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爲何,聽着他這樣說話,玉珥的心有些悸動,眼神有些亂,一把把他推開,低斥了一聲:“……瘋言瘋語。”然後就跳下書桌跑出門去。
席白川看着她遠去,又打開畫卷看着這水中女子,眸色難辨喜怒。
恍惚間看到這柔媚女子的眼神忽然變得漠然,面無表情地看着他,啓脣輕聲問:“你可恨我?”
門外似又下了雪,空氣中也帶着徹骨的寒意,席白川慢慢將畫卷收起來,珍重地裝入錦袋中,藏在了暗格內,這才轉身出門。
臘月的天氣更冷了一些,彷彿萬物都冒着寒氣,他的一聲低喃卻好似柔情萬般。
“不恨呢。”
……
玉珥跑了一段路,倏地停下來,覺得有點不對勁——她爲什麼要跑?
那人胡言亂語口無遮攔也不是第一次了,她何必反應這麼激烈?
真是被氣瘋了!
不過……他好端端的爲什麼會說這種話呢?
——還是你親手送我上斷頭臺的呢。
這句話在玉珥心口盤旋了好久都沒有散去,讓她感覺一陣呼吸不暢。
“殿下?”忽然有人在背後用遲疑的聲音喊了她一聲。
玉珥連忙轉身,一看竟然是付望舒。
他還穿着朝服,看方向應該是從御書房出來的,只是沒加狐裘站在小雪中,那身影看着有些單薄,他恭恭敬敬地行了一個禮,才疑惑地問:“殿下是要出宮?”
“付大人要出宮?”
“是。”
原本玉珥是沒打算出宮的,但聽他這樣一說,玉珥當機立斷點頭:“沒錯,本宮也是要出宮,不如一起走?”
付望舒一愣,清秀的上似出現了淺淺的笑意:“好。”
玉珥嘴角也忍不住揚了揚,轉身往宮門走去,按照順國的規矩,品階高的人走在前面,品階低的人偶落後一步,付望舒是個非常遵守規矩的人,當真一直走在她的身後,玉珥有點不滿,找藉口說:“付大人走上來一些,本宮有話要問你。”
付望舒頓了頓,走快了一步到她身邊。
玉珥這才滿意,閒聊問:“最近兵部忙嗎?”
“天下底定,四海昇平,沒有戰事兵部自然不會太忙。”付望舒笑了笑,看出她沒什麼要緊事和他說,只是在找話閒聊,便溫和道,“倒是殿下,先前爲冬狩刺客案花費了不少心神吧?”
“那個案子也不是很難,忙的還是裴大人。”走到宮門口,玉珥自然而然上了付望舒的馬車,付望舒頓了頓,抿脣也跟着坐上去。
付望舒的馬車自然沒有席白川那個佞臣那麼奢華,只是在車廂內加了一個炭爐取暖,玉珥把手放在炭爐上方取暖,付望舒坐在她對面,卻不知道在箱子裡翻找什麼。
玉珥眼神忽然粘在了他身上,看着他清俊的側臉,心頭微動。
這個人啊,她從五歲就認識了,本應該是無話不談親密無間的好友,可他們之間雖比一般的君臣更親近一些,但卻遠遠達不到自己想要的那個程度,大概是因爲在他心裡,只當她是嫡公主吧……
付望舒忽然嘴角一揚,從箱子拿出了他找了一路的東西——一個取暖用的湯婆子。
“這個湯婆子內裝有鐵粉、活性炭、鹽等物,能自行發熱。”付望舒抓着她兩隻手放入湯婆子中,一邊說,“只是發熱的時間有限,大概兩三個時辰,冷卻後就和普通的湯婆子一樣,如果殿下喜歡,我改天讓人送些入宮。”
他的指尖微涼,從她的手背上劃過,讓她臉上有些燥熱。
而就在此時,車伕忽然長長地‘馭——’的一聲讓馬車急剎,玉珥一個猝不及防往前撲,眼看就要撞到炭爐,付望舒連忙一腳把炭爐踢開,伸手接住了她。
玉珥:“!!!”
幾乎是在第一瞬間,玉珥就把他給推開了,那速度大概是她平生之快,以至於做完那個動作之後,兩人面面相覷,都有些愕然。
玉珥很想直接抽自己一巴掌,她心心念唸的都是這個人,怎麼被碰一下就嚇得和什麼似的呢!
付望舒迅速收斂了表情,微微一笑:“殿下小心。”
“……哦。”
一直到付望舒的馬車駛入兵部尚書府再也看不見,玉珥才苦澀一笑,轉身慢慢走回宮——專門出趟宮就是爲了能和他獨處半刻鐘,這種事情要是被席白川知道了,肯定又要被笑掉大牙。
等回到東宮,天已經半黑,席白川卻還在她的寢殿裡。
“我的殿下,跑出去那麼久都沒回來,我還以爲你是不敢回來了。”
湯圓伺候着玉珥解開披風,玉珥撇嘴道:“少自以爲是了,我只是不想回來聽你胡言亂語,所以出去吹吹風賞賞景什麼的。”
“這個是什麼?”席白川忽然拎起她剛纔隨手放在桌子上的湯婆子,仔細看了看,表情忽然一沉,“你什麼時候見過付望舒?”
“你怎麼知道這個是付望舒給我?”玉珥搶回來左看右看,“有寫名字嗎?”
席白川臉色很不好:“付望舒託宮裡的內侍送了幾個給付貴妃,我看到過,別轉移話題,你什麼時候見過付望舒?”
玉珥絲毫沒感覺到席白川的怒火,臉上還露出了甜絲絲的笑容,抱着湯婆子說:“從暖閣離開的時候遇到的,我送了他回府,他就送了我這個,還說我要是喜歡下次再給我送幾個。”
“殿下對付大人還真是癡心一片啊。”席白川忽然不陰不陽地說。
玉珥皺了皺眉,無端覺得他這語氣聽着很不舒服。
她的確喜歡付望舒,而且喜歡了很久,但從來沒有告白過,原因無他,因爲付望舒不喜歡她,她有她身爲嫡公主的驕傲,不可能強求一個不喜歡自己的人,所以她一直都把這份小心情埋藏在心底,整個皇宮上下,也就只有湯圓和席白川知道。
玉珥將湯婆子鄭重地收起來,再回頭看席白川時,表情如常:“我癡不癡心關你什麼事?我沒插手你和顏如玉那些事,你也就別多管閒事了,好歹是個男人,別整天婆婆媽媽的。”
“你!”席白川咬牙切齒地瞪了她半響,但她卻沒有半點動容,這讓他有種無力感。
深深覺得再和她繼續這個話題絕對會被氣死,爲了自己的壽命着想,識趣地改變了話題,“你先前不是很在意畫骨香的事嗎?怎麼現在一看到付望舒就把這些都拋到九霄雲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