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仁宗臉色也變得有些凝重,微微頜首,說道:“先說說到京兆府一路的價錢吧!”
“是!”宋綬應諾一聲,認真的回答道:“一般僱工大概在一天七十文左右,一名挑夫可以帶一石的糧食出發,不過速度要慢不少,而且要包吃用。一名挑夫一天大概可以走四十里左右,也許有時候路程會長一些,或者短一些,這就要看住店的落點。不過也很麻煩,陝州到京兆府全程大概五百里左右,就算加快速度,也需要走上十二天。挑夫一天吃兩升米,十二天下來,就需要兩鬥四升,加上路上的損耗,大概有二斗五升,另外還有迴路費,這又要二斗五升。如果直接送到京兆府,怕得折了一半!另外還得費錢大概一貫左右,其中八百四十文乃運費,一百六十文乃迴路費。”
宋仁宗心中計算了一下,登時臉都黑了。送一石到京兆府就要折了一半不說,光是運費就需要一貫錢,如果計算上買糧食的成本,這一石糧食在京兆府足足要二貫五百文左右。是汴梁城糧價的七倍有餘!
這還沒有計算上從京兆府運送到延州的費用呢!這裡頭的路程更加遠,足足七百五十里,而且已經到了高原大山地區,無論是道路還是休息的地方,都沒有從陝州到京兆府一段的好走。
宋綬咳嗽一聲,說道:“其實這只是挑夫的價格,如果僱傭有推車的。運送數量就更加多,價格也好說多。不過需要官道通到那裡。否則這推車還真不能夠走到目的地。推車大概花費三貫錢,但可以運送三石糧食,咋一看和挑夫差不多,但推車只是一人,來回只是需要五斗米,比挑夫省下了足足一石的消耗。”
宋綬說的倒是不錯。但宋仁宗無論怎麼計算,得出的價格都足夠他那顆小心肝劇烈收縮着。
別看少消耗一石的糧食,二石五斗糧食運送到京兆府便需要三貫錢,計算上成本大概有一貫。也就是說平均一石糧食需要一貫六百文錢!宋仁宗現在日子稍微好過一些,但一年稅收下來,不計算糧食、布帛這些實物稅收,銅錢這些錢銀。一年下來也就是六百來萬貫罷了!
宋仁宗略帶歉意的看着夏守贇,略微有些難爲情的說道:“夏愛卿。現在的情況你也看到了,聽到了,朕實在不知道能夠派出多少禁軍啊!唉!這國家,真的……”
搖了搖頭,宋仁宗都不知道是不知道說什麼好,還是怕說了不應當的話,讓張士遜、呂夷簡這一幫老傢伙惱羞成怒,叫囂告老還鄉的。
夏守贇能夠怎麼辦?只能夠硬着頭皮上了。“無論多少兵力。老臣拼死也要爲官家抗住那西夏!”
宋仁宗心中感嘆:好臣子啊!如果個個臣子都這樣,那該多好呢?一個二個就會向朕要錢、要糧,朕是天下至尊,但也不是富甲天下的啊!
趙禳卻是看不過眼來。你們這樣搞下去,這夏守贇還守什麼陝西,李元昊第二年不再來一趟才奇怪!
趙禳咳嗽一聲,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落在這個除了出場,到現在都一直顯得很低調的王爺。呂夷簡和張士遜他們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真的如此,居然還表現出一副,啊!居然還有這麼一號人在這裡的啊!
尼瑪!算計老子的時候,又不見你們那麼無視老子!
心中腹誹歸腹誹,趙禳臉上那叫一個平波無瀾。走出一步,對宋仁宗拱了拱手,說道:“皇兄,臣弟聽聞過一句話,巧婦難爲無米之炊!雖然說朝廷無糧、無錢,但再怎麼樣,也得咬牙上,要不然就放棄陝西好了。”
“祖宗之地,豈可談放棄呢!七弟,你在說什麼話呢?就不怕愧對我大宋列祖列宗的嗎?”宋仁宗大有一副怒髮衝冠的樣子,一拍黑書案,怒視趙禳。
趙禳渾然不懼,看了呂夷簡一眼,又看宋綬一眼,施施然的說道:“皇兄,不是臣弟要放棄陝西,放棄祖宗之地。而是相公們都這樣說了,臣弟還有什麼能夠做的呢?這個說沒有糧食,那個說沒有錢,這裡又說運費貴!都把陝西說成雞肋了,食之無味棄之可惜,那不如索性學一把曹阿瞞,把漢中扔給劉大耳好了!”
呂夷簡心中暗叫一聲糟糕,這小狐狸還真是難纏,不聲不吭的就把燒往他那裡的火燒到自己這裡來了。
見宋仁宗把懷疑的目光看向自己,呂夷簡心中腹誹趙禳不說,表面上還是一副風輕雲淡的樣子,正氣凜然道:“官家,老臣會是這樣的人嗎?老臣這樣說,不是不要陝西,而是請求官家派人疏通陝州到京兆府一帶的河段,如此一來,江南的糧食就可以通過汴河、黃河直達京兆府。在京兆府換上小船,可以運送到延州北部甘泉縣,以此爲糧倉。如果官家唯恐甘泉距離西夏太近了,也可以設置在甘泉南方的鄜州治所洛交縣處。”
趙禳也沒有話好說了。
宋仁宗也知道如果要疏通這一段的河流,不僅僅是花費錢糧,更是需要動用大量的人力。沒有人力了,那裡來人運送糧食到陝西啊?而要靠陝西自給自足,在往日這事情就好說了。問題是這次延州被西夏破壞的很厲害,需要的錢糧更是不知道幾何,糧食難免一下子緊張起來。
宋仁宗最後還是拿不到注意,向張士遜問詢:“郢國公,你認爲應該派多少人馬到陝西呢?”
張士遜一本正經的想了想,說道:“官家,老臣認爲應該派三軍即可!畢竟現在不需要進攻西夏,只要守住陝西就可以了。而之前那麼多兵力,是準備在今年進攻西夏!不想那西夏賊居然先下手爲強。如果把原來的兵力都補充上,怕是會刺激了西夏人,而且兵力小,也有他的好處,最少這陝西在錢糧供給方面,要輕鬆一些了!”
“話雖然如此,臣覺得四川在這方面也需要出大力!”趙禳的師傅宋庠出列,獻策道。
宋仁宗點頭,高興道:“這計策好,中原沒有力氣用,四川乃天國之府,糧食方面好說了。立馬起草一份詔書,讓四川無論怎麼也好,儘快送一批糧食到陝西!就三萬石好了!”
呂夷簡怕宋仁宗好大喜功,連忙提醒道:“官家,現在正是青黃不接的時候,而且還要春耕了,如果運送太多的糧食,怕是會傷農。而且也會導致糧食價格上漲,送到陝西的糧食數量,需要謹慎一些!三萬石雖然不多,但路上折損更是厲害,對現在四川而言,壓力不輕!”
宋仁宗見呂夷簡都這樣說,也覺得有道理,點點頭說道:“呂愛卿言之有理,至於送多少,就由你們東府商量後,再遞到朕這裡來吧!”
趙禳知道宋仁宗如此快轉口,那是因爲對四川的忌憚,四川是宋朝出了名的造反大省。爲此宋朝將蜀地劃分爲四路,防止裡頭的官員出了不應該出現的野心,這也是四川這個名稱的由來。
不過四川這塊大地,在宋朝那裡依舊不安分,宋太宗的時候有浩浩蕩蕩的王小波、李順起義,到了宋真宗的時候,還有戎卒王均起義,連益州也就是現在的成都都被攻下了。而小規模的民變、土人作亂,更是可以說一年接着一年,也就是近些年來安分一些。
不過宋仁宗也不敢刺激這幫川人,實在是太過彪悍了!傷不起啊!有木有!
這個時候,宋仁宗纔想起夏守贇,有些悻悻然的問道:“夏愛卿啊,三軍的兵力,你看如何呢?”
三軍,滿編有七千五百人,雖然緊湊一些,但也算不錯。問題是……不滿編的!估計也就是那麼五千四五百的人數。
夏守贇沒有說話,而是眼巴巴的看着宋仁宗。那眼神彷彿在說,官家,你忍心嗎?
弄的宋仁宗很是尷尬,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趙禳咳嗽一聲,說道:“臣弟不才,領兵打過一些小戰鬥,熟悉一些情況。如果要防守一方土地,最好的就是在這一方土地上招募士兵。因爲這些士兵對這片土地很熟悉,也很眷戀,他們的家人、田地都在這裡,故而會在戰鬥的時候用命死戰。如果只是守住西夏軍的侵犯,在當地招募鄉勇也是不錯的!”
宋仁宗聞言大喜,忙不迭的點頭許諾道:“七弟說的沒有錯,禁軍是少了一些,這樣吧!夏愛卿,朕允許你自行招募一萬鄉勇,裝備什麼的,朕立刻讓人撥給你!”
夏守贇也知道事情只能夠到這個地步了,無奈道:“老臣遵命!自當爲官家鞏固陝西!”
說罷,夏守贇退下去,暗暗給趙禳遞了個感激的眼神。
唉!還是自家人給力啊!呂夷簡這幫士大夫,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禽獸!我都記住了,呂夷簡,別給我捉到機會,要不然定然饒不了你這混蛋!說什麼也要讓你不痛快一把!夏守贇心中暗暗發誓。
要不是趙禳,夏守贇要被呂夷簡這一幫士大夫坑慘了。當然了,趙禳也並不認爲,自己兩次開口,可以讓夏守贇好的到那裡去,這坑依舊是很深。前者摔的你粉身碎骨,後者摔的你兩腳一蹬,都是一個死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