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請休了臣妾
阿朗揹着漁嫣,她一直在昏睡,體溫很高,而且吐了一身污物,特別臭。
晨瑤帶着人,攔在二人面前,愕然地看着去而復返的漁嫣,明明她買通了人暗殺漁嫣,怎麼會活着回來?她可是付出了巨大的代價,才從御天祁的侍衛裡收|買了殺手的!
“夫人,漁嫣姑娘在發熱,很燙,讓屬下先揹她下去休息。”
阿朗見晨瑤不放他們進去,只好小聲央求。
晨瑤終於緩和了心情,輕吸一口氣,微擡了下巴,小聲說:“王爺未發話,本夫人不敢讓她進去見王爺。瞑”
“漁嫣?”夜明月帶着人匆匆過來了,看着她一身污穢的樣子,捏着鼻子說:“怎麼弄成這樣?還不快背下去,把她洗乾淨!”
阿朗見二人都無意讓漁嫣進去,濃眉緊緊皺起,掃了一眼二人,悶聲悶氣地說:“那就請二位夫人賜下偏院,讓屬下帶漁嫣姑娘下去休息。”
“去那邊吧。”夜明月用帕子扇了扇風,指着西側的偏院說璧。
晨瑤轉頭看了她一眼,眼中滑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怒意,隨即點點頭,輕聲道:“去吧,等一下,本夫人會讓傅總管安排人過去服侍她。”
阿朗彎彎腰,算是行禮,揹着漁嫣就往偏院跑去。
漁嫣只穿着一件鳳袍而已,溼發和衣服經過了山風狠吹,又跑出了汗,身上幹一會兒,溼一會兒,再被倒吊着驚嚇了一回,受了寒。
偏院只有兩間房,一間堆着雜物,一間卻是下人們住的地方,見阿朗揹着漁嫣進來,大家趕緊讓出一個鋪位來,有兩個認得阿朗和漁嫣的侍婢湊過來,各自伸手摸了摸漁姨嫣的額頭,隨即驚呼起來。
“漁嫣姑娘怎麼燙成這樣!”
“哎呀,能烙熟一張大餅了。”
阿朗擦了一把熱汗,看了看四周,念恩和念安因爲漁嫣的事,被關在囚籠裡,一直未被放出來,看樣子,只能請這兩個丫頭照顧漁嫣了。
“兩位姑娘,煩請打水過來,給她去去熱。”阿朗一抱拳,小聲央求兩個婢女。
二人爲難地互看了一眼,她們兩個是晨瑤的下等婢女,夫人們爭寵,她們下人全都知道,若不知好歹地去服侍漁嫣,只怕那個不愛笑的晨瑤夫人怪罪。
“你去請示一下傅總管,看看能不能讓王爺指兩個人給漁嫣姑娘吧。”有人小聲給阿朗提議。
阿朗只好拜託衆人幫着臨時照看一下,大步奔出去找傅總管,尋了一圈,那傅總管也是個識人眼色的,總是左顧而言他,不肯直接回答,氣得阿朗臉色發青,拳是握了又握,死死控制着自己,不一拳揮過去,揍得他腦袋開花。
“我說阿朗,你怎麼這麼上心呢?難道你悄悄喜歡漁嫣?小心王爺斬了你的腦袋!”葉素簡陰陽怪氣的聲音傳過來。
阿朗扭頭看看,濃眉擰得更緊了,不用說,也是一個得到了消息,前來看熱鬧的主子!
“算了,從我的人裡拔兩個給她吧,姐姐對我挺好的,如今她和王爺鬧誤會,我們也不能落井下石啊。”秋玄靈也匆匆趕來了,指着自己的兩個婢女說。
“那好吧。”傅總管這才點頭,讓阿朗帶着兩個丫頭過去。
“牆頭草,你不獻殷勤、四處討好人,骨頭硬一點會死嗎?”葉素簡瞪了秋玄靈一眼,冷哼一聲,快步跟過去,就想看看漁嫣慘成什麼樣,出出心頭惡氣。
“不是的……我是因爲……”秋玄靈嘟着嘴,見沒人聽她解釋,只好擰了擰手帕,慢步跟在葉素簡的身後。
遠遠的,夜明月只歪着頭,靠在樹上朝這邊看着。
婢女在她身後小聲問:“夫人今天怎麼會幫漁嫣呢?”
夜明月無聲笑笑,擡手扯下一片樹葉,在手心裡輕撫着,輕聲說:“你沒看到晨瑤的嘴臉嗎?我一直拿她當姐妹,而且以前她做什麼都是叫我一起,可她這回上山卻是獨自前去,她的心思再明白不過了,不就是欺我不懂世故,想獨攬王爺的心,我偏要讓漁嫣留在這裡,我得不到,別人也休想得到王爺的心,要難受,大家一起難受吧。”
婢女輕輕嘆息,扶住她的手說:“夫人何苦呢?她們都會爭,偏夫人只會琵琶曲,好聽話也說不了幾句。王爺素來喜歡你安靜溫柔,可能漁嫣只是一時間迷惑了王爺,若漁嫣不回來,王爺會回心轉意也說不定,可現在……”
“你不懂,你沒有見到王爺的眼神,他看漁嫣時好溫柔……好溫柔……從來沒有那樣看過我。剛剛他回來的樣子,很可怕,很憤怒……他心裡是有漁嫣的,這麼久了,我和晨瑤都沒能侍奉過他一回,而漁嫣卻是……溫柔又有什麼用?溫柔打不開王爺的心。”
夜明月癡站了一會兒,把手裡的葉片揉碎了,轉過身,慢吞吞地走着,輕柔的聲音被風吹散了,消失在樹葉嘩啦啦的攪動之中。
御璃驍從一邊走出來,凝望着夜明月的背影。
這裡所有的一切,他都看在眼裡,這些女人都肯爲了他傷心、緊張、彷徨,而他最想要的那個女人,漁嫣,卻讓他難受、憋屈、憤怒……抓狂!
————————————————莫顏汐:《皇上,臣妾要熄燈》————————————————————
漁嫣昏睡了一整天才醒過來,一張嘴,想不到喉嚨還是發不出聲音。
她怔了一下,猛地坐起來,御天祁點過她的穴道,怎麼還沒有解開呢?
“姑娘醒了。”婢女輕柔的聲音從一邊傳來,她轉頭看,一個婢女正端着水盆進來,阿朗就站在門口,伸長脖子往裡面看。
“昨晚上你燙得嚇人,阿朗提了十幾回井水,我給你擦身子,衣服我拿去洗了,不過……留不留?那可是鳳袍啊。”婢女把盆放在榻邊,擰了水給她擦臉。
燒了吧……漁嫣張張嘴,秀眉輕擰,向阿朗招了招手。
阿朗垂眼進來,向她抱了抱拳,低聲問:“姑娘有何吩咐?”
漁嫣拉住婢女的手,在她的掌心寫了一個筆字,可婢女卻一臉不解地看着她,把手縮回去,在衣上擦了擦。
“好癢……姑娘是寫字嗎?我不識字啊!”
漁嫣傻眼了。
婢女猶豫了一下,指着她的嘴說:“你不能說話嗎?”
漁嫣趕緊點頭。
阿朗訝然地擡頭,漁嫣向他勾勾手,阿朗趕緊走了過來,把手掌遞給她。
漁嫣在他的掌心認真地寫下了兩個字:點穴。
阿朗深吸了一口氣,摸了摸後腦說:“原來是被點了啞穴,可每個人點穴的手法不同,我不敢輕易爲你解開,怕他還點過別的什麼穴位,姑娘就等穴位自己解開吧,我去告訴王爺。”
漁嫣抿脣笑笑,拉着他的手掌又寫:“謝了。”
“漁嫣,注意點兒中,小心連累阿朗沒命。”葉素簡陰冷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昨兒來,沒看到熱鬧,她半死不活地躺着,沒罵成,甚是無趣,今兒葉素簡可是早早就跑來看了。
漁嫣掃她一眼,不願理會。
“阿朗,晨瑤夫人讓你過去。”葉素簡惡狠狠盯她一眼,轉頭看向阿朗。
阿朗卻只看她一眼,低聲道:“王爺有令,我只聽漁嫣姑娘一人調遣。”
“得了,讓你去給漁嫣姑娘拿藥,你放心別人去?也不怕別人在路上換了藥,毒死她。”葉素簡撇撇脣角,連揮幾下手中錦帕。
阿朗這才向漁嫣抱抱拳,快步出去。這藥本來昨晚就應當抓來,卻一直拖到現在。這些女人的心很毒,阿朗又不放心在漁嫣昏睡的時候離開,所以這時候還沒能讓她喝上一碗藥。
看着他走遠了,葉素簡才換了一副笑臉,走近來,上下打量着漁嫣,帕子掩在脣上,輕聲說:“漁嫣,你知道嗎?王爺昨晚上召幸了明月夫人,在這之前,王爺還沒碰過她呢!”
漁嫣抿抿脣,又躺了下去,背對着她。
“你別裝死啊,你如今不過是個婢女,你不給本夫人行禮,本夫人不計較,可是你得起來幹活。”
葉素簡說着,伸手就掐她的手臂,狠狠地用勁。
漁嫣被掐痛了,眉頭直擰,用力揮開她的手,坐了起來,怒視着她。葉素簡是個真小人,還真是逮着機會就不放過她!
“你敢瞪本夫人!”葉素簡臉拉長了,挽了袖子又要撲過來。
“姐姐,你幹什麼呢!”秋玄靈快步跑過來,用力地打開了葉素簡的手。
“臭丫頭,閃開,我要好好教訓一下這臭女人。”葉素簡扭曲着臉,要繼續過來打漁嫣。
她病着,沒多少力氣,此時不出氣,葉素簡覺得自己今後一定後悔。
“姐姐,你看那兩個夫人都不動,就抄着你來,到時候王爺生氣動怒,吃虧上當的又是姐姐你一個人!”秋玄靈攔着她,小聲勸她。
葉素簡猶豫了一下,手慢慢地縮了回去,可還是惡狠狠地瞪着漁嫣。
“我要是姐姐,就趕緊走,想法子去王爺面前轉轉。”秋玄靈拉着葉素簡就往外走。
葉素簡不甘心地回頭看了一眼,衝着漁嫣指了指,那神情,好像想撲過來吃了她。
漁嫣都想不通,葉素簡怎麼對她這麼大的敵意,就爲了爭寵?御璃驍不是寵別人,不理她了嗎?看自己呆的地方,想必御璃驍根本就誤會了她,不想原諒她,只怕來都未來過!
她挽起袖子看了一眼,手臂被掐出了好幾塊青紫。
葉素簡頭腦簡單,倒還好說,就怕晨瑤和夜明月趁着王爺和她鬥氣,從中使壞。不行,她得主動一點,不能讓這種局面形成!
阿朗一去就是一個多時辰。
傅總管倒是過來看了一眼,漁嫣找他要紙筆,傅總管只說讓人送來,再無音訊。這些人,一貫的踩低就高,他能來看一眼,已經不錯了。漁嫣不作指望,只能等阿朗回來。她如今最怕的事就是阿朗也被晨瑤使計支開,讓她身邊一個貼心的人都沒有!
這擔心兩個時辰之後成了現實。
照顧她的婢女也被撤走了!而她被帶到了環境更加惡劣的房間裡呆着。除了一張爛牀,什麼都沒有,被褥散發着濃濃的黴味兒,薰得她作嘔。
漁嫣的心沉了又沉,御璃驍不管嗎?難道存心看着別人欺負她?
她看着院外守着的侍衛,那分明是來看着她,不許她出去的!御璃驍,你都不聽我解釋嗎?
一晃,三日。
她被關在小院中,不見任何人進來,侍衛也不許她出去見任何人,而啞穴始終未曾衝開。
————————————————莫顏汐:《皇上,臣妾要熄燈》——————————————————
御璃驍手舉着遠望筒,抵在右眼上,往前方看着。
御天祁的大軍已經集結完畢,烏壓壓一大片,在視線盡頭陳擺着,大旗在烈日裡輕輕飄動。
這是桅水城,他要奪的第四座城池,離池城有四個時辰的路程,通往南方和北方的一個關鍵扼口之地,若御天祁得了桅水城,對池城的威脅便增加了無數倍。
前日他就趕過來了,這一仗比較難打。
御天祁大|軍集結的速度讓他驚訝,看來這幾年御天祁確實很努力,和以往那個總表現得儒雅風度、不爭不搶的弟弟判若兩人,讓他刮目相看。
而且桅水城的地形很特殊,是個壺口形狀,兩面是山,一面是水,不管是從正面,還是從東面的水路進攻,都誓必要遇上強大的阻力。
“王爺,城裡的探子們已經把消息傳開了,百姓們都在議論。”聶雙城策馬過來,俯在他耳邊小聲說了幾句話。
御璃驍點點頭,把手中的遠望筒遞給了聶雙城,沉聲道:“讓探子繼續在城中散佈消息,讓範毅派三千精銳前去挑釁,不要過河,也不要進攻,每過兩個時辰放一次箭,若他們有人攻過來,不留一個活口。”
“是。”聶雙城下去傳令。
御璃驍調轉了方向,回池城去。
晨瑤就在前面等他,晨瑤醫術高超,世間難有人匹敵,每隔幾天都會來軍營,幫着軍醫給負傷的將士們療傷。
“王爺,現在回去嗎?”晨瑤只穿着素淨的青布衣衫,挽着簡單的髮式,一點首飾也未戴着,擡手擦着額上的汗,笑吟吟地看他。
“你是留在這裡,還是和我一起回去?”御璃驍淡淡地問了句。
“和你一起回吧,這裡忙得差不多了,我還要回去再配幾個方子,太熱了,好多將士們的身上都起了紅疹,而且軍中的藥材也不夠了。”晨瑤說着,蹲下去,在一隻水盆裡淨手。
“嗯。”御璃驍等她洗完了手,這才輕輕一揮馬鞭,往前奔去。
晨瑤略有些失落地看着他遠去的身影,接過了侍衛遞來的繮繩,披上了那件繡着牡丹的黑披風,上了自己的黃金馬,策馬追去。
雖是一前一後,但此時只有她在他身邊,讓她心中格外舒坦。漁嫣那裡,只要御璃驍信了漁嫣背|叛,從此之後也掀不起風浪來了吧,等王爺忘了她的時候,再動手除掉她。
御璃驍一路疾馳,暮色沉沉之時,回到了衙門裡。
丟開馬鞭,忍不住扭頭看了一眼偏院的方向,那女人現在還病着嗎?這幾天狠心不去聽她的半字消息,也不知她好些了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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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他眉一擰,只見那方向的一棵大樹上,一抹纖細的身影正坐着,歪着頭看着這邊。
她坐樹上幹什麼?
“王爺。”夜明月快步從裡面奔出來,抱住了他的腰,笑吟吟地擡手給他擦臉上的灰塵。
御璃驍盯着那邊樹上的身影,只見她慢慢縮回了枝葉裡,然後看不到了……
混帳東西!他低罵一聲,推開了夜明月,大步往自己的小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