……
“三哥、五弟,你們先別激動,二哥不是那樣的人,剛纔……可能,可能是因爲情急之下一激動才……才差點鑄成大錯。”陳明急忙出言爲李寧辯解道。
“四弟,你還要爲他辯解?他剛纔可是要殺大哥啊!”老三眼中失望之色愈濃。
“四哥!”老五雖然還算鎮定,但也同樣無法接受。
“三哥、五弟,你們都先冷靜,或許……或許其中有什麼誤會。”
“誤會?我和五弟親眼所見,還能有什麼誤會,四弟,我知道你是不想讓我們生出間隙,可是,我真的無法接受,二哥原來是這樣的人!”老三冷笑道。
“不是的!我……”李寧急着辯解,可是眼見爲實,他就是有一百張口也無法證明自己。
“不必說了!”老三一擺手,頹然道:“其實從我們和大哥動手的那一刻起,九龍兄弟就已經不復存在,有心也好無意也罷,這次之後我就退隱江湖,做個閒雲野鶴,蒼生也好,魔族也罷,我不想再管了。”
“三弟,別衝動!”
“呵呵。”老三笑了:“我不是衝動,只是看明白了一些事情,人各有志,是兄弟就別勸我了。”
“三哥……唉!”陳明和老五張了張口,又不知該說什麼,千言萬語盡皆化作一聲嘆息。
老三擡頭看了看天,心中萬分不捨,可一看到右臂骨頭粉碎、渾身染血的邱明,去意更加堅定:“說來,我們這次來找大哥,我一直不知道是對是錯,情感上我覺得是錯的,可理智和多年的堅守又覺得是對的,所以我從來沒有出言反對過,可前提是,不能傷害大哥……算了,多說無益,以前我沒有反對,現在我也沒有資格反對,你們不用擔心我會做什麼不好的事情。”
“三弟!都是二哥不好,可我真的……”
李寧話還沒說完,老三就說道:“不必多說,我去意已決。”
老三面向白髮老者,躬身一禮,開口道:“不管老先生信是不信,我從來沒有想要對大哥不利,都是身不由己,現在我只有一個請求,希望老先生能夠答應我。”
他的目光真摯,雖然不知道這位老先生是什麼人,但從剛纔他救下大哥來看,就只會是好人,而且還是個高手。
“請講。”白髮老者微微點頭,示意他說下去。
“我想請老先生把我大哥帶到另外一個無人知曉的避世之地,不要讓任何人找到他,我大哥這一輩子當得起’義薄雲天‘四個字,半生行俠仗義,赤龍劍下沒有一個無辜,半生隱世,本該和和美美地過一輩子,卻因爲我們讓這一切破碎,我不希望再有人打擾大哥的生活。”老三鄭重說道,想起曾經叱吒江湖、名滿天下的赤龍俠,心中就是一酸。
“沒問題,就算你不說我也會這麼做的,焰明村已經不適合他了。”白髮老者點頭道。
“謝謝!”老三誠懇說着,躬身一拜,一揖到地。
白髮老者終於露出一絲欣慰的笑容,將他扶起,說道:“老朽看得出來,你是一位真正的俠者。”
“老先生謬讚了。”老三搖搖頭,聲音帶着一絲急切:“事不宜遲,老先生這就帶我大哥出發吧,村外面還有五名天帝山弟子守着,都是王級高手,其中領頭的還是王級後期,他們眼裡最是容不得半點沙子,我怕他們不會輕易放過我大哥,還請老先生萬萬小心。”
聞言,白髮老者眼中閃過一絲震驚,居然還有五名王級高手,其中一名還是王級後期,還是從天帝山而來,這陣容堪稱恐怖至極。
他的臉色也是十分凝重:“請放心,只要老朽還有一口氣在,就會把你大哥帶出去。”
“謝謝!”老三又是一次長揖,不等白髮老者伸手,他便起身,鄭重道:“大哥就交給您老了,快走!”
“小兄弟保重。”白髮老者深深看了他一眼,背起昏厥的邱明,飛掠而去,經過赤龍劍所在時,伸手一招,赤龍劍拔地而起被那粗糙的老手握住。
“老先生保重,大哥保重!”老七怔怔地注視着那老當益壯的背影離去,神情悵然。
白髮老者最後說的那聲保重他又怎會不明白什麼意思,他自己也說過天帝山那些人眼睛容不下半點沙子,而自己不但放走“重要人物”,還把天帝山來人的情況盡數告知他人,說是“通敵”也不爲過,若是被天帝山來人知道,他的下場好不到哪裡去。
不過儘管如此,他還是這樣做了,因爲那是他一輩子最敬重的大哥啊,他的武功,他的俠義,全部都是大哥教的,自己已經很對不起大哥了,冒這麼一點險又算得了什麼呢?
何況,知道這一切的都是九龍兄弟,絕不會出賣自己,而且他也決定此後退隱江湖,天帝山也不一定會怪罪於自己。
其餘人亦是悵然若失,沒有人責怪老三的做法,如果大哥能就此安然度過下半輩子,他們心裡也能好過一點。
“兄弟”二字,實在太過沉重。
只是沒有人注意到,在白髮老者帶走赤龍劍的剎那,某個人眼中閃過了森寒之光。
手中一物被捏碎,一道微不可見的光芒射向遠方……
……
“轟!”
驚天動地的氣勁爆發,碰撞了不知多少次的五人紛紛向後飄退,身形狼狽。
“想不到在這窮鄉僻壤的小村裡,居然還隱藏着一位宗師巔峰高手。”老七目光一凝,驚歎道,不過如今他的形象卻是要多好笑有多好笑。
衣裳破破爛爛的,裸露的肌膚上全是暗紅色的印痕,胸口處的印痕更是紫青色,像是被人用木條教訓了一般。
老六、老八、老九的形象也極爲相似,但不是木條,而只是短短的戒尺罷了。
“什麼宗師,就一個鄉野村夫罷了,頂多比你們懂得些做人的道理。”年老雖然模樣同樣狼狽,而且傷勢只重不輕,但氣定神閒得很,渾然不像惡戰了一場的樣子。
“以年先生的本事,不該默默無名纔對,難道是江湖上哪位高手改名換姓在此地隱居?”老七眯了眯眼,近幾十年間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名家高手一一在腦海中閃現,但好像沒有哪一位名家是姓“年”的。
“說了老朽就一鄉野村夫,沒什麼名氣,更不是什麼高手,你咋就不信呢?”年老很是無奈地道。
“……”
老七四人嘴角狠狠一抽,如果普通的鄉野村夫都能把他們四人打得這般傷痕累累,他們還累死累活地練功幹嘛,直接回家砍柴算了。
“唉,話不投機半句多,老朽教了那麼多學生,就算有不聽話的罵一頓就聽話了,再調皮的也就再打一頓就老實了,從來沒有遇見過怎麼打都打不聽話的頑固之徒,簡直是無可救藥,唉!真是爛泥扶不上牆,朽木不可雕啊!你你你……老朽對你們簡直……絕望了!”
年老一臉怒其不爭的模樣,一把撈起無力動彈的葉靈兒疾馳而去,一騎絕塵。
一直到年老跑出了好一段距離,被他罵暈頭了的四人方纔回神,頓時氣憤不已。
“爲老不尊的老匹夫,竟敢耍我們,給我追!”老七大罵出聲,不敢耽擱,拼命往前追趕。
老六、老八、老九亦是無語了,堂堂四名宗師高手居然被人指着鼻子罵暈了頭,連人跑路了都沒反應過來,好想一頭撞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