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良妃不對安貴嬪用刑,就無法結案,兩方僵持下去,黎錚總會親自裁決的,到時候良妃就可以脫身了,我不插手,就沒有人會查出來良妃牀底下的毒藥,良妃也就不會中計。
我正尋思着,突聽安貴嬪厲聲喝道:“你胡說!分明是你蓄意陷害我!如今你的陰謀敗露了,就想推個一乾二淨?你敢對我重刑逼供,還能不敢栽贓給我麼?”
安貴嬪原也是個人比花嬌的主兒,被良妃帶過去沒幾天,就弄成了一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樣子,可見良妃也稱得上心狠手辣了。
“本宮奉旨查案,豈有毒殺何嬪、栽贓於你之理?”良妃惱紅了臉,看着躺在軟榻上的安貴嬪,咬牙切齒地說,“本宮奉的乃是皇上之命,你卻滿口胡言,胡攀亂咬,辱罵本宮,本宮依宮規對你小懲大誡,哪裡說得上‘重刑逼供’!”
我看看安貴嬪,再看看良妃,嘖嘖,這兩個女人,是想在我面前大吵一架,吵得我暈頭轉向,去請黎錚來下定論麼?
“小懲大誡?哈哈哈哈!好一個小懲大誡!敢問良妃娘娘,你也是奉了皇上的旨意拿拶子廢我十指,拿浸了鹽水的鞭子毀我肌膚的麼?”安貴嬪披頭散髮,狀如厲鬼。
廢十指,毀肌膚……良妃也太狠了吧?不過安貴嬪也不簡單,受了這樣的酷刑,居然還沒暈過去,可見將門出身的女兒家就是不一樣!
眼角的餘光瞥見良妃臉上閃過一絲慌亂之色,很快就平靜下來,冷笑道:“你辱罵本宮,依照宮規,本宮懲戒你是理所應當。你毒殺何嬪,證據確鑿,別以爲死不認賬,就可以抹去你的罪孽!”
我算是看明白了,良妃未必當真相信安貴嬪是毒殺何嬪的真兇,但既然手裡捏着權,那就給她審成個鐵案,先除掉一個再說。黎錚是不管後宮裡的事情的,老祖宗也懶得理會,皇后與阿蘅有心無力,安貴嬪落到她手裡,那就是個死。只要一結案,依照宮規,安貴嬪會被以謀害妃嬪的罪名處死,到時候死無對證,誰還會去追查呢?
至於拶子鞭子之類的,一爲逼供,二爲泄憤,左右是要死了,對一個死人,不必太客氣。
可良妃萬萬沒想到,這根本就是一個專門爲她設的陷阱,她太急功近利,沉不住氣,讓皇后藉着她的手除掉安貴嬪,再借着安貴嬪之事收拾良妃。
我看着安貴嬪那一身傷,心裡暗暗嘆息,好好的一個如花似玉的大美人兒,雙手算是徹底廢了,那一身的疤估摸着也難以消除,她這一輩子就算是毀了。
不過話說回來,皇后也真夠狠的,做這種喪盡天良的事情,也不怕遭報應!她肚子裡的孩子可就快出來了,也不知道爲孩子積點德!
安置了安貴嬪養傷,將良妃遣回宮中禁足,再把皇后安插在良妃身邊的眼線揪出來收拾一頓,那小宮女一五一十地招了,物證拿到手,這件案子,算是查清楚了,接下來就是處置了。
我向黎錚彙報了結果,黎錚連眼皮子都沒多眨一下,只淡聲道:“安貴嬪既然是受了冤枉,那就還她一個清白好了。”
“就這麼不痛不癢地結束了?”我聳聳肩,兩手一攤,無奈道,“這不好吧,我瞧着,安貴嬪那手怕是好不了了,還有身上的傷,那麼多血痕,有的都發炎了,留下一身疤……”說到這兒,我不禁打了個哆嗦,想想就瘮得慌啊!
“依你說,該如何處置?”黎錚擡眸,笑看着我,“你不是要替朕清理後宮麼?怎麼,這一個,不清理了?”
我倒是想!可是人家都已經那麼慘了,我要是再落井下石,那我還是個人麼?
“良妃平時咋咋呼呼的,沒什麼腦子,怎麼關鍵時刻居然這麼有魄力?我就是讓她要個口供,她居然動起重刑來了!”我一捶桌子,嘆道,“失策,實在是失策!如今可好,留下個安貴嬪,我還真不知該如何安置了!”
養着?心煩啊!
殺了?下不了手。
趕出去?那不是逼人家去死麼!
“晉爲德妃,移宮靜養吧!”想了半天,也只能這樣了,畢竟她沒犯什麼錯,我沒辦法下重手。
黎錚淡淡地應了一聲,允了。
“皇后快要臨盆了,這件事只能壓下來,否則驚動了胎氣可就不好了。至於良妃……”我嘆口氣,大皇子才八個多月,哪能離得了親孃?
“賜死。”黎錚淡淡地說,眉眼含鋒,“用心險惡的女子,朕消受不起。”
“那用心不險惡的,皇上就消受得起了?”我斜着眉眼瞪着他,用心良善的他就會都留在身邊了是吧?
黎錚橫我一眼,失笑道:“你呀!就會鑽言語上的空子!”
“說真的,良妃還真不能賜死,皇后也不是善茬,若是沒了良妃,大皇子可就成了案板上的魚肉了。”我哀怨地瞪着黎錚,嘆道,“皇上,爲什麼你身邊的女人就沒一個好鳥呢?你知不知道,跟你這羣女人鬥,我很累啊!”
黎錚擡手一個爆慄敲在我腦門子上,笑罵道:“胡說八道什麼呢!良妃你看着辦吧,至於皇后,她的事情需得往後壓一壓,尋個適當的時機。”
要動皇后,就得連護國公府一起動,這事兒急不得。
在黎錚的授意下,此事就以何嬪自盡、安貴嬪受冤晉位、良妃濫用私刑受罰宣告終結。
此事了結之後,老祖宗召見了我,大致就是說一些對於此事的處置,她很滿意之類的話。
皇嗣爲上,這是老祖宗的底線,萬萬觸碰不得。
出了這件事,後宮裡消停了好一陣子,前朝也沒什麼大事,日子漸漸平靜下來了。
直到九月初一,皇后臨盆,產下一子,取名睿,東黎國嫡出皇子誕生,舉國歡慶,休朝三日。
之後的日子裡,黎錚一直沉浸在嫡子出世的喜悅中,也沒怎麼找我麻煩,護國公杜綸和安遠侯的奏本不時傳來,稟告某地某某官員如何如何,現已如何如何,瞧着形勢一片大好。
可就在這麼一片大好的形勢中,發生了一件很不好的事情。
楚炎來了!
那天下午剛跟黎錚劇烈運動完,美美地泡了一個熱水澡,一覺醒來,肚子有些餓,尋思着如今已經是十月天了,夜裡冷,懶得將元寶叫起來,就自己披着衣裳跑到外間去拿點心吃。
剛到外間,就聽見門上傳來輕微的響動,還沒回過頭,人就已經被裹進一個帶着夜風寒氣的懷抱裡了。
“我以爲你很快就會回來的。”楚炎隱怒的聲音低低地在我頭頂上響起。
我嚇了一跳,剛捧起來的一碟點心“咣噹”一聲掉在地上,摔了個稀巴爛碎。
“華兒,怎麼了?”夜雪的聲音很快響起,從南楚回來以後,他就搬到了我隔壁,也就是以前輕寒的房間,以免我沒人保護,悶不吭聲地着了別人的道兒。
楚炎立刻捂住了我的嘴,壓低聲音在我耳邊說:“回答他,別亂說話。”
捂着我的嘴還叫我回答?來來來,你給我示範一個!
我沒好氣地瞪楚炎一言,外間的燭臺上還留着一盞紗燈,燈光幽暗朦朧,勉強能看清楚炎緊繃着的臉。
楚炎遞給我一個威脅的眼神,鬆開了手。我打着哈欠答道:“起來喝杯水,不小心把茶壺掉在地上了。”
夜雪在隔壁應道:“以後這種事情就叫元寶做,你別莽莽撞撞的,弄傷了自己。”
是哦!元寶!元寶死哪兒去了?
我轉着腦袋看了一圈,只見元寶倒在外間的小榻上睡得正香,半邊臉在燈光下亮閃閃的,不用說,一定是留了滿臉哈喇子。
“別看了,明天日出之前,她不會醒的。”楚炎得意地衝我一眯眼,隨即冷了語氣,“爲什麼不回來?”
“我這不回來了麼?”我衝他一咧嘴,“還是回家的感覺好啊!”
楚炎壓低聲音,冷着臉道:“我問你,爲什麼不回南楚!”
“我是東黎人,去你們南楚做什麼?”我不經意間就流露出了“你是白癡嗎”的表情。
楚炎咬着牙,臉龐微微扭曲:“你說過誓不爲妾,誓不容妾,那麼黎錚在你不在的那段時間夜夜春宵,還讓皇后懷了身孕,你也不在意嗎?”
“說起夜夜春宵,我倒是想起來了,那個美人酥……”我摸着下巴,上下打量一遍楚炎,不懷好意地笑道,“你解開了沒?”
楚炎臉一僵,眼底極快地閃過一絲尷尬之色,忽然鎖了眉頭,冷聲道:“你也給黎錚下了美人酥?”
我嘻嘻一笑,點頭應道:“是啊!所以,我走之後的日子裡,皇上並沒有夜夜春宵,至於皇后的孩子,那完全是我的錯,我雖然心裡不好受,但是卻完全沒臉怪他,所以……”
“所以你不會離開他?!”楚炎突然打斷我的話,一把抓住我的肩膀,俯下身子與我平視,眸光兇狠地瞪着我。
我如果說是,他會不會當場掐死我?夜雪能不能趕在他擰斷我的脖子之前把我救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