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亮劍
五月初二，差幾日就是芒種。
南來之風帶來充沛的水汽，讓向來乾旱的金海城飽飲數次。
雨水去後，被塵土覆蓋的街頭巷尾煥然一新，搭配上越來越薄的夏衣，讓城中男女老少多了幾分爽意。
距離洪範武道突破，已經過了十日。
期間他照常前往族學，沒有公開進展。
但私下裡，洪範不斷從各方面熟悉適應新的境界，及至此時，已然達到最佳狀態。
今日是休沐日，也是兩個月來第一次，洪福未見他的族兄出城練武。
洪範的小院裡，兩人就着槐樹的蔭涼，久違的下棋取樂。
以往，堂兄弟倆都是棋逢對手，但今日的洪範卻是棋力暴漲，侵略如火。
大半個下午時間，洪福連輸了七局，送出去的二十一個銅板在棋盤對面壘得老高。
“範公子，我叫阿和，今天在側門當值。”
“範哥兒，那可是二十一個大錢！”
“哦。”
他的目光遙遙罩向杜康居，鎖在二樓臨窗的那一桌酒席。
或許是肅然的氣質，或許是出衆的容貌，洪範無聲行路，依然吸引了大量目光。
眼見二樓客人稀疏，幾位漢子便直抒胸臆。
那是小胖子從未見過的目光。
“範公子，有您的口信。”
只不過事情的主角一直深居簡出，所以名字對不上人。
“蔣教習，今日並無湊巧，我就是來找你的。”
他回想起了洪範剛剛的目光。
等到洪範背影消失在巷口，他纔回過神來，小聲嘟囔道：
其中二樓靠窗臨街的好位置，坐的正是蔣有德以及他在朱衣騎的三位隊友。
“你給他不如還我……”
話音落地，轉身已大步出了院門。
但當小胖子目光與洪範一接，話卻是再也說不下去。
如今一般下人已不敢再輕視他。
兩層樓高、佔地不小的杜康居就坐落在安寧街中段的偏僻位置，在金海正經酒樓中，算得上是中檔。
洪福聞言一怔，本能應下。
阿和得了報償，身子躬得更低，口中說着吉祥話，歡天喜地而去。
幾人都是過命的交情，配着好菜好酒，氣氛原本是融洽。
長街之上衆目追光，一時竟有看殺衛玠的意思。
環境越熱烈，當事人的心情卻是越冷。
能在朱衣騎中服役多年的沒有蠢人。
洪福心疼不已，見阿和走得遠了，忍不住出聲抱怨。
同一時間，一身素白勁裝的洪範轉過小巷，踏入安寧大街。
“範公子，休沐日能在這裡見到你，倒是巧了。”
然後，徑直走去。
就像是出鞘第一瞬的劍。
“剛剛府外來了個半大孩子，說是杜康居有人託他給您傳話。”
然而只兩句話，就又住了口。
洪範聞言頷首，隨手將二十一枚銅錢拍在對方手心。
這時候，門外來了呼喚。
洪福回身走了幾步，不自覺揪起衣領透氣，這才意識到身上發了一層細汗。
蔣有德雙手抱臂，居高臨下地俯視洪範。
他起身抹了把臉上的汗，看着氣定神閒的族兄，眼珠轉悠着想找個由頭把輸了的銅錢要回來。
嘈雜一起，連安寧大街上其他的高層酒樓都陸續開了許多窗戶，打算瞧瞧熱鬧。
蔣有德起身憑欄而立，問道。
仇人相見，本來沒有攀談的意思。
蔣有德放下酒杯側身瞥視，一眼便注意到了走到杜康居下站定的洪範。
他氣性未消，這招呼打得格外的冷。
見到院裡的洪福，阿和還刻意放低了音量。
“範哥兒啥時候偷偷漲得棋，偏偏先來坑我？”
“話只一句，說是您要他關注的人，此刻就在酒樓二樓。”
“此來尋你，就是要一併解決這些事。”
“再說一個人怎麼下棋……”
來者在院門口停下，也不進來，只是拄着門牆朝裡探望。
身着青衣的下人恭敬說道。
“我輩武人，當然是用拳頭解決。”
如此明顯的異常，幾位武者自然不會錯失。
洪範起身迎去，順手把贏來的銅錢抄在手裡。
但洪範的回覆卻讓桌邊幾人一怔。
家生子與良家子出身的朱衣騎，能抱怨的無非是老生常談。
及至“洪範”二字一出，人羣更是起了喧譁。
洪範斷然回覆。
一個月來，“因經年不知肉味而落淚”的故事，早就在好事者的傳播下人盡皆知。
無非是故技重施，以主家名頭配合外力強逼他公開服軟。
譬如少爺們進學後獨有的福利；
再譬如只會對外姓使用、有損潛力和壽元的橫練手法……
聽到“就是來找你”的時候，衆人就支起了耳朵，知道有熱鬧可看。
如果是平時，蔣有德寧願給洪範作揖賠罪，也不會應戰。
“我在。”
“不行了，不行了，今天太熱，這棋沒法下了……”
譬如洪家炎流功對外姓有所保留；
但幾人抱怨幾句就各自住嘴，說不下去。
酉時（傍晚五點），陽光還未成爲晚霞，樓裡已經有了好幾桌客人。
洪範揚聲說道，聲音毫不剋制地落在所有人耳畔。
“話我收到，辛苦你了。”
他心中閃過種種計較，自覺摸到了來者心思。
此刻洪範真人露面，引發的紛紛議論裡，卻是偏向他的較多。
洪範輕聲說道。
“你先自己玩着，我出門辦點小事。”
洪府說大不大，自從洪範在族學中動了兩次手，很快就散開漣漪。
牢騷歸牢騷，他們都清楚這身業藝是洪家給的。
酒澆愁腸，抱怨自生。
······
金海城安寧大街的中心段，最是商賈聚集。
“範公子，你想要怎麼解決？”
“我洪範身爲洪家子弟，向來一心武道，不希望常有瑣碎腌臢煩擾。”
第八局開了個頭，小胖子眼見得又陷下風，當即隨手攪了棋局，不肯再就範。
但自蔣有德不小心在酒盞液麪上見到了倒映的半顆斷牙後，頓時急轉直下。
“你要和我打？”
此話一出，包括蔣有德在內的幾人全都面露譏笑。
“什麼‘自己玩着’，當我是小孩子麼？”
無他，長得這麼俊俏，怎麼可能會是壞人？
哪怕對方曾打斷了他半顆牙，但“上下尊卑”四個字，家生子出身的他怎麼會忘？
一筆到底寫不出兩個洪字。
但剛剛幾兩烈酒下肚，才釀出了腹中怨氣。
這時候被洪範當面挑戰，蔣有德卻有些不願退也不能退的意思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