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天被狂風颳倒在地,正要撥開身前的雪堆,觸手竟是一片虛無。他頓在空中的手抓了抓眼前的空氣,發現滿山的雪似乎都遊離蒸騰成了深濃的霧氣,隨風繚繞流動,昏暗的視野裡,有着幽幽的淡藍,像是幽冥裡的顏色,他還沒站起身,就聽到霧氣的深處,忽然響起一陣悠長的鹿角號聲,聲音也彷彿蒙了霧,散開在這片虛無裡,空濛而蒼遠。
隱約的熟悉感在心裡升起,他急忙環顧尋找,果然在不遠處,看到一個非常熟悉的身影,那身影越來越清晰,走向遠處的一線冥黑,無天的心跳加速起來。
他冥冥之中知道那個人要幹什麼,跟着他也好,阻止他也好,總之,他知道自己和他還有那頭魔獸的聯繫,他知道他們之間的關係,他想立刻站起來衝過去,卻感覺像是被定住了,無法動彈,他張嘴,發不出聲音,沒頂的恐懼襲來,眼前的人背對着他,漸行漸遠。
像是感覺到了什麼,那人轉過頭,看見他,清黑的深眸和他對視了片刻,突然竟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淡色的脣無聲地開合,說的是,再見。那樣好看的笑,卻讓無天有潮涌而來的絕望。
這不是屬於他的記憶,這種絕望也不是屬於他的絕望,無天這才發現,他居然再用那頭魔獸的視角看問題,更讓他難以接受的是,那些怪鳥突然閃現在瑩瑩白雪之中,撲棱棱裂開霧氣,盤旋着越壓越低地衝向後邊的凰襲,無天眼看着那些怪鳥張開獠牙,俯衝向凰襲,可是自己的身體卻絲毫不能動彈。
他的意志拼命地想要指揮身體,全身的肌肉繃得緊緊的。突然間,像是被什麼一點,束縛崩裂,積蓄着的力道頓時開閘瀉出,手臂彷彿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揮出去擋開凰襲背後偷襲的怪鳥。
手臂一陣極尖銳的痛,簡直要斷了一樣,痛得無天倒吸了口涼氣,驀地驚醒過來,終於可以控制自己的意識,凰襲明顯聽到身後的動靜,轉身奇怪去看,就發現無天倒在地上,手臂已經血肉模糊。
當最後一縷黑暗被晨曦佔領,天空的東方出現了光芒的統治者,太陽,但是太陽的熱度並沒有拯救凰襲和無天的處境,他們在那羣怪獸的襲擊之下,逃到魔域新出現的一條河流旁邊,那河水混合着落下的雪花甚是清涼,河水的清涼在這時並不好受,相反的,讓人有一股寒意,沁人心脾。
凰襲指一指前面,無天擡起頭來,才發現,兜兜轉轉之間,兩人竟然又回到了最開始的那一片隱秘樹林,他們掙扎着進入林子,就發現那羣怪鳥子啊林子上空盤旋徘徊一陣之後,便紛紛怪叫一聲,離開。
“它們爲什麼不進這一片林子。”凰襲喘着氣問無天,她相信對方是知道一些內情的,因爲無天表現的太過於奇怪。
想必是剛剛大雪的影響,地面上堆積了厚厚一層腐葉,加上新掉的葉片,每一腳踩下
去都鬆鬆軟軟。好在無天凰襲兩人都很老練,爲了防止意外發生,一個在前開道,另一個殿後,並沿途留下標記,這個想法是無天提出來的,因爲他很很直白告訴凰襲:“那羣怪鳥是爲了拖延我們追蹤它的時間。”
無天望天一眼,看着微微透光的天幕說:“它已經完全擺脫了封印的控制,但是還沒有到可以爲所欲爲的程度,可以說在這個時候,它的力量是最弱的,所以要想辦法逃開我們的追捕,這片林子因它而生,若是不小心,很可能被困死在裡面。”無天淡淡說道,這些話卻讓凰襲心懸了起來。
一路走來,兩人頭頂也逐漸被連綿的樹冠遮蓋,幾乎暗無天日。起先還能看到有太陽微微發出的光芒,到了榕樹林邊緣,就完全看不到光和生物活動的痕跡了,各種深淺不一的樹洞也開始成型,在交纏的枝葉和古藤的覆蓋下散發出一股帶着腐臭味的涼氣,兩人深知這個時候應該是最危險的時候,所以百般戒備,深一腳淺一腳地尋找着林子另外一邊的出口。
這裡簡直就是一個“鬼林”,說這話並不誇張,兩人一前一後的行走,無天那種不對勁的感覺涌上來,他努力定神放空大腦,專注地查看起了身旁的樹洞。沒多久,就在六七個樹洞裡發現了兩人剛剛走過時刻下的記號,他檢查了一下自己和凰襲的位置,很明確的記得兩人從未來過這個地方,但是爲什麼又刻有他們的記號呢?
走了幾步,又是一大叢合抱的榕樹樹幹,中間簇擁着一個形狀不規則的縫隙。他探進小半個肩膀想要在這個明顯的大榕樹上刻上痕跡,可是匕首剛剛靠近樹幹,那些凹凸不平的樹皮表面便出現了明顯的痕跡,無天頓時愣住,他明明還沒有刻上去啊,此時跟在身後的凰襲也看到了樹上的變化,臉上先是一驚,但是又立刻平淡下來,這些日子以來,不可思議的事情看多就沒有多少驚奇可以浮於表面。
不對勁!無天背上頓時冒起了雞皮疙瘩,他立刻用力抽出手臂,側身貼在樹幹上,仔細看去,凹凸的樹皮又像是被抹去痕跡一樣,彷彿是他自己不小心看錯,繞着樹幹羣轉了兩圈,樹林裡雖然陰風陣陣,但絕沒有強到可以吹動樹枝和古藤,無天心中想到,想歸想,他還是更加仔細地朝頭頂的樹冠也照了一圈,依然一無所獲。
可能是緊張過度。剛想鬆一口氣,那種感覺突然又出現,周圍的樹影就像是擁有生命的人一樣,開始排列整齊的動起來,漸漸向兩人靠攏,凰襲低聲咒罵,卻聽無天忽然大喊:“左邊!”凰襲頓時警惕,手中利劍朝左一揮,一根如同蟒蛇一般粗細的樹藤便被打落在地上,滿地翻滾,掙扎的厲害。
“看來這是那隻獸擺脫結界之後,做的第一份禮物,感謝我們的成全之恩呢。小心一點,否則就沒命去看我妹妹了。”凰襲帶着笑意說道。
無天冷冷哼了一
聲:“廢話。”
底下踩的軟軟的草地上長了厚厚一層潮溼的青苔,每一腳下去不停打滑,樹林裡的空氣潮溼刺鼻,現在太陽已經完全看不見,兩人只能憑藉超出常人的視力在一片黑暗中摩挲,在泛黃的樹葉映襯下,整個樹林的動靜帶着兇殘、暴烈的色彩。
走了一段時間,面前的樹木會有攻擊,但是都被凰襲無天兩人擋了下來,他們的面前便有樹木悄悄一開,在中間形成了一條大路,兩人順着走去,在大路的盡頭看見一間隱蔽的石室,凰襲抿抿嘴,這裡就是她曾經來過的地方,那惡獸的雕像就在其中。
那道石門關得緊密,無天用手使勁兒推了推,依然紋絲不動。身後傳來拔劍的聲音,無天轉過頭,就看見凰襲把手中的冰劍刺向石門,這麼堅硬的石門硬是被刺穿了,深深沒入其中,被刺中的地方正是石門的緊閉之處,此時被別開口子,嘶嘶散發裡面幽涼氣息,凰襲和無天將手撐在石門上接着,兩人手突然一發力,整個石門轟然碎裂,灰塵漫天飛舞,他們急忙捂住口鼻,向後退去。
等煙塵散盡,凰襲將手拿開,看着一片深黑的石洞說道:“這就是那惡獸的秘密潛藏之處,看來它,也不是無端逃出來。”
無天卻搖搖頭:“無論是不是有理由,都不能阻擋它的惡意。”
美麗而宏大的一片荒野之上,有個身穿黑袍的男人,負手而立,高空上如同翱翔的飛鷹,近看卻是無上尊貴的神,他的面貌極爲嚴峻,堅毅,俊朗,身材高大,配着眼中如同海水一般的深不可測,讓人不由肅然起敬!想要跪倒在他面前,聽從他的安排尊重他的決定,這是屬於神的尊嚴。
萬千世界,需有規矩才能成方圓,而在這一方荒野之上,他,規矩由他,方圓也由他而成,他就是魔域的守護神,也是上古之神當中的戰神,這片土地上的生靈,因爲融入他的血液而強悍,好戰,是他最直接最直接的子民。
上古之神,還日!
還日望着這一片需要修整的土地,面露微笑,彷彿一張純淨的白紙,在沒有染成任何顏色之前,由自己調整,他將力量化爲無上的畫筆,將人間各種材料調成萬千顏色,然後畫出一幅與其他兄弟姐妹截然不同的畫作來,心中淡淡盪漾着興奮,因爲這是唯獨屬於他的東西,所以一定要好好創作纔可以,巍峨的大山,茂密的樹林,暢快的河流那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應該是擁有生物的生命該如何創造。
按照還日的想法,生命不應該像是人類那樣柔弱無依靠,像野獸族一樣蠻橫無理,智慧更不應該像天界那樣驕傲自滿,而妖族的狡猾自私,更是不合她心意,他所要創作的主族權,一定是努力,可以吃苦,在任何逆境之下,不屈不撓,身體強悍,戰力充沛可以適應各種各樣的惡劣環境,他想創造的是這樣的族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