裝潢別緻精巧的流華宮內。
一素面朝天的美人端坐在梳妝檯前呆呆地望着鏡中的自己。
一面菱形的鏡子。
美人纖塵不染,素淨無比的臉上一絲表情也無。
唯有黑白分明的眸子透出淺淺的淚痕。
人說:水過無痕。可是,偏偏,曾經晶亮的淚水在她的眼中留下了淺淺的一抹。
這一抹,雖淺,然而在有心人看來,竟成了動人的一抹。
我見猶憐的一抹淺淺的淚痕。
這是一種靜態的美。一種傷感的美。
身爲妃子,侍從自是有的。
身份高貴的美人此時卻封閉了自己一般,不知何時已把侍從統統遣出自己的視線範圍。
她只想獨自一人靜靜地舔自己內心的傷口。不想任何人瞧見。
往事已矣,竟不堪回首。
她呆看了鏡中的自己好一會,回想起多年前在自己閨房鏡中映現過的另外一個人,心裡頓時有了那麼一絲甜蜜,然而如今的生活的環境生活的境遇卻讓她煩悶不已。
爲什麼身邊的人不是他?她怨老天的不長眼。爲什麼不把自己心上的那人安排給自己,卻愣是把她推向深宮。
深宮深似海。讓她迷茫,讓她落淚。
她沉浸在自己情天幻海這樣虛幻的世界之中,暫時不想走出這心靈的幻境。
“菱妃接駕!”刺耳的一聲通告,打破了流華宮原先的安靜冷寂。
梳妝鏡前的美人眉頭驀地一鎖。
爲什麼另一人就那麼糾纏不已,一刻安寧都不願意給她?
四天前不是來找過她了嗎?他不是有後宮三千嗎?爲什麼要這樣頻繁地光顧她這冷寂的宮殿?
不讓她清靜消停一段時間?
她的眼中露出一絲恨意。
但是,她與她鬥,胳膊終究扭不過大腿的,不是嗎?
先前她不也是在家裡哭過鬧過跑過,終究不是還是成了他的女人?
更何況,現在的她,只不過是一位毫無背景的弱不禁風的女子。他更是能夠輕易決定她的命運,包括身家性命。
她指望不上任何人。
親人幾乎死盡了。她幾乎可以說是孤單的一個。
原先,她的家世雖說算不上名門望族,但也算得上是大戶人家,家中底子甚是殷實。
但後來一場莫名的大火把她家中的衆多親人連同財物全都毀了。
除了倆已出嫁的姐妹。
並且那一天兩姐妹原先也是打算好了要回孃家的。
恰巧有點事擔擱了了一陣。沒想到就這樣僥倖逃過了一劫。
天災?人禍?
到如今還是一個深深的謎。
每每想到這場災難,菱妃幾乎頭痛欲裂。
鬥不過他,自然要屈從。
她站起,輕邁步。
帶有幾分輕慢。
她覺得從梳
妝臺到房門口的那很麼一小段路程,她卻走了一世紀那麼長。
不是喜悅,不是喜到極點。
而是悲涼,是悲涼到冰點。
另一人早已等不及她來接駕,已自疾步行至她房門口。
一個在房內,腳還沒邁出門檻。
另一個在房外,腳還沒邁入門檻。
兩人之間,分明有門檻阻隔着。
她只願就這樣與另一人永遠沒有交集的時候。
然而,她的願望註定了要落空。
她的命運註定是一場悲劇。
他的動作好快,一隻腳已邁入她的聽雨室。
“你們都下去吧。”他示意隨從們退下。
一剎間,世界只剩下了他與她。
原先存在的那些隨從彷彿夢境一般忽然憑空消失了。
她的身體輕微地抖。
他的另一隻腳也已邁入室內。
她明白他的意思,於是便也往室內走。
“菱兒,朕與你對弈一局,如何?”他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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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妾今日身體略有不適。望皇上……”
呈莽的臉頓時沉了下來。
“你總是這樣!什麼時候能讓朕見到你好一點的時候?”
“臣妾今日葵水來了,全身上下無一處不痠痛!”
“不是已讓御醫瞧過並服了藥?”
“是。”
她低了頭,一滴淚似要墜出。
他總是這樣,一旦自己不能順從他的願望,就要不滿,有時甚至大發雷霆。
這不,今日也是如此啊。
今兒來見她,一見面說話好像客客氣氣,然而一聽自己不想下棋,馬上就不客氣起來了。
這樣的委屈真讓人有苦說不出啊。
便也只能把話往肚裡吞。
“這樣吧。要不我們品品茶。聊聊天。”呈莽見她欲落淚的樣子,心中閃過一絲不悅,但他強忍住,沒有讓情緒繼續壞下去,而是向她提了另外一個“活動方案”。
她很想說,自己實在是沒有心思做任何事,那種安逸的品茶聊天,她消受不起。
可是她知道再次惹怒他的後果。
都說伴君如伴虎。果真如此呀。
她點點頭,同意了他的提案。
雖然心裡萬分的不情願。
上了清茶,倆人各自端了一小杯茶水。
他顧自輕啜了一口。嘖嘖了一聲,表示對茶水的口味的讚歎。
她也輕觸了一滴茶水,似是潤潤嘴皮。
他先開口了:“楊健楊霖倆兄弟近日要前往滇地了。這陣子你的妹妹只怕要過一段清苦的日子了。”他似是有意有似是無意地提起楊健這個名字。
菱妃愣住了。一時沒有料到他會率先提到那個之前他一向深惡痛絕的名字。
而那個名字於她而言,卻是世界上最親切的最讓她心動的名字。
已有好一陣子沒
有他的消息了。
原本,他與她是兩廂情願的郎有情妾有意的。
如果不是呈莽的橫刀奪愛,他們是會順理成章地在一起的。
呈莽是何等身份之人!
迫於壓力出於無奈她不得已違背了自己的初衷嫁給了呈莽爲妃。而把自己的幸福留給了妹妹。
妹妹早就有心於楊健,見姐姐嫁他不成,便自願嫁與他。
沒想到,如今呈莽卻連妹妹的幸福也要一併剝奪。
她讀不太懂呈莽此舉意圖所在。
“皇上,臣妾不是在您的身邊嗎?爲何你還不肯放過他?”她想這樣質問他,可是她終究沒有說出。
木已成舟,她實在不明白他又何苦來着?難道她菱兒還有可能與他楊健共宿雙飛嗎?
既然不可能,他又何必這樣把楊健當成假想敵?
她正在那兒凝想,想得有點入神了,手中的茶杯差點掉落。她這才驚醒過來。這時只聽呈莽問她:“菱兒,你爲何不說話?對於他的境遇,你不說一點看法嗎?那可是你的妹夫呢?”
“他前往滇地是國之所需,臣妾又何需妄議?妹妹的命,看此時情境清苦自是勢在難免了。我這做姐姐的倒想去勸慰勸慰她,不知可否?皇上若是憐憫臣妾的妹子清苦,就請皇上恩准了臣妾的請求了吧!”
“可以倒是可以,只是,要一個條件。”呈莽緩緩道出。臉上的表情極其神秘。讓人猜不透他在想些什麼。
“只要臣妾做得到,臣妾自當躬行。”
“那好,你把朕侍候高興了,朕自會爽快答應你的請求。”
“可是,臣妾這不是葵水來了嗎?還怎麼侍候皇上您高興呢?”菱妃面露難色。
“菱兒,你且把耳附來。”呈莽命令坐在茶几另一面的女子。
她於是款款走到他身邊,附上耳。
她聽後,臉紅耳赤。
眉頭皺得更深。
腦中閃現的第一個念頭就是:“不!”
但第六感官告訴她:這回如果不去見妹妹,自然是見不到他。幾日後楊健倆兄弟一旦離了此地,只怕今生相見無期了。甚至有可能陰陽兩隔了。
所以她違心地對着眼前的男子點點頭。
一滴淚,兩滴淚,三滴淚,滾出她的眼眶。
她怕呈莽看見又有想法,轉了個頭,輕輕拭去。
強自歡笑,她迎向他。
他抱起她,走向玉牀。
一切盡在無言中。
他閉上眼睛,盡情地享受着她給予他的“溫情”。
他不是不知道,她的痛。可是他偏要她痛。
得不到這女人的心,是他心的糾結,心魔就此纏上了他。
他只能這樣禁錮着她,逼迫着她,在她的痛苦中麻木着自己日漸冷情的心……
在麻木中另覓捷徑尋找另一種幸福……
只要她依附自己聽從自己便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