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姑娘不明白，這也在情理之中。畢竟，有件事情如今京中知道的人尚且少，白姑娘只怕還被蒙在鼓中吧！”
“什麼事情？”白葉沉聲問道。陳舸卻沒有立刻回答，只幽幽道：“白姑娘與端王殿下之間的那點事兒，奴才也是知道的。端王身體能有如今這般情形，白姑娘可以說是功不可沒。奴才雖然聽命於端王殿下，卻也不忍見白姑娘這般死不瞑目。因此，今日就把話說清楚好了。”
陳舸說到這裡頓了頓，彷彿是等着白葉發問一般，誰知道白葉竟然如此沉得住氣，他等了等只當白葉是姑娘家的羞澀，因此聲音之中不由透出了對她的嘲諷。
“白姑娘怕是不知道吧，本朝大將軍白川早些年曾經遇刺與家中嫡長女走失。昨日傳聞，白家已經找到了那位嫡長女，只等着過年時祭祖添入族譜呢！”
白葉微微揚眉，怎麼也沒有想到陳舸要說的竟然是這件事情。
若是說旁的事情，她說不得真不知道，只她要認祖歸宗這件事情，她就是當事人如何會不知道呢？這件事情前天夜裡明沢和明浩之父子兩人才與她和白淵兩人商量過，只如今從陳舸口中聽到，卻是讓她不由愣怔了片刻。
陳舸是怎麼知道的？還是說，明家已經開始放出消息了？
她穩住心神，淡淡回了一句：“這件事情，與我又有什麼關係？與端王殿下，又有什麼關係？”
陳舸呵呵地笑聲從前面飄了過來，很明顯他沒有立刻想要殺人滅口的意思，反而不知道爲何竟然有閒心跟白葉交談。片刻，他笑聲止住，這才道：“白姑娘這般盡心盡力地醫治端王殿下，不過是因爲你覺得你們兩人情投意合罷了。也是，端王殿下相貌出衆，俊美無雙，白姑娘雖然出身微寒，然則卻有一身好本事，自然能夠入了端王殿下的眼。”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白葉微微咬脣，讓自己的聲音顫抖起來。一旁新綠瞪大了雙眼，先是惱怒，繼而想起了什麼，雖然未曾開口說話眼中卻透出了嘲諷之意。
陳舸駕車前行，自然不知道車內白葉和新綠兩人的反應，只以爲白葉真的中了他挑撥離間之計，心中得意之餘繼續往下說道：“只如今端王殿下身子漸好，對白姑娘的依賴自然就少了。更何況，手握十萬大軍的白大將軍家的嫡長女被尋回。白姑娘，你是個聰明人，還需要我繼續說下去嗎？端王殿下爲何命我綁了白姑娘，你還想不明白嗎？”
白葉揚眉，有種啼笑皆非的感覺。
陳舸竟然想誤導她，讓她以爲楚容若命他斬草除根殺了她，然後迎娶白家嫡長女，與大將軍府聯姻不成？
她緩緩搖頭，半響纔回了陳舸一句，“我不信，除非端王殿下親自對我說出這樣的話，不然我是絕對不會相信的！”
“白姑娘那般聰明的一個人，怎麼到了如今還想不明白呢？”陳舸幽幽嘆息了一聲，聽得白葉渾身只
起雞皮疙瘩。“若是端王殿下願意見你，又怎麼會命我這個平日裡素來跟白姑娘沒有什麼往來的人處置你呢？”
“處置？！”白葉猛然揚聲，陳舸冷笑着道：“莫不是白姑娘真以爲堂堂端王殿下是因爲仁善可親才當上了攝政王，號令羣臣的？堂堂端王殿下，年紀輕輕就能坐穩攝政王的位置，自然是有他的手段的。只當初他要用到白姑娘，這才只對白姑娘展露了他其中一面罷了！”
馬車緩緩駛入一個小小的莊子，陳舸與不知道是什麼人說了句話，外面一陣笑聲，然後就是糟亂的聲音。白葉忍不住緊緊抓住了新綠的手。饒是之前跟陳舸對話的時候她努力鎮定下來，此時還是有種面對未知結果的恐懼。
新綠攔在她的跟前，死死盯着馬車的門，做出防備的姿態。
“姑娘別怕，我雖然弱些，一時間對付三五個人也是不成問題的。”新綠低聲道：“等下開門，我纏住那些人，姑娘尋機跑出去。”她說着回頭飛快地看了白葉一眼，“王爺是絕對不會這般的，陳舸……陳舸怕是有問題！”
“我明白，只我想咱們是逃不出去的。”白葉深深吸了一口氣，還未曾細說就聽到外面開鎖的聲音。新綠連忙轉頭回去警惕，而車門在那一瞬間被人拉開。
陽光撒入，白葉微微眯縫了下眼睛，然後纔看清楚外面的情形。
陳舸站在開門的那個壯漢身後，正眯着眼睛看向她。新綠就在此時猛然跳下車去，一腳就朝着那壯漢的要害踢去。白葉在其後忍不住叫了聲，“新綠！”
新綠動作猛然一頓，腳尖穩穩停在了那壯漢的襠部。
“不要妄動，依着我看，想來陳公公此時還沒有要我性命的意思。”白葉彎身出了馬車，把新綠拉到她的身後，看向陳舸，“我說的沒錯吧？”
陳舸臉上帶着陰柔的笑容，道：“白姑娘果然聰慧，你說的不錯。雖然下了命令讓我殺你的人是端王殿下，我不過是他身邊一個內侍，然而上天有好生之德，且我也同情白姑娘的際遇，有所感觸，自然不遠白姑娘就這般香消玉殞。”
新綠冷冷看着陳舸，陳舸見狀笑着道：“新綠姑娘這般看着我，難道是怪我不曾按照端王殿下吩咐做事？”
“你這個……”
“新綠！”白葉冷哼了一聲道：“當初我識破你身份之後，你是如何應承我的？你說此生只對我一個人忠心耿耿。”白葉說着微微勾了勾脣角，回身看向新綠，“難不成，你不想要解藥了？”
新綠錯愕地看着白葉，一時有些不明白她口中的“解藥”究竟是什麼意思。白葉卻輕笑了一聲，“你可還記得那時候我賞你吃的那杯茶？”
她此時終於反應過來，只卻不擅長掩飾，只咬了咬脣，半響才悶聲道：“奴婢一切都聽姑娘的。”
白葉這纔回轉回去看向陳舸，陳舸怎麼也沒有想到還有這麼一幕，不由露
出訝異之色，“白姑娘這般……沒有想到，白姑娘竟然已經收復了新綠這丫頭，我一直未曾小看白姑娘，如今看來，卻還是輕忽了些。”
白葉笑了笑，“這京中龍蛇混雜，我一個無依無靠的弱女子，自然是要小心些纔好。陳公公說呢？”
陳舸笑着點頭，做了一個虛引的動作，“白姑娘這邊請。”
白葉隨他前行，新綠緊緊跟在身後。主僕兩人各懷心思，然而卻也注意到了四下那嚴密的防衛。陳舸這般大膽行事，自然是在這莊子之中做了周全的安排的。
莊子雖小，卻是五臟俱全。白葉在陳舸的引領之下很快來到了一處水閣，水閣之下就是小小一片水潭，裡面錦鯉遊動，不是湊在一旁等待着上面的人餵食。
只白葉卻沒有這些心思賞玩，只緩緩坐下，這才道：“陳公公之前的話，我仔細想過--”她說着看向陳舸，“當初我初識端王殿下時，就心懷警惕，若非他一步步坦誠他的想法，我也不會對他有如今的信任。”
她說着微微垂下眼簾，避開了陳舸的視線。
“只如今想來，我卻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以爲他對我說盡了實情，就不會再騙我了！”白葉說着苦笑了下，露出落寞之色，低聲道：“白大將軍我也聽聞過，卻沒有想到我竟然有幸跟這般人物的嫡女爭奪男人……”
“若非那白家尋回了嫡長女，而白大將軍又手握十萬大軍的話，端王殿下未必不會選白姑娘。”陳舸看似勸解白葉，實際上卻別有心思，“殿下下令要白姑娘的命，我原本當遵從纔是，只--”
他說着搖頭，白葉見狀不由神色一動，道：“陳公公對我大恩大德，我沒齒難忘！之前我還誤以爲陳公公是想要我性命，誤會了你……”說着她站起身來，“我在這裡給陳公公賠不是……”
“白姑娘不必如此。”陳舸道：“同是天涯淪落人罷了，當年我未曾救下我的族人，如今能夠救下白姑娘，也當是一樁善事。”
“你的家人？”白葉看過去，陳舸搖頭，露出哀慼之色，“當年陳氏一族在京中也是頗有些名頭的，一門兩尚書的美名誰人不知？那時候我被選在端王殿下身邊當做陪讀又有多少人豔羨不已？”
“只如今，不過才十多年，竟然再無人記起了。”陳舸說着雙手緊握，青筋暴起，神色也露出了一猙獰之意。白葉看得嚇了一跳，陳舸卻未曾注意只恨聲道：“當年陳家敗落，一夜之間陳氏一族上下近百人皆下了大獄，家中被查抄，奴僕發配、發賣，女眷被送入教坊司不堪受辱而死，男丁最後落得服毒自盡……我與殿下是自幼相識，平日裡很是親近。殿下身邊伴讀四人，他素來與我最爲親近，然而那時候他卻是袖手旁觀，只怕惹怒了元辰帝，耽誤了他的前程！”
“蒼天有眼！元辰帝這般昏君不過兩年就死了，端王這般冷情冷心之人自然沒有機會登上那寶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