肅殺氣息瀰漫,婆伽摩羅的身影逐漸逼近。
裴蘇御貪戀着望了梵音最後一眼,趁其不意,一掌打在她的後背,梵音驚呼一聲,整個人飛出去,她下意識吼道:“阿御!!”
眼前的景象化作一團虛影,她眼中的最後一幕,便是那抹代表殺戮的赤紅,飛速向青衣而去。
*
司徒斯南率軍日夜兼程,他盤算着午夜之前怎麼也會到達潛淵,信中說此時營中只有軍師一人,他實在不放心。
行在路上,隊尾的將士忽然駕馬趕來,神色奇異道:“將軍!發現一受傷的女子,身形和模樣很像大將軍!”
司徒斯南奇怪道:“大將軍人在潛淵,怎會出現在此處?”
他自然知道梵音等人已往碧嶺方向而去,但此乃機密,不可輕易泄露。
將士卻道:“將軍,那人與大將軍真的很像,而且她的手中還握着把漆黑匕首。”
聽聞匕首,司徒斯南一瞬遲疑,“匕首呢?”
將士奉上匕首,“將軍請看。”
司徒斯南觀之,神色驟變,他識得此物,這樣的暗器,他和嚴霜也有。
司徒斯南立刻夾緊馬腹向後奔去,而那已昏過去的梵音竟奇蹟般地睜開了眼。
“大將軍!”
梵音指了個方向,“裴將軍在那,快……快去救他!”
司徒斯南毫不含糊,指揮驃騎軍一股腦衝了過去,就在他即將把梵音交給將士的時候,婆伽摩羅從天而降。
那一瞬,所有人的心都揪在一起。
尤其是梵音。
婆伽摩羅到來意味着什麼?梵音幾乎不敢深想。
梵音撥開護在她身前的司徒斯南,啞聲問道:“裴蘇御呢?你把他怎麼樣了?”
婆伽摩羅很不喜歡梵音時時刻刻嘴裡唸叨的都是裴蘇御的名字,他盯着梵音,聲音冰冷道:“他死了。”
剎那間,梵音耳邊泛起震耳欲聾的嗡鳴,周遭無數景緻黯然失色,退潮般從她的視線裡消失。
唯有那一抹紅,刺得她眼睛生疼。
她聽見自己顫抖不已地恨道:“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
婆伽摩羅以一種不解的眼神看着她,“梵音,你受傷了。”
梵音提起司徒斯南的長槍,不顧身後之人的阻止,瘋了般向婆伽摩羅砍去。
毫無章法。
錯漏百出。
她滿腦子都是婆伽摩羅扼住她咽喉的三個字。
他死了。
他死了!
裴蘇御死了!
他爲了救她,死在婆伽摩羅的手下!
她要替他報仇!她要婆伽摩羅償命!
“啊!!!”
梵音的每一步都踏在自己的鮮血之上,地面上開出一朵朵滲目的花。婆伽摩羅不耐地凝着她,決定不與她再耗費下去,三兩下打昏了她。
司徒斯南與那些胡人交手,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婆伽摩羅帶走梵音。
“大將軍!!大將軍!!!”
天地間,再無一抹赤紅色。
*
夜裡的潛淵星光璀璨,逸興思許久不曾回到這裡,還沒來得及好好看一看回憶裡的長街。
將士遞上一披風,逸興思接過,披在身上,往城上蹬。
將士說:“軍師大人,這有末將等人看守就好,您不必親自守候。”
逸興思只道無妨,將士有所不知,逸興思的眼皮從早上跳到晚上,他還從未有過這麼不安的時候,他以爲他只是近來少眠,多多休息就會好,但現實卻是,他躺在牀榻上睡不着,他非要等衆人都回來才行。
烏雲閉月時分,逸興思終於看見了驃騎軍的身影,他的心終於放下幾分,又在司徒斯南高高的呼喊中提起。
“吾乃司徒斯南!開城門!開城門!”
逸興思一把把住城牆,高喊道:“司徒將軍!發生什麼事了!”
司徒斯南見墨色大貉下的熟悉白影,心中五味雜陳。
司徒斯南幾躍上城牆。
“軍師!大將軍被擒!裴將軍生死未卜!亦不見凌鶴川的身影!”
三個消息炸白了逸興思的腦袋,他一時竟不知如何運轉。
周圍聽到消息的將士立刻變得驚慌。
逸興思幾乎本能地問道:“擒將軍者誰?”
司徒斯南拋出一個更令人絕望的消息,“胡部戰將——阿修羅!”
將士們徹底慌起來。
司徒斯南一掃周圍的將士,眼風凌厲,讓人不敢再造次,司徒斯南還算理智,問道:“軍師,婆伽摩羅率軍往西邊去了,我們即刻去追吧!”
逸興思道:“不。讓我想想,讓我想想。”
逸興思原地打轉,一向清明的大腦混沌不堪,根本無法思考。
逸興思猛烈地錘了幾下腦袋,嘴脣卻顫抖不停。
“怎麼擒的?發生了什麼事,你細細說來。”
司徒斯南將經過一處不差地說給逸興思聽。
逸興思臉色變得慘白,“裴將軍……死了?”
司徒斯南的臉色也十分不好,“是。阿修羅親口說,死了……但後來末將也到大將軍指的方向查探過,並未見裴將軍的屍身,所以會不會有肯定……”
有可能,裴將軍沒有死?
逸興思卻搖了搖頭,連婆伽摩羅都那麼說了,裴蘇御生還的可能,微乎其微。
逸興思當機立斷道:“立刻通知公羊虎和忠勇侯,調回嚴霜,你即刻率五萬驃騎軍,與嚴霜匯合,直抵胡軍老巢!”
“是!”
*
梵音昏睡得極不安穩。
夢魘纏磨她,讓她呼吸急促,時時刻刻處於驚慌的狀態。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看着她。
胡部王帳溫暖如夏,梵音還是出了一身的冷汗。
婆伽摩羅命人多加碳火,爐火上方已蒸騰出熱浪。
“王上。”泥黎境的另一位使者緋邇,恭敬地單膝跪地,聽候婆伽摩羅的指令。
他用目光,偷偷地看了眼躺在婆伽摩羅牀上的梵音,尖尖的小下巴,的確是記憶中的模樣。
這就是他們的小師妹,從小就養在婆伽摩羅身邊,嬌縱無比又殺人成性的煞神使者。
婆伽摩羅以胡語道:“準備一套嶄新的衣裳,還有一盆清水來。”
“遵命。”緋邇跪退,高高興興地去給他的小師妹準備新衣裳和世界上最清澈的水去了。
新衣裳是婆伽摩羅親自背下的,水也是特意從宣州運來的,緋邇只需要安全地把他們送到王帳,只可惜,她一進門,一隻堅定的擺件就摔進懷中的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