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穆山進門後高低眉微翹,拱手彎腰,語調無波,“臣,參見皇上,君後。”
“鎮南王不必多禮。”蕭景苑淡淡的說着。
“不知,皇上深夜前來,有何吩咐。”蕭穆山站得筆直,恭謹的說到。
“朕這幾日去了七言鎮,在那裡結識了幾個人,知道了一些事情,不知……,鎮南王有沒有興趣知道啊?”蕭景苑說道。
聽到蕭景苑說去了七言鎮,蕭穆山便眯起了眼,他們這一行人出了豐臺鎮便甩掉了自己的暗衛,然後不知所蹤,而這幾日的彙報,卻都沒有提到七言鎮。
如此一想,蕭穆山便明白了其中的關竅,只怕自己早就被算計了,前前後後裡裡外外,被算了個透徹,不過……
蕭穆山思忖了一瞬,也不在乎蕭景苑是否讓他坐下,便自顧自的走到一旁的座椅上坐了下來,“不知皇上知道了什麼?臣,也很有興趣聽聽看。”
“七言鎮有一戶姓趙的商戶,勾結河內運糧官樑啓山,兩人一同剋扣朝廷的賑災錢款,私吞糧食,哄擡糧價,百姓苦不堪言。”蕭景苑靠在椅背上,老神在在的說着。
“哦?還有此等犯上作惡之事,令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當真是死罪難逃了。”蕭穆山漠然的說着。
“鎮南王也是如此想的?”蕭景苑說道。
“這是自然,七言鎮也屬南方腹地,臣本就有管轄之責,如今出了這等作惡之人,不除難以平民憤。”蕭穆山義正言辭的說着。
蕭景苑點了點頭,“正是如此,如此這般犯上作亂,不思百姓疾苦,剋扣朝廷賑災錢款,欺壓百姓的不忠不義不仁不孝之徒,是絕不能輕饒了。”
說着,他便輕笑一聲,拍了拍手,“來人,把鎮南王……拿下。”
隨着一聲令下,鎮南王府立刻被火光圍繞,蕭穆山卻端坐在椅子上,絲毫不見慌張,他微微側頭看了眼蕭景苑,“皇上這是何意。”
“方纔我們不是達成了一致,對於奸惡之徒,絕不能輕饒了。”蕭景苑挑眉說到,眉眼裡還染上了絲絲的笑意。
“臣倒是不知,何時做了何事,竟讓皇上如此誤會,竟想要殺了臣。”蕭穆山看了眼蕭景苑,雖然他已然上了年歲,可那如虎一般的雙目,依舊銳利威嚴。
“方纔忘了說了,我們在那樑啓山的家裡找到了一本名冊,想來這裡面的東西,鎮南王應該會非常熟悉。”蕭景苑說着便拿出了一本泛黃的冊子。
一看到冊子,蕭穆山終於想起來樑啓山是何人了,這個樑啓山是七言鎮的河內運糧官,他曾經試圖拉攏他,卻被他拒絕了,沒成想他居然會存有這樣的東西。
“朕在這裡面,可是看到了很多熟悉的名字,不知道鎮南王是不是也一樣的清楚。”蕭景苑隨手翻看着。
蕭穆山則眯起了眼,“皇上這是要來興師問罪了。”
聽到這話,一直未曾說話的司瑞寒微微擡頭,“鎮南王心中清楚,萬事皆有因果,種什麼因便得什麼果。”
蕭穆山盯着他看了看,“君後此言倒是真,可你們也不要打錯了算盤,以爲這寥寥幾人便可以困住本王了?”
“如果只是這幾個人,想要困住威名在外的鎮南王自然不易,只不過,你如今還能在這裡鎮定自若,必然是因爲你有所依仗。”司瑞寒淡淡的說着。
“你貪墨朝廷賑災款多年,建了這樣奢華的府邸,又能夠如此自得,想來也是給自己囤了不少精兵強將,只是不知道,葛家莊內的那些人,可能否敵得過李家軍的長--槍鐵騎。”司瑞寒說到。
司瑞寒的話如同一盆涼水兜頭而下,將蕭穆山澆了個透心涼,他怎麼也沒想到,蕭景苑已經什麼都知道了,自己如今便是那牢籠裡的困獸,竟真的毫無反抗之力了。
或許是嫌刺激不夠,蕭景苑拍了拍手,兩顆人頭便落在了前廳,赫然是鎮南王府老管家和那葛家莊負責的首領的頭顱。
鎮南王閉了閉眼,“我到底是算錯了你。”
“你只不過是算錯了你自己,並沒有算錯我,只不過你爲何就不想着會有人來救你。”蕭景苑看了他一眼問道。
“救我?何人會來救我,我蕭穆山自己想要謀劃起勢,敗了便是敗了。”蕭穆山盯着蕭景苑看了看。
“其實你比你的父皇還要狠心無情,說到底我可是你的皇叔,你這般做便是要絕了我蕭穆山的後,你就不怕史官進言,百姓杜撰。”
“世間萬物都自有定論,你鎮南王如何,百姓心中自然清楚,至於史官,真真假假,虛虛實實,在乎那麼多做什麼。”蕭景苑說道。
此刻他年輕稚嫩的臉上,帶着不相符的沉穩,漆黑的眸子深不見底,周身散發着冷冽,冰冷無情,讓人捉摸不透。
他起身走到了司瑞寒的身邊伸出了手,司瑞寒停頓了一瞬便借力站了起來,蕭景苑走到了蕭穆山面前,“況且,要殺你的人是我不假,可殺了你的人卻不是我。”
蕭穆山雙眸微閃,似乎想到了什麼,卻也是大笑一聲,“原來是他,竟然是他。”
“你可曾見過先皇的掌事公公,孫公公。”司瑞寒在他大笑過後,開口問道。
蕭穆山微微一愣,“那孫公公是個奸詐狡猾之人,他不是已經銷聲匿跡數月有餘了嗎,本王如何能夠見到。”
司瑞寒點了點頭,跟着蕭景苑走了出去,此刻,蕭輕風和蕭語嫣已經被人從各自的院落裡拽了出來,都是衣衫不整的跪在地上。
蕭景苑和司瑞寒的身影出現,他們不由的擡頭,眼見自己的父親沒有出來,兩人心底便有了計較。
蕭輕風突然大笑了幾聲,“果然敗了,哈哈哈,果然敗了。”
一旁的侍衛踹了他一腳,他才堪堪止住笑意,神情卻似瘋魔了一般,蕭景苑冷冷的看着,扭頭看了眼司瑞寒,“我們回去休息,這裡交給李默。”
司瑞寒點了點頭,兩人剛準備離開,蕭語嫣便緩緩的開口,“君後,可否聽我一言。”
蕭語嫣的話讓司瑞寒停了腳步,他轉頭看着蕭語嫣,對方緩緩的笑了笑,“君後,可曾後悔嫁給皇上,後悔坐到這個位子上。”
聽到這話,蕭景苑用力抓着司瑞寒的手,轉頭看着蕭語嫣,眼神冰冷刺骨,“妖言惑衆,當衆挑唆,其心可誅。”
蕭語嫣笑了笑,“我已然是要死之人了,怕什麼呢,君後尚未回答,皇上如此心急,想來自己也知道君後會如何作答了。”
“你……”蕭景苑怒聲張口,司瑞寒捏了捏他的手心,“你想說什麼。”
看着司瑞寒清冷的表情和語氣中的疏離,她跌坐在地上,“君後可知,我愛慕你近兩年,這兩年之間,我日思夜想,從不曾忘掉你的樣貌,你的才情,你的風姿。”
蕭景苑緊緊的握着拳頭,司瑞寒上前一步,“你本是一個性情直爽的女子,可你是鎮南王府的嫡出女,這便是你的命,如今這番,但願你來世不再落入皇族門庭。”
說完,司瑞寒便拽了拽蕭景苑,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蕭語嫣擡頭看着他們相攜的身影,拼了口氣喊道,“司瑞寒,若有來世,你……”
“若有來世,他也是朕的,你想都不要想。”蕭景苑伸手攬着司瑞寒的腰,冷冷的說到,眼底的殺意四散而開。
蕭語嫣釋然一笑,猛然朝自己面前的刀刃撞去,鮮血四散,身死命隕。
蕭景苑握着拳頭拉着司瑞寒頭也不回的走向了後院,司瑞寒只能小跑着才能堪堪跟上他的腳步。
同時,在整個鎮南王府最西邊最偏僻的院子,此刻卻是最寧靜的地方。
蕭輕揚推開門便看到了站在院子裡的木漪瀾,他剛踏出一步,木漪瀾便轉身盯着他看了看,“進去。”
蕭輕揚握了握拳頭,抿着脣,“府裡出了這麼大的事,我要去看看。”
木漪瀾聽聞,便一步一步的走着,蕭輕揚頓了一下,不自覺的想要後退,卻又倔強的站在那裡,直到木漪瀾走到了他的面前。
蕭輕揚微微仰頭便看到了木漪瀾深如寒潭的眸子,不由的身體一顫,他微微側頭,“我是蕭穆山的兒子,今夜我躲不掉的。”
木漪瀾伸手撩起蕭輕揚散落的一縷青絲,擡起放到鼻下嗅了嗅,蕭輕揚握緊了拳頭,“蕭家這麼大的事情,不是我不出去就可以躲掉的。”
“蕭家……”木漪瀾擡眸,細長的眸子隔着泛着清冷的銀質面具傳來,更加冰寒入心。
“鎮南王府如今這般,不是你所想看到的嗎。”木漪瀾淡淡的說着,可這話卻深深地落入了蕭輕揚的心底。
看到他眼底一閃而過的慌亂,木漪瀾雙手撐在門邊,將他困在了門口,“你現如今出去,別人會把你誤認爲亂臣賊子,我還要費心勞神的救你。”
“我不用你救。”蕭輕揚擡頭說着,說完,他自己突然意識到了什麼,下意識的捂着嘴,眼神閃躲。
“不用我救,我救你的次數還少嗎?你就這麼沒心肝?”木漪瀾眯着眼說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