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五 事發突然
“使不得啊小世子,吟兒纔剛出世沒多久,且又是男兒身,小世子應該等長大些娶一端莊賢淑的女子過門吶。”小娃娃的母妃本是膽小之人,當下聽得連連擺手,臉色也煞白煞白的。
“居然是個小男孩啊,我看不出來呢,他明明長得比小女娃娃還水靈。”無多大的他學着大人一聲悠悠長嘆,不過臉上完全不甚在意。
小娃娃的母妃苦笑一聲,終是鬆了口氣,本以爲這小世子終於打消了娶了她唯一牽掛的兒子的,卻沒料到而後的事。
“我還太小,”小世子嘀咕一聲,睜着雙大眼看着小娃娃的母妃,問道:“你知道要多大我纔可以娶妃麼?”
是娶妃,他聽爹爹說過,等他長大了就給他說門親事,納位妃子,好陪他左右,伴他終身,不過現在好了,他不用等爹爹給他說親了,他已經找到想娶的人了,等他懷裡的小娃娃長大了就好了,一定要娶他,男孩子同女孩子沒什麼區別,爹爹他們應該不會說什麼。
“……十八。”小娃娃的母妃被問得楞住了,回神後方才訥訥開口。
“十八啊,”掰掰手指頭,數了又數,而後嘻笑着,“只要十一年了,不過好久啊。”
曾聽爹爹說過,女孩要年滿十五才能娶回家,算起來應該是一樣的吧,所以還要十五年……
唉,好久啊,整整十五年纔可以啊,不過沒關係,爲了美美的將來他一定要等,希望到時候他長大了能記得我。
就着那粉嘟嘟的小嘴學着他不小心看到的,母妃和爹爹的樣子,一口親上去,他嘿嘿笑着:“這樣子你就是我的了。”
依依不捨的將小娃娃交給站在一旁的女子,翩翩然離去,留下那驚魂未定的女子站在那處不知該喜還是該憂,若是小世子當了真,那麼她的孩子前程沒了不說,性命也難保了。
……
我怎現在纔想起,兒時那份真真切切的承諾……
怎麼連你也忘了呢?
在慕容幸那張驚愕的臉下,我擡手扶起鳳吟,他卻笑着,笑容不知是嘲諷還是如何:“再怎麼傻,也及不上子卿你。”
鳳吟的臉色蒼白的緊,白得像宣紙,那雙眼也似乎在下一刻就會閉上,再不想張開,他方纔怎麼能做出那種不要命的事呢?!
心內急躁,這種感覺太過熟悉了,似乎又上經歷一場生死離別,讓我失了原有的方寸和鎮定,只知道一直嘀咕:“不能有事,你不能有事!你若……呃……”
都怪我,鬧得這一出,害得你這樣……
yī qiē 的yī qiē ,都來得太過突然了。
鳳吟那一句當心被我聽在了耳裡,還有慕容幸的驚呼,和殿外杵在那兒不敢進內的士兵大臣們的叫叫好,危機近了,不過回神已經晚了,那皮肉生生被割開的疼,已經揮之不去,我勉強轉過頭去,身後執劍的人還是那般清雅mo yang ,只是面上寫着無情,襯不得他那一襲素白的衣,那白玉般的手只還是最適合撫琴,並不適合執着劍取人性命。
正巧了啊,我牽起了脣,道:“清衡……我有一事想問你。”
他冷冷點頭,一幅我是死到臨頭,讓我死也死個明白的mo yang 。
我說:“你可曾對我動過心?”
我鳳子卿這一世真不算個什麼東西,思然我喜歡,清衡我喜歡,鳳吟我也放不下,合該是這般下場。
清衡回得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清清冷冷的嗓音入得我耳:“不曾動心。”
原來,不曾動心啊……我早該知道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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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楞住了,他又說:“王爺,恕清衡直言,清衡心內中意的人是蓮兒未曾變過,同王爺在一起也屬無奈之舉,現下想來,也只覺噁心。”面上冷漠顯盡,眼裡厭惡不掩。
噁心麼……他竟覺得噁心麼?
呵……鳳子卿啊鳳子卿,你往常所做所言,爲的又是什麼?
曾記,那清冷的人曾對我說過——‘我曉得,願只願,在我這兒,便莫要提他。’莫要提他呵……現今思來,莫要提他,是也是因爲噁心吧。
我鳳子卿落得如此,也是咎由自取,咎由自取的,就怨不得別人,怨不得。
劍從體內拔了出來,溫熱的東西也順着傷口爭先恐後的滑出,似是要跑得乾淨了才肯罷休,現下,我也顧不得鳳吟了,因爲啊,那股溫熱流得太快,我的頭昏昏沉沉的,眼也看得模糊了,只知道勉勉強強揚了脣角,對着那着着素雅白衣的人說出藏於心底的那三個字——“對不起。”
這幾字早前便想說了,只是否未有機會說出口,只有今日才遇上了這天賜的好時機將這話說出口,希望清衡他能接受這道歉吧。
唉,也難爲他了,覺得噁心卻同我在一起了這麼多時日,可見他對這境國是何等的忠心了,這等盡忠衛國的人實乃不可多得的人才,鳳吟該好好珍惜着。
迷迷糊糊的,耳畔吵吵嚷嚷,該是看我倒下了,圍在殿外的兵士一擁而入,那話語聲似乎在說殺了我這大奸之臣,應該是吧,我老了,耳朵不好使,自然聽得不大真切了,依稀彷彿,鳳吟被人護着出了殿堂,該是去叫御醫了吧,畢竟他傷得那麼嚴重,而我被人護在身後攔了那些不長眼的冰冷刀劍,似乎護着我的人是慕容幸……還有天生一塊冰的寒棄,這讓我疑惑了,慕容幸不是喜歡鳳吟麼?現下鳳吟傷得如此之重他不去守着鳳吟來守我幹嘛?
再依稀彷彿,我聽得慕容幸急急躁躁下不失擔憂的聲音在耳畔響着,輕微的話語拂過我的耳側,癢癢的,弄得我直想笑出聲來,可惜的是我沒那力氣再笑上一笑。
慕容幸說:“大哥!你別死啊,千萬別死啊!大哥,你倒是說句話啊!大哥?大哥……子卿!”
這孩子,怎的叫起我的名諱來了,真是,連起碼的禮儀都不顧了,真該好好說說他,免得他在外闖蕩時丟了他zì jǐ 的臉不說,連我同寒棄的臉也一併丟了去。
眼越來越重了,我連想的氣力也無了,昏沉時,只聽得一聲驚呼:“師父!!”可謂悲慼至極。
寒棄出事了麼?慕容幸,我這大哥啊,從來都沒做到位過,你何必搭上zì jǐ 的前途性命來救我這麼個人呢?現今啊,更是連累了寒棄,這讓我在黃泉路上也安寧不得了,愧疚之意,滿於心。
……
記載,境國元年,十一月二十,湘王意圖連同一干大臣、遼國等,謀反未遂,於次日斃,遼國此後稱臣。
境國元五年,十一月二十一,景帝病逝。
……
幽幽冥火,遙遙無期彼岸,我着着生前的那襲雪白的衣,身上披着狐裘,在這奈何橋上看着渡人載着亡魂渡得忘川,也不覺冷熱,只是這般看着,應該是看了好些時候了,具體的我倒記不甚清了。
說來,我是迷迷糊糊的隨着黑白兩位無常來的地府,讓我糊塗也記得深刻的是,他倆一拱手的仙君兩字。
仙君什麼的……我哪是呢,也就是一介凡人,生前是個大奸大惡的王爺,迫害了幾位良人,現下也就是一縷苦等在奈何橋上的遊魂罷了,生前事早以隨風而逝,現下嘛,自然什麼都不是了。
“仙……鳳子卿,你已經等了這些時日快,還是死了心吧,喝了這碗湯,去凡世再走一遭吧,或許下一世就不會有什麼後悔之事了。”
說話的人是專守在輪迴口的孟婆,她滿頭的白花,眼雖有些渾濁,卻似能看得透人心,今日較閒,無甚要投胎的亡魂,每每孟婆得了空總是喜歡笑得滿臉褶皺的拿我來打趣,這像現下這般,端着碗滿滿的孟婆湯,說着一塵不變的話語,只想讓我喝了那湯忘了前塵往事,入得輪迴,不過每次我都不會如她所願。
“婆婆好雅興,”我脣角牽着笑,又說,“不過婆婆似乎記性不大好,要麼怎會忘了,我不等得那人是不入輪迴的呢?”
孟婆面上一僵,笑也從臉上消失,皺着的那張臉也平了些,至少看起來不是那麼的駭人了,她冷冷的哼了一聲,催促着剛經過十殿會審的新鬼走快些,別耽誤她那寶貴的時間。
分明就是在我這兒碰了釘子,所以纔拿那新鬼出氣。
說來啊,我本以爲會被黑白無常帶去十殿會審,再入個十八層地獄什麼的,卻沒想到直接被帶來了孟婆這兒,連十殿會審的功夫都省了,所以啊,真不知我的前世是什麼來頭,連鬼界當差的人都要給些薄面。
比如吧,剛一來孟婆這她就讓我喝孟婆湯,在人世就聽說了,這孟婆湯一下肚,哪管什麼恩怨情仇,所有的所有都能忘得一乾二淨,所以那時的我死活都不肯喝,直把孟婆氣得不輕,卻也沒用強的,無可奈何下只有隨我像現下這般站在奈何橋旁等人,不過我卻也成了孟婆打消無趣時光的人了,這個嘛,自不必說,就像方纔那般了。
正文 七十五 事發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