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蛋樂了,這一回終於抓住皇太叔的狐狸尾巴,說不定可以回宮交差了。
杭豫左看一眼不遠處由鍾大夫請平安脈的皇太叔,“殿下和我都不會划船,只好任由船隻順流而下,走了許久之後……”他故意頓了頓,吊起了狗蛋的好奇心。當看到那副抓耳撓腮的樣子時,身心愉快極了。
“你倒是快說啊,之後怎麼了?”狗蛋催道。
“之後我們被一夥水匪攔下了,殿下身上沒帶銀子,是我掏出了身上所有的銀錢,並且刻意透漏殿下身份,那夥水匪怕惹事上身,放我們回來。”杭豫左攤開空空如也的雙手,“當時我覺得船離岸了非常可疑,跟上去以爲會有什麼發現,結果不僅累得半死不活,還沒掏空了家底,這筆損失……”
狗蛋明快的臉色頓時陰沉下來,“好了好了,這筆賬我會同上面報,給你賠償的。”他轉過身去,小聲唸叨着:“哼,殿下每月給你的工錢又不低,還這麼摳門……”
他越往前走,心裡越發的忿忿不平,伸手攔下杭豫左。
“真的就那麼回事兒,沒隱瞞我?還是說你眼睛不好使,看漏了什麼?”
“要是真看漏了,我怎麼會知道?這個三歲小孩都明白的事兒,狗蛋公公您想不明白?”杭豫左臉上浮現出一絲譏嘲的笑,有一種居高臨下的架勢,“我眼睛一眨不眨的緊盯着殿下,沒讓他和水匪們有過任何接觸,包括肢體、語言和眼神上的。”
“你——”狗蛋顫抖的手指指向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三遍,視線定格在鞋子上,“你擡起腳來我看看!”
杭豫左用略帶驚訝的語氣問道:“怎麼,狗蛋公公要給在下擦鞋?”
狗蛋氣得差點兩眼翻白,“我這是事無鉅細,一概不漏!”
杭豫左乜斜他一眼,擡起腳給他看鞋底板,然後在無奈的目光中徑直走向皇太叔。
狗蛋氣歸氣,轉念一想這麼些時日下來只有姓杭的一人憑着早就佈下的局成功靠近皇太叔,謀得信任不容易,他還是小雞肚腸的和姓杭的窩裡鬥,回到宮裡做肥差的日子那就更遙遙無期了。
人嘛,利益爲上。等以後混成了大權宦,再收拾姓杭的不遲。
反正這小兔崽子當年春試前得罪了考官,被褫奪了參加科舉的資格。他們這回做的事擡不上明面,將來聖上想破格錄用,也沒合適的理由說服朝臣。
走着瞧唄。
另一邊,顓孫肅行抖了抖衣袖,準備回去了。他看到杭豫左走過來,招招手,“狗蛋沒爲難你吧?”
“狗蛋公公只是關心殿下的安危。”杭豫左神情淡淡的,眉目之間還殘留着溫柔。
顓孫肅行覺得這副面目還挺順眼的,拍拍他肩膀,“爲難你跟着本王在府裡受罪。”
杭豫左道:“殿下哪裡的話,能陪伴在您身側是豫左三生之幸。”
這話聽着可真像是表白啊……顓孫肅行胡思亂想着,衆人回到碼頭。這一折騰浪費了不少時間,眼看着日頭偏西,顓孫肅行帶着敏筠在畫舫上坐了會兒,喝茶吃點心,完事了率衆回府。
一回到皇太叔府,顓孫肅行一揮手,立刻有人協助杭豫左搬到殿下的院子去。忙到一半,狗蛋陰陽怪氣的進來了,掃一眼地上的幾箱書,又看向正在收拾衣物的杭豫左。
姓杭的本來是個窮酸書生,以皇太叔之姦夫的身份進到府裡來,穿的用的都顯得與華貴的皇太叔府格格不入。後來皇太叔體恤,着成衣坊送來不少衣服贈與杭豫左。
還別說,皇太叔一個大老爺們,但挑衣服的眼光挺精準,每一件衣服都同杭豫左的樣貌氣質和現在的身份搭配的天衣無縫。
“杭先生好福氣。”狗蛋走到邊上,撿起一件衣服又隨手丟了,“我可從沒見過殿下有這份心思。誒,不如你說說看,怎麼勾引殿下?”
杭豫左眉頭微蹙,剛要開口,只聽外面傳來一個明朗的聲音,“誰叫你那屁股蛋子,本王瞧不上眼呢?”
伴隨着話語,顓孫肅行負手走來。
面對一個腌臢貨,他索性說些下流話刺激人。反正逮着踩狗蛋的機會,他纔不會放手呢,誰叫這位背後的人他暫且動不得,那就只能動一動能治理的泄泄氣。
狗蛋的臉紅得堪比喜蛋,急躁的說道:“殿下,您說什麼呢?”
顓孫肅行茫然的看他,“你不是嫉妒豫左得本王寵愛麼?看你一門心思的想爬本王的牀,不如早點斷了你的念頭。誒對了,要不給你指一個府裡的侍衛或者廚子?你有瞧得上眼的不?”
狗蛋噎得說不出話來,殿下這股子邪火逮誰不順眼,發泄到誰身上。
“喲,不好意思說啊?”顓孫肅行轉頭看看銅鏡裡自己的身影,摸了摸頭髮和玉冠,“沒想到你好這口,不過麼做爲本王的心腹,不能虧待了你。這麼着吧,按着我這英俊倜儻的外表給你找一個。”
殿下越說越認真,狗蛋嚇得連忙磕頭求饒,“殿下您誤會我了,小的不好這一口,更不敢讓殿下爲小的費心。”
“話說的不對。”顓孫肅行擺手,“關心屬下才是真正的好主子,而且本王閒着也是閒着,照顧你舉手之勞。容我想一想啊……”他摸着下巴,對杭豫左遞去一個得意的眼色,“有了,你知道一個叫王大遠的侍衛麼?本王瞧着人高馬大挺不錯,也是我這麼個樣兒的,就這麼愉快的決定了。”
他一拍掌,響亮的“啪”一聲,此事已定。
狗蛋欲哭無淚,以前殿下就是個行事任性、一旦瘋癲起來就沒個邊兒的主,現在好了,他自己也栽進去了。
“殿下,奴婢求您……”
“嘶——”顓孫肅行捂着肚子,一臉糾結痛苦,“我覺得孩子在踹我,得得得,此事就這麼辦了,本王要回去看大夫,好好休息了。豫左啊,一會兒你搬過來的時候,手腳放輕些。”
杭豫左應道:“請殿下放心。”
侍女們簇擁着顓孫肅行回去,狗蛋跺跺腳,恨不得把自己的一張嘴縫起來。
“這日子以後該怎麼辦啊!”
杭豫左冷笑,“謹言慎行。”
狗蛋猛地回頭,想罵上兩句,又想到剛纔神出鬼沒的皇太叔,不甘心的捂緊嘴巴跑出去。
剛纔還吵吵嚷嚷的屋子冷不丁的寂靜下來,杭豫左眼中的光亮如同風雨中飄搖的燭火,一點點的熄滅,他回過頭,看着鋪在牀上的衣服,一道雪亮的光彩在眼眸深處閃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