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到決堤的原因了嗎?”玉珥問。
蔣樂易連忙回答:“每年二月到四月南海水域都會不穩定,南川江屬於南海的重要支流,多少也會被影響到,但之前殿下下令關閉了南川江中流的閘門,所以上游的水和下流的水都被阻隔住,進退不得,昨天下午也不知道是誰打開了閘門,積攢已久的大水便上下夾擊,導致中流水位驟然上漲,沖斷了本就存在問題的堤壩,導致了溧陽縣大水!”
“住在碼頭附近的百姓還說,昨天下午他們聽到了一聲悶響,推開窗一看就看到了水柱沖天而起,堤壩隨即就崩潰。”付望舒補充,又猜測道,“那一聲悶響來源我們還沒查出來是什麼,聽描述似乎是……炸藥包。”
“炸燬堤壩,引水入縣,鮫神現世,人心不穩,我看馬上溧陽縣又會傳出這場洪水是鮫神對他們的懲罰這樣的言語。”席白川撫着袖子,眼神沉沉,嘴角帶着凜然的笑。
玉珥站在高處,寒風吹得她的衣袂獵獵飛起,一聲嘆息無奈又沉重:“溧陽縣吶,百廢待興。”
席白川忽然轉身,看着玉珥說:“我和蔣大人去那邊看堤壩,你們到別處去看,讓蕭何和劉季跟緊你,如果有事就讓人來喊我。”
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別走太遠了。”
玉珥心有一暖,頷首答應。
其實堤壩的事情根本不用席白川去管,她也知道席白川從來不愛管這些瑣碎事,每次都要她叫他才勉強去做,這次他會這麼主動攬下這麼多事,大概是想在臨走前多爲她做些事,減少些她的負擔。
於是玉珥、孟楚淵和付望舒便走下高臺,沿着較高處走,道上人來人往,都扛着工具,玉珥側身讓他們先過,一個不小心被一人的扁擔給刮到,險些跌下水,所幸被付望舒拉住了手。
玉珥被他握住手,頓時一愣,因爲她清楚地感覺到了她的掌心柔軟細滑,就像是一塊光滑的軟玉,和席白川帶着薄繭的手有些不同。
因爲陌生,所以她也快速將手受了回來,不知怎麼忽然覺得有些尷尬,忍不住用眼角掃了一眼付望舒,卻發現他看向了別處,神色淡淡的。
受災百姓都被轉移到了高處,不知不覺他們走到了一處災民聚集地,此處已經有官府的人搭棚施粥,千牛衛和本地守軍密切配合,將場面控制得井然有序。
玉珥他們在原地停了一會兒,看到一個扎着雙丫髻的小女孩捧着一碗熱粥在跑,沒想到跑得太快,絆倒了石頭摔倒,碗裡的米粥都潑到了孟楚淵的腳邊,還有些弄髒了他的黑靴。
小女孩年紀雖然小,但也知道現在還能打扮得光鮮亮麗的人肯定都是富貴人家,富貴人家一般都很有脾氣,她頓時就嚇得哆嗦,連忙爬過去用衣服袖子擦靴子上的米粥,嘴裡連連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對不起,對不起。”
看她抖成那樣,誰都有動惻隱之心,孟楚淵心頭一動,蹲下去把小女孩抱起來,柔聲說:“沒關係,你別怕,我不怪你。”
“哥哥你真好。”小女孩眼眶通紅,眼淚不受控制地掉下來,哽咽地說,“可是我把米粥給倒掉了,妹妹就沒得吃了。”
孟楚淵皺眉:“你還這麼小,爲什麼是你照顧妹妹?”
“爹爹得瘟疫死了,孃親昨晚爲了保護我和妹妹,也被洪水沖走了,我找不到孃親,榮婆婆說孃親肯定已經死了。”小女孩哭起來,小臉髒兮兮的,像一隻花貓,看得人心疼。
玉珥抿脣,回頭看了蕭何一眼,蕭何心領神會,重新去盛了兩碗米粥過來,對小女孩說:“你妹妹在哪裡?叔叔送你回去,叔叔幫你們找孃親。”
蕭何送小女孩回去找妹妹,看着小女孩高興得一蹦一跳的身影,孟楚淵忽然有些感傷,低聲說:“如果女孩的孃親也在洪水裡死了,我就把她們姐妹接回王府撫養。”
其實這樣不幸的孩子在溧陽縣甚至昭陵州都還有很多,只是他們暫時沒有遇到而已,玉珥對着他微笑點頭:“她們願意跟你走,就帶去吧。”
災後的安頓,其實要比治災還要困難,能幫一個是一個。
臨近午時,玉珥他們三人才返回堤壩,恰好遇到席白川和蔣樂易也往他們的方向走,幾人重新圍成一團,玉珥他們說附近的災情和對災民的安置,席白川他們說堤壩的損壞情況和處置辦法,匆匆制定了救災方案後,便又各自分頭行動。
玉珥一個下午都沒遇到席白川,直到傍晚忽然聽到遠處號角連響,這是碼頭險情的警示,她被嚇得心底一震,猛地從石頭上站了起來,沒有半點緩衝,眼前忽然一黑,她的腳步一晃摔倒在了泥地裡。
“姐!”孟楚淵連忙把她扶了起來。
眼前的視線依舊模糊,玉珥連忙掏出懷裡的藥瓶,倒出一粒吞下去,這是沈風錚給她配製的藥,吃了能抑制蛇毒。
吞下藥丸,視線果然清晰了不少,玉珥心底的惶恐才慢慢壓下去,拍拍孟楚淵的手解釋道:“剛纔緊張,滑腳了,沒事。”
兩人沒有再踟躕,快步趕往碼頭,只見那處已是人聲鼎沸,混亂成一片,仔細一聽才知道他們在說的是——水底爆炸,又要發大水了。
又發大水?!
玉珥心中驚駭不已,怎麼可能!
今天這麼風平浪靜,水是從哪裡來的?
可那翻滾的江面卻是真真切切的,好似下一刻就會有大水奔涌而出。
在驚愕中,駐守堤壩的軍士們已經迅速動作起來,將早已準備好的沙包和石塊搬起來扔下決堤的裂口處,然而水流湍急,扔下去的沙包一下子就被江水席捲入江底,而後方的堤壩卻還沒修築好,情況十分危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