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巴掌聲又脆又響,給裴蘇御打怔了。
梵音憤恨地望着他,卯足了勁兒推他一把,踉蹌地支起身體。
她大口喘着粗氣,等待力量凝聚。
裴蘇御跪在病牀上,失神好一陣,扯出一抹苦笑,他擡起青玉色的眼眸,傷痛刺痛梵音的神經。
“阿音。”裴蘇御低低地喚着。
梵音唯恐避之不及,哪怕渾身虛弱,也要離他遠些。
“你別過來。”
“不要靠近我。”
梵音的體溫逐漸恢復正常,冰牀冰冷的觸覺一遍遍刺激她的身體,大汗加身,偶爾營帳外還鑽進幾股風,梵音忍不住顫抖。
梵音爬下冰牀,因着腿部沒有一絲力氣,剛站起身就重重倒下,裴蘇御一個撲身,將人抱進懷中。
梵音登時炸毛,“你放開我!”
“我給你抱上牀!”裴蘇御急忙忙地說,隨即又變得很小聲,“我先給你抱上牀,好不好?”
他的聲音帶着點渴求,梵音猶豫一瞬,裴蘇御就趁着她猶豫的當口,攔腰抱起。
梵音有些恍惚,從前,她也是這般抱他上牀安寢的,不過過了一個月,竟有種隔世般的錯覺。
說起來,這還是她第一次見到裴蘇御行動如常,不戴青綾的模樣。
梵音躺在牀上,漸漸感受到了溫暖,她拉過被子給自己蓋上,儘量讓自己心態平和。
“你可以出去了。”
裴蘇御低着頭,也不動身,半晌輕輕地說:“你身上都溼了,我給你換一下吧。”
梵音不耐地皺了皺眉頭,只想快點把他弄走,“待會會有人給我換,你出去。”
裴蘇御的手指猛地一蜷,想到方纔的那對少年少女,還有門外的逸興思,他的聲音忽然變得沉重,“誰?你想讓誰給你換?”
梵音還什麼都沒意識到,她只是不想在這個時候看見他,尤其在她腦袋不轉個的時候,便口不擇言道:“誰給我換都輪不到你,我最後再說一遍,你若還不走,我就喊人了。”
裴蘇御眼睫輕垂,籠下一片陰影,他執拗道:“門外都是男人,沒有人能給你換。”
梵音冷笑一聲:“你不也是男人?你又憑什麼給我換?”
裴蘇御的心在滴血,硬着頭皮說:“我是你男人,我可以。”
梵音閉了閉眼,不知道自己跟他在墨跡什麼,她身上冰冷又溼膩,再厚的棉被也溫暖不了她,反而將棉被弄溼了,她晚上沒得蓋了。
梵音煩躁地掀開被子,一面下牀一面道:“你不走我走。”
裴蘇御有些慌,“我走!我走……”
梵音擡頭睨他。
只見裴蘇御慢吞吞地起身,一雙狐狸眼委屈得不行,忽然,他俯下身,又一次吻住梵音的脣。
梵音對他的動作始料未及,輾轉的功夫,溼漉漉的寢衣便不翼而飛了。
梵音錯愕地望着他,便聽那狗男人極力哄道:“換完,換完就走。”
“你!”
狗男人又道:“現在出去,他們都該看到了,好多人,就在門口呢。”
梵音一張小臉漲成赤紅色,氣昏了頭。
“那就讓他們瞧好了!有什麼不能看的!”
裴蘇御的眼眸一暗,低頭又在她的脣上啄了啄,“別說氣話。”
梵音氣鼓鼓地瞪着他,裴蘇御就在她全程目光攻擊的問候下,將她裡裡外外換了身乾淨的衣裳。
換到她的腳腕骨的時候,裴蘇御的眼神變得無比柔軟,情不自禁撫摸了下銀鈴,裡頭的赤玉相思豆沒有了內力的控制,清脆悅耳。
只不過,那串銀鈴下,有一道明顯的疤痕,細長的一圈,很明顯是裂痕造成的。
原來她曾想暴力解下它,只不過沒有成功罷了。
梵音見到那銀鈴就來氣,當初她怎麼也解不下那串銀鈴,後來驚寂槍到手,她還是解不掉,尋常內力控制着,權當沒有這個玩意兒,現在好了,她內力流失,動一下它就響一下,還偏生給裴蘇御看見了。
惱羞衝上天靈蓋,梵音狠狠地踹了一腳裴蘇御。
不過她現在沒什麼力氣,那一腳軟綿綿,就跟撒嬌似的,裴蘇御可不敢再惱了她,只得接着哄道:“還有衣服,衣服穿上我就走。”
梵音沒好氣道:“我這裡沒有衣服,你可以直接走了!”
剛脫下的那套衣裳已經不能穿了,之前的衣裳還都在外面曬着,梵音琢磨着跟橘曦借一套,正好教橘曦進來幫她換,趕緊把這個狗男人轟出去。
“橘曦?橘曦!”梵音忽然喊道。
門外的橘曦聽到聲音立刻道:“姐姐!我在!什麼事?要我現在進去嗎?”
橘曦提裙就要往裡進,卻一腦門裝在裴蘇御的防禦上,撞得她生疼。
“哦吼吼吼!!阿一西!!”橘曦捂着腦門,跌進林凡懷裡。
林凡擔憂地詢問,逸興思已經坐不住了,怒瞪伯喬與梵音隔空喊話。
“阿思!你怎麼樣?!裴蘇御對你做什麼了?!怎麼還不出來?!阿思?”
梵音剛想回他,裴蘇御手下一緊,勒得她一怔。
裴蘇御面無表情道:“馬上就穿完了,不急這一時。”
梵音哪兒會聽他的,白他一眼道:“我沒事!馬上就好了!”
也不知裴蘇御從哪兒變出來的一套衣裳,柔軟如水的玄色絲綢搭配貴重如千金的鮫紗,梵音曼妙又修長的身軀包裹在衣裙裡,似乎比緊身的還要勾人。
穿好後,裴蘇御的喉結滾了滾,似乎有些後悔。但他再後悔,也不會讓別人來給梵音穿衣服,男的不行,女的也不行。
梵音沒注意到他刻意隱藏的情緒,只冰冷道:“現在可以收起你的防禦了吧?”
裴蘇御神情有些落寞,大掌一收,屏障化作氣流,揚起帳簾和塵土。
衆人一見,紛紛往裡闖,又見滿地狼藉,和癱倒在牀上,面色慘白的梵音,皆是一怔。
逸興思撲到牀邊,急切地打量梵音的狀態,在看見梵音身上從未見過的衣裙時,僵住神色。
所有人都在關注梵音的時候,伯喬只關心裴蘇御,肩膀上搖搖欲墜的一塊肉,看得伯喬心驚肉跳。
“公子!你這是怎麼了?!這、這!”
這麼一聲詢問,所有人都像他看去,可謂觸目驚心。
裴蘇御的衣裳也因爲劇烈的掙扎有些凌亂,他整了整衣裳,刻意將那慘烈的傷處暴露在外,皺着眉頭輕輕地說:“沒事,只是小傷。”
說着,目光向梵音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