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孑易容成與她在春水瑤時的模樣。
“你說的桂花夜宴就是這個?”
“不喜歡?”銀孑望着滿滿一長街的關於桂花的美食美酒,“上京城一年一度的桂花夜宴,滿城的人都要來此湊熱鬧,你不感興趣?”
梵音聳了聳鼻子,“一般般吧。”
話是這麼說,但她還是不由自主地東瞧瞧西望望,典型的口嫌體正直,銀孑好心地不揭穿她,跟在她的身後。
梵音在一處首飾鋪停下,手裡躺着條金色的桂花手鍊。
“喜歡?”
“不。”梵音放下它,“覺得它跟我腳上戴着的有些像。”
哪裡像了。
銀孑暗暗腹誹。
“你腳上戴什麼了?”銀孑明知故問。
“裴蘇御送的一條銀鏈,可我怎麼也摘不下來。”梵音伸腳晃了晃,脆生生的,眼梢有些俏,“如果不是在腳腕上,還真像讓你幫忙看看。”
銀孑暗暗咬牙,在哪都不能給別人看!
“什麼銀鏈這麼神奇?連你也解不開?”
梵音認真道,“它的鎖每天都在變化,我猜應該是某種嵌在純銀裡的活物,又或者這種銀與尋常的銀不同,但我還不能確認,總之它必定是活的,能解開它的也必定是活的,說不準這兩種之間還存在什麼關聯。”
銀孑靜默地盯着她,她太聰明瞭,想當初銀月把這條銀鏈交給他時,他可是足足想了許久纔想明白其中奧妙,還是在銀月的提醒下,沒想到梵音只是看着它,就已經摸到門邊了。
“你若不說,我都不知道你身上還有一顆銀鈴,你用內力控制的它?”
“沒錯。”梵音放下桂花鏈,繼續往前走,“這東西走起路來叮叮噹噹的引人注目,我便只好用內力控制住它。”
銀孑挑眉,“他送你這個做什麼?還不能摘?”
梵音無奈的語氣中帶着幾分縱容,“說想知道我的行蹤,我看明明是他的惡趣味。”
梵音說者無心,銀孑聽者有意,光是這聲“惡趣味”一瞬間就讓他往別的地方想去。
若是斜月高掛時,銀鈴能吟吟作響而徹夜不休,那纔是真正的趣味。
銀孑眸色暗沉地看了眼梵音的背影,調整下氣息,緩緩地擡腳跟上。
“這裡居然還有蟹。”
“眼下正是吃蟹的好時節,來兩隻。”銀孑掏了錢。
梵音自然地接過掌櫃遞來的兩隻蟹,分一隻到銀孑手裡,“你會剝蟹嗎?”
“這有何難?”銀孑手指修長而靈活,螃蟹在他手上三兩下就被分解開來,露出雪白醇香的蟹肉。
梵音驚奇道,“都不用那個什麼什麼蟹八件的嗎?”
銀孑笑道,“當然不用。”
他把剝好的螃蟹送到梵音的身前,梵音卻沒有接,“我自己來。”
銀孑順着她,收回了手,便見她學着自己的模樣一步一步地剝開螃蟹,歡喜之色逐漸浮於表面,她伸出手,揚眉讓銀孑看。
銀孑看着金黃的蟹黃和雪白的蟹肉,視線上移,終究落到她露出的一節皓腕上,“你比我幸運。”
“是呢,我的這隻有蟹黃。”她鮮少露出得意的顏色,飛快得跟銀孑交換了下手上的螃蟹,“作爲請客的謝禮,這隻就給你吧。”
梵音注意到銀孑方纔豔羨的眼神,她自詡於情之一事開竅後情商驟長,定是沒有會錯銀孑的意的,便自作主張地跟銀孑換了下。
銀孑愣了下才反應過來梵音爲什麼這麼做,他好笑地收下,繼續跟在她的後頭。
“銀孑,打個商量唄。”
他就知道沒這麼簡單,“什麼?”
梵音回首道,“你擄我出來的時候急,我沒帶銀錢在身上,我想買點東西,你先幫我墊一下吧。”
瞧瞧,這話看似在向他求助,實則含着十足的埋怨,要不是他擄走了她,她的身上也不至於沒有錢,更不會向他借。
銀孑無奈地看着她,順從地將錢袋放到她的手上,“還時雙倍。”
梵音“啊啊”地應着,“我知道了。”
梵音買了許多東西,桂花糕、桂花釀、桂花豆腐、桂花蜜餞、桂花燒雞……多的她快要拎不過來,還是銀孑替她分擔了一些,才讓她又買了不少。
這或許就是銀孑想要的,準確來說,是裴蘇御想要的。他非常期盼着能夠像眼下這樣,健康地跟在她的身後,又或者能與她並肩。
無論她是誰。
他想過了,她是魔尊也好,是梵音也罷,他喜歡的就是眼前人,眼前人就是心上人。
所以,無論未來有多少艱難險阻,他都會拼盡一切走到她的身邊。
就像這樣。
銀孑道,“你買這麼多東西是要給誰?”
梵音回首,他就在身側,“給很多人,裴蘇御、力拔、山河、伯喬、平生還有稻香。”
還真是一個不落,銀孑認真說道,“你和我初見你時有些不一樣了。”
梵音專心看攤鋪,隨口問道,“有什麼不一樣?”
銀孑說:“你身上多了些凡塵的煙火氣。”
梵音停頓了下,起身看他,忽而輕輕一笑,彷彿陽春三月盛開的桃花,“或許你說的沒錯。”
她的確對這塵世多了幾分好奇和眷戀,在涓涓細流的時間長河裡,在不知不覺中。
那些名爲“情”的東西潛移默化地改變了她,說起來還算一件奇妙的事。
“你知道因爲什麼?”
梵音坦率道,“知道,因爲裴蘇御,因爲力拔和山河,因爲種種看不見卻感受的到的情意。”
從矢口否認到親口承認,梵音好像只花了一瞬的時間,這讓銀孑十分詫異。
他佯裝驚訝,“你竟喜歡上了他。”
梵音立刻做出維護的神情,“你這話什麼意思?有什麼好驚訝的?”
銀孑不慌不忙道,“別激動,只是我覺得你似乎不會喜歡什麼人的,對你來說命和武學似乎更重要。”
梵音彷彿是個過來人,語重心長道,“這個世界上會有比命更重要的人或事,未來有一天,你也會明白的。”
銀孑忍俊不禁,將潮水般的歡喜轉化爲笑意藏在眼底,他竟不知她如此喜歡他,遠遠超出他的想象。
心潮悸動,有那麼一瞬間銀孑在猶豫,要不要趁這個機會直截了當地告訴她,他就是裴蘇御呢?因爲此時此刻,他想擁抱她,親吻她,佔有她。
就現在。
就是現在。
銀孑張了張脣,舌尖堪堪抵住上顎,“其……”
梵音的眼眸忽然亮起來,她看向銀孑的身後,“那不是小金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