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醫被玉珥嚇得回神,連忙說道:“回稟殿下,琅王爺這身體……這身體按脈象來看,並無大礙,頂多是有些氣象不穩,這是疲勞所致,適當休息便可。”
玉珥:“……”就這麼個症狀也要診那麼久,她差點以爲是絕症什麼的。
安離也質疑道:“不可能啊,我親眼看到主子疼得死去活來,跟要生孩子似的,怎麼可能只是疲勞呢。”
話才說完,衆人還沒從他的奇葩形容中回神,他的後腦勺就被一隻鞋準確無誤的擊中。
安離摸着腦袋怒而回視:“誰敢打你小爺!”
“你家王爺。”席白川不知何時醒來,一隻手伸出被褥,冷冷地看着他,“誰要生孩子?”
安離立即抱住腦袋躲到了角落裡。
老太醫摸着鬍子,搖頭晃腦地說起來:“王爺身強體壯,身體健康,若是真有心悸絞痛,那也是屬於勞累過度,雖不是大事,卻也不能小視,畢竟古往今來還是有許多人因此猝死的。”
猝死?先皇就是因爲勞累過度,在某個早朝心臟驟停英年早逝的,玉珥心一緊,伸手就把要起身的席白川按下去:“躺着!不許起來,以後你每日都要在牀上躺夠五六個時辰。”
席白川好笑地看着她:“想讓我癱瘓嗎?”躺那麼久。
“下官去開寫張補氣養血、滋陰溫陽的方子,王爺每日個服用一次,應當會有所緩解。”老太醫說完躬身離開,安離連忙跟過去抓藥,也好躲過主子的滅口。
玉珥伸手貼貼他的額頭,雖然他看起來已經很精神了,但她還是不怎麼放心:“你還是再休息一會兒吧。”
席白川搖頭拒絕繼續再幹沒事在牀上挺屍這種頹廢的事情,固執地坐了起來:“剛纔已經休息很久了,你也別聽張太醫那個老昏庸亂說話,什麼勞累過度,我每天都是早睡早起,輕鬆得很。”
玉珥對他純屬胡說八道的言論進行漠視,轉而說:“既然你沒事,那我要和你說一件事。”
“是皇二子的事?”席白川伸手理理她的鬢角,“陛下命你監斬了?”
玉珥愕然:“你怎麼知道?”
席白川淡定回答:“算出來的。”
盯着他看了好一會兒,玉珥才認真道:“我一定要找個時機和父皇舉薦你去太史局任職。”
他倒是不置與否地笑了笑,左腿曲起,手搭在膝蓋上,半眯着眼睛,濃密烏黑的長睫在眼窩下投入一個扇形陰影,如畫的眉眼在暖陽下映照着,俊雅得令人一時忘記了呼吸。
玉珥恍惚了一下,連忙起身站到了一旁,暗忖藍顏禍水啊藍顏禍水。
禍水卻還不自覺:“怎麼了?”
玉珥連忙錯開眼神,摸摸鼻子說:“……咳咳,沒事,那個我要出宮,我回來再來看你。”
席白川沒有多想地點頭:“好。”
玉珥走後,安離煮好湯藥端進來,還是一臉的誠惶誠恐,大概是怕他再揍他,站在距離他一丈遠的地方不敢過去。
席白川眼神不濃不淡地睨了他一眼:“不打你,過來,把藥給我。”
安離這才放心,走到了牀邊把藥碗遞給他。
端過藥碗,席白川忽然擡手重重拍了他的腦袋一下:“讓你胡說八道!”
安離頓時覺得受到了欺騙,不是說好了不打嗎?堂堂一個王爺這麼言而無信真的好嗎?!
不理會他發牢騷,席白川用木勺慢慢攪動着碗裡的湯藥,眼底深沉微冷。
前世他被這心悸的毛病折磨得苦不堪言,原以爲是早年征戰沙場受傷的舊疾,可這一世他能避則避,比前世少受了許多傷,可這心悸的毛病非但沒有消失反而還提前出現了,這就證明,這心悸不是外傷,而是內傷……
席白川正邊想事情邊喝着藥,安離忽然說:“對了,主子,先前你讓我盯着的那個女人,他們有動靜了。”
‘啪嗒——’勺子從手中脫落,席白川猛地擡起頭。
……
“殿下嚐嚐,下官新得的茶葉。”裴浦和親自端着一杯茶遞到玉珥面前,玉珥笑着接過,用茶蓋颳去漂浮在水面上的茶葉,抿了一口,很給面子地說:“不錯,雖然我不大懂茶道,但是這茶水很甘甜,我倒是喜歡。”
“殿下喜歡的話,等會下官將茶葉送給殿下。”裴浦和在另一張椅子上坐下,他依舊穿着一身紅袍,如火豔豔,十分奪目。
玉珥放下茶盞,擡頭問:“對了,那個冬狩跑掉的刺客抓到了沒有?”
“隴西道太大,搜查起來不容易,下官還在查。”裴浦和說道,“不過關於隴西道另一件事,下官倒是有些進展。”
“你是說贓款嗎?你有線索了?”玉珥起身,邊問邊往外走,裴浦和也起身跟在她身後說道:“是的,下官一直都密切留意這那些銀馬車,想看看他們最終和誰接頭。”
玉珥走到廊下就停下了腳步,她像是特意出來曬太陽似的,站在陽光底下舒展四肢:“然後呢?看到了嗎?”
裴浦和垂眸,輕聲道:“跟丟了,但可以肯定,隴西道一定有問題。”
玉珥的動作頓了頓,慢慢地轉身看着他。
初春的陽光被樹葉遮住,落在地上形成斑駁,牆角的灰磚和紅漆脫落的木門像一副靜態的畫作,散發着歲月靜好的氣質,隔壁院子的梅花開得猖獗,有一兩支枝葉探過圍牆隨風搖曳,三五朵粉白色的梅花爲這幅畫添了幾分生氣。
而他站在其中,紅袍過分惹眼,破壞了這幅格局淺淡的墨畫。
“所以你希望我離開帝都去一趟隴西道?”玉珥輕笑,“我真不知道那個人給了你什麼好處,讓你到此時此刻還沒放棄將我引去隴西道的念頭。”
裴浦和黑眸輕輕顫了顫,但沒說話。
玉珥看着他的眼睛:“我想過要相信你的,但你總是讓我失望。”
“你知道了?”裴浦和輕聲問。
“你可是大理寺卿,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這句話你不是最清楚嗎?”玉珥轉開頭看向別處,眼眸瀰漫出一層霧氣,朦朧的眼,她啞着聲音問,“爲什麼,到底爲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