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珥垂下眸子,她曾因爲一個背影迷戀了付望舒許多年,但在一朝夢碎之後,卻發現自己的傷心難過不過是因爲自尊驕傲被打擊,關於情愫的成分少之又少,後知後覺地發現其實是因爲有個人早就蠻橫地闖入她的世界,在她都未察覺的時候就在她心裡留下了一個個腳印。
那情竇初開不是爲付望舒開,而是爲他開。
席白川看着她:“我只想留在你身邊,我可以去嶺南道,但前提是你要跟我一起走。”
“怎麼可能?”從古至今還沒有兩個親王掌管一個封地的先例。
你嫁給我不就有可能。席白川很想直接說出這句話,但想起前兩次她的拒絕,還是活生生嚥了下去——罷了,這朵花已經爲他綻放了,那他便再等些時日,等她爲他盛開。
“放心吧,陛下此時此刻還不會把我們爲我們分封的。”席白川道。
玉珥挑眉:“又是算出來的?”
他只是微笑,玉珥想起自己心中的鬱結,她原本是不想問的,想着人難得胡塗,要知道那麼清楚做什麼,但裴浦和的那些話卻每天晚上充斥在她的腦子裡,她到底不是會自欺欺人的人,不弄個清楚明白她的心裡總是有芥蒂。
“這幾天你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到底在想問我什麼?”席白川餵了她一根菜,神情坦然又自信。
而玉珥被他這麼一問,心裡壓抑了許多天的話就好像開了閘的江河,水控制不住地奔涌而出,她脫口而出:“皇叔你是不是瞞着我許多事情?”
他深深地看着她,微微扯了扯嘴角,那笑起來的模樣依舊是風華絕代,但她卻是在他的眼裡看到一抹透心涼的寂寥,他脣動了動:“你果然還是不信我。”
“我……”玉珥從來都不知道原來她皇叔如此多愁善感,她只是問一下,他怎麼就露出這種被全世界都遺棄的神情來,她頓時就不知所措了,連忙站起來手忙腳亂地不知道是要哄還是要掏手帕。
席白川已經站起來,苦大仇深地說:“罷了罷了,我知道,在晏晏心裡,家國天下才是第一,皇叔對晏晏來說只是錦上添花的那朵花罷了,可有可無。”
說着他就抹着眼裡往外走,看樣子是打算去找個安靜沒人的地方,悲春傷秋哀悼他逝去的愛情,玉珥連忙拉住他,心力交猝又無可奈何地說:“我信你我信你,你不願說我就不問了,你千萬別想不開,世間還是很美好的。”
他抽泣了一下:“晏晏可是捨不得皇叔?”
玉珥扶額:“是是是,捨不得,你如此相貌堂堂舉世無雙站着都能美化城市,我怎麼捨得你香消玉殞。”
他繼續抽泣:“那你愛我嗎?”
玉珥拉着他的袖子,敷衍道:“愛愛愛,我愛死你了。”
他又繼續得寸進尺:“那我能住到你的寢殿去嗎?”
住到她的寢殿去?這是什麼節奏?玉珥愣了一下,心想這個不能隨便答應。
席白川忽然肩膀抖動起來,跟哭起來了似的,玉珥頓時被這個畫面嚇得三魂沒了六魄,連連答應:“成成成,整個東宮你想住哪裡都可以。”
他擡起的袖子被風吹得揚起來一個角,玉珥就看到了他嘴角那抹都快咧到耳根子的笑,稍微愣了一下,頓時就明白了,差點一口氣沒提上來——又在演戲!
席白川那邊還渾然不知,還繼續扮演自哀自怨的落寞美人,憂傷問:“那你會嫁給我嗎?”
玉珥皮笑肉不笑地抽了一下嘴角,眉梢抖了抖,順手抓起桌案上用剩下的麪粉,大喊一聲:“嫁你妹啊!”
他錯愕地扭過頭,玉珥就直接把麪粉潑他臉上,然後氣呼呼地推開他,跑出廚房。
這個王八蛋最擅長的事情就是耍她!而她這個白癡居然毫不懷疑地上當!玉珥氣呼呼地跑回寢殿,眼看身後那一臉雪白的渾身都是麪粉的某人馬上就追上來,她迅速關上門,‘啪嗒’一聲把門給上鎖了。
“晏晏,開門啊晏晏,我知道錯了,下次再也不騙你了,快開門啊。”某人聲音帶着笑意,道起歉來半點誠意都沒有,“可是晏晏你不能說話不算話啊,你答應讓我住東宮的。”
居然還敢說!
玉珥抱着膝蓋蹲在門口,耳根紅得和珊瑚似的,咬牙切齒地大喊:“席白川!你怎麼不去死一死啊!”
席白川低笑:“晏晏你又錯了,剛纔你還說捨不得皇叔香消玉殞呢。”
啊啊啊!
好無恥啊!
玉珥忍無可忍,唰的站起來,猛地打開門,擡腳就想踹外面那個混蛋一腳,席白川靈巧躲過,還側身闖了進來,笑吟吟地抓着她的腳說:“皇叔只是跟你開個玩笑,別生氣了。”
“放開我!”玉珥臉色一冷。
席白川挑眉,有些詫異:“真的生氣了?”鬆開她的腳,他聲音也放柔了一些,“下次我再也不開這種玩笑了,別生我的氣了好不好?”
玉珥不理他,轉身往裡走。
席白川跟着她的腳步追進來,在背後哄着她,玉珥不言不語不理睬他,席白川在心裡感慨真是越長大脾氣越大了。
但其實只有玉珥她自己知道,她生氣不全是因爲席白川老是耍着她玩,更多是氣自己怎麼越來越不鎮定了,爲什麼他越來越容易影響她的情緒?明明以前她遇到事情還知道要分析,可現在卻……
“好啦好啦,你想問什麼我都告訴你,晏晏別生氣了。”席白川大步上前從背後抱住了她的腰,下巴擱在她的肩膀上好聲好氣地哄着。
掙扎了兩下沒掙扎開,玉珥也就放棄了,輕哼了一聲說:“真的?”
“真的,不敢再騙你了。”席白川認真道。
這還差不多。
玉珥撇撇嘴:“放開我,你渾身都是麪粉,別弄得我渾身都是。”
……
席白川回他的偏殿換了一身衣服,然後又飄了過來,玉珥也換了今天第三套衣服,出來時看到湯圓蹲在地上,拿着抹布擦地板,一看原來是地板上也都是麪粉,還一路從門口蔓延到了內殿,想來是席白川乾的好事。
湯圓絮絮叨叨地念:“殿下啊,您和琅王爺都多大歲數了,還玩麪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