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葉弘被關已有三日,陸府被人重兵把守,連只蒼蠅都放不進去,梵音幾次想要探望下萬微雨,均無疾而終。
商氏幾度插手此事,均教席氏駁回,查處大權仍在韓拾錄的手裡。
前廷後宮瀰漫着緊繃的氣息。
“劍拔弩張。”裴蘇御淡淡地評價。
梵音笑道,“鄭樹氏查出的貪污數目,比如今的國庫還要多,這麼大塊肥肉,商氏怎麼捨得鬆嘴?席氏又豈能輕易放手?”
裴蘇御道,“你猜他們會怎麼做?”
梵音道,“要是我,我就會從江原做文章——”
“大事不好了娘娘!”力拔衝進來,見到裴蘇御和伯喬臉色一黑,後半句話生生憋在嗓子眼裡。
平生被她嚇了一跳,“力拔姑娘,這是出了什麼事了?竟如此慌張?”
力拔不知裴蘇御到來,立刻改口道,“沒、沒事,是奴婢——”
“大事不好了娘娘!奴婢剛剛、剛剛在宮裡看見了逸公子!他穿着宮人的衣服往席淑儀的雨霖鈴去了!身邊還跟着雨霖鈴的鳴蟬姑、姑姑……”
山河的腿在進門後直接嚇軟了。
“皇、皇上……伯、伯喬大人……平生、平生大人……”
力拔:完蛋了。
平生認真地看着山河,“逸公子是誰?”此言一出,滿屋寂靜,平生分毫未覺,“他往雨霖鈴去爲何不好呢?”
山河自知闖了禍,眼眶裡圈滿了淚,囁嚅道,“不不……不是……奴婢沒……”
平生眯着眼,嗅到異樣,“逸公子可是娘娘的熟識?你是不是知道什麼?嗯?”
平生探究地看着山河。
山河哽咽着,“我我……”
“她說的逸公子名‘逸興思’。”梵音忽然無波無瀾地說道,平生回過頭,“是我的未婚夫婿。”
平生大震,“什麼?!”
梵音淡淡道,“不過已經是入宮前的了,並且我已不記得那段時光。”
平生急匆匆湊過來,驚訝道,“娘娘您竟然有未婚夫!這這這!那他爲什麼會出現在溫熹園?又爲什麼會去席淑儀的雨霖鈴?”
梵音聳聳肩,表示不知,她問力拔,“什麼時候發現的?”
力拔吞了口口水,“在奴婢和山河傳膳回來的路上。”
梵音思量了片瞬,“他看見你們了嗎?”
力拔的聲音越來越小,像希望梵音不要再在裴蘇御面前問一樣,“看見了。”
“什麼都沒說?”
“什麼都沒說。”
梵音冷笑一聲,“那就是自願的了。”
力拔和山河齊齊倒吸一口氣。
山河捏着力拔的衣袖,“難道……難道他真是爲了……”力拔回首瞪她一眼,山河再不敢說話。
平生想起近來朝堂上的事,忽然福至心靈,“逸公子?姓逸?他該不會是逸青竹的兒子吧!”
衆人默然。
尤其是力拔和山河的反應,證實了平生的猜測。
“所以!他是奔着陸容華來的?”
梵音皮笑肉不笑道,“是啊,他是爲了陸家的命來的。”
*
雨霖鈴盛開着掛着露水的鮮花。
白燭伊打眼一瞧便知那些火紅的玫瑰和薔薇是今晨新運過來的,畢竟前些日子她來時這裡還是些淡雅的茉莉和梔子花呢。
團扇遮鼻,白燭伊不由輕笑,席斯幽表達愛意的方式還真是簡單粗暴啊,不知眼下在她身旁的席斯祁,做何滋味呢?
嗯,光看模樣就知妒忌壞了,她由衷地擔憂起那個逸興思來。這二人,可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主兒啊。
鳴蟬走進來,“娘娘,人來帶了。”
席斯幽端莊地坐在那裡,沉穩得不像話,可她的眼神卻出賣了她,那是渴望到極致彷彿燃出光亮的火,刺的席斯祁眼睛生疼。
白燭伊笑看遊戲,卻在看見逸興思的那一刻,也停住氣息。
天神。
沒錯,席斯幽形容的非常到位,就是天神。哪怕穿着湛藍色的宮服,也抵擋不住他從骨子裡散發出的不落凡塵的厭世氣息,遑論他神仙般的俊顏,直教人看一眼便心肝俱顫。
怪不得能讓閱男無數的席斯幽僅見一面就惦記許久,果真非同凡響。只可惜她沒見過裴蘇御的真容,不然還能比較比較,不過看席斯幽的反應,他似乎要比裴蘇御好看些吧?想來也是,逸興思已生成這樣,裴蘇御要是還比他高出一籌,那得好看到什麼地步?
白燭慌亂地收回眼睛,心跟着跳動幾分。
“逸公子。”席斯幽從未如此溫柔,聽得席斯祁握緊了拳頭,“逸公子可教本宮好請。”
“席淑儀。”逸興思冰冷的語氣念着她的名字。
席斯幽隨着他話音落下而嘴角翹起,“逸公子坐吧。”
逸興思不動,“席淑儀有話不妨直說。”
席斯幽耐着性子道,“逸公子是聰明人,本宮先前爲何苦苦尋你,眼下你不已經知道了嗎?”
逸興思道,“你想讓我做什麼?”
席斯幽糾正他的話,“不是本宮想讓你做什麼,本宮只想和逸公子做個交易。”
翌日,逸興思現身大理寺天牢。
陸葉弘明亮的眼睛望着他,眼底閃過一抹詫異,轉瞬即逝。
韓拾錄負手而立,“陸大人,可還記得眼前之人?”
陸葉弘嗓音粗啞,極力掩蓋住面下的痛色,“不認得。”
韓拾錄冷笑道,“陸大人還真是貴人多忘事啊,聽聞逸公子與其父有八九分相似,陸大人這麼快就忘記了經年舊友?可真教人寒心呢。”
陸葉弘盯着他,逸興思面無表情。
韓拾錄道,“陸大人可知逸公子此番擊鼓,所爲何事?”
陸葉弘的話語裡帶着冷意,“都已經到跟前了,還能爲了什麼事?”
韓拾錄道,“這麼說你知道?你準備要承認了嗎?”
韓拾錄審問陸葉弘已足有四五日,可這些日子以來他無半點進展,若不是上頭嚴令禁止對陸葉弘動刑,他早就撬開這個老匹夫的嘴了!何需等到今日!
陸葉弘冷哼一聲,“本官清清白白,沒什麼好承認的!”
韓拾錄終是忍無可忍,怒吼道,“好你個陸葉弘!你且看看這是什麼?!”
幾張陳舊的信封摔到陸葉弘的臉上,他拖着沉重的鎖鏈拾起,觀之大震,“這……”
韓拾錄得逞般大笑,“怎麼樣陸大人?你還有什麼想要狡辯的嗎?這可是你與逸青竹親筆往來的信件,這上面清清楚楚地寫着你如何阻止逸青竹嚴查私鹽,如何挑唆他一起歸入鄭樹氏一派,如何想要在日後分贓!而這封信!可是來自逸青竹的親子!逸興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