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3 我是翡翠洞洞主
大堂裡吃得熱火朝天,漁嫣站在廚房的小窗後,看着那邊的動靜。
“王妃,這東西好使嗎?”白鷹隱隱有些擔憂。
“就算現在不好使,說不定等下好使,反正能解決一點問題。遇上了,就不能不管。”
漁嫣走回竹椅前坐下,順手從堆在一邊的柴火裡抽出一根柴,在地上劃字。
白鷹見她寫來寫去,都是一個東字,而那些人的笑語聲不時傳進來,分明吃得好,喝得好,於是又開始焦慮起來。他和劉崦死不足惜,但漁嫣不能出半分閃失緒!
“王妃,我看不如我們先走,去找劉崦會合。”
他說着,雙拳輕輕一碰,揮手就要點漁嫣的穴,想強行帶走她患。
轟隆……
又是幾聲能把人腦袋震暈的雷聲響起來,窗子上的古樸雕花都跟着顫動起來。漁嫣匆匆起身,走到窗口去看,只見兩名侍衛正大步過來,手裡拎着大刀,分明是想對他們下殺手。
“他們要殺人滅口。”漁嫣給白鷹使了個眼色,閃身躲到屋角,這種粗活就留給白鷹去幹吧。
二人猛地踹開了門,挾裹着潮溼的雨意,揮刀往縮在牆角的漁嫣身上砍去。
漁嫣雙手掩面,倒不是有多害怕,就是覺得太血腥。
白鷹功夫不錯,一刀穿喉而過,又一手掐住一人的脖子,直接扭斷。
漁嫣又平復了一下情緒,才扭着頭,小心地從二人身邊走過。
白鷹在二人身上摸索片刻,搜出了侍衛隊的令牌,上面刻着一個“東”字。
“這是左護衛營東字旗下的人,他們一定是趕到前面去的。”他濃眉一緊,低聲說:“東字旗的人臭名昭著,出名的心狠手辣,殘忍無情。朝廷很多不能在明面上做的事,都交由東字旗的人去執行,老丞相一家的滅門,還有被流放的李尚書的死,都是他們乾的。”
漁嫣點點頭,先前那人罵她醜的時候,她就認出了他們的身份,盔甲上也有記號。東字旗的人一直受趙太宰的約束,其殘酷她早就見識過了,看着這“東”字,她雙眼有些泛紅,努力忍了忍,沒讓眼淚落下來。
“喂,你們兩個,宰兩個女人還這樣費勁,頭兒讓出發了,再慢點,打斷你們的腿。”外面傳來了大吼聲,兵器碰在盔甲上的聲音此起彼伏。
“看來,沒起作用啊。”
漁嫣略有些失望,或者這些強壯的漢子們皮糙肉厚的,腸胃也比尋常人堅實些吧?
“他孃的,你們兩個會不會辦事?”外面又有幾聲吆喝,似是有人過來催促。
白鷹看了一眼漁嫣,故意大力地摔門,粗着喉嚨應了聲同,“來了,撒泡尿。”
雷雨聲大,不熟悉的聲音也被這風雨給吹得變形了。那人停下腳步,沒過來查實,匆匆往外走。
“王妃……”白鷹扭頭看她,小聲說:“從後窗走吧。”
漁嫣點頭,剛要動腳步,便聽外面匆匆有腳步聲過來。
往窗外看,幾名侍衛正捂着肚子往後院衝,有一個衝到半路就彎下了腰,罵罵咧咧地指廚房。另兩個想過來,卻又突然伸手去捂身後。
“發作了。”漁嫣抿脣笑,從懷裡掏出錦帕蒙到臉上,免得被穢氣衝撞。
“王妃還是去那裡坐會兒,免得被污了眼睛。”
白鷹往外面看,那些人已顧不得去找茅廁,就在廊下開始解衣帶了。盔甲卸下,彷彿烏龜褪了殼,一個個的,都四處亂竄,找個能遮點雨的地方。
漁嫣也趕緊捂住了眼睛,一溜小快步,到了裡面的角落裡坐着。
又有兵器碰到青石上的聲音響起來,白鷹都忍不住擰住了鼻子。漁嫣撿了顆大蒜,在剝了皮,再用帕子擦乾淨,放到鼻下聞。
“這臭醜婦,到底是弄了什麼?”終於有人罵罵咧咧地往廚房衝過來了。
白鷹刷地拔出了刀,躲在牆邊。廚房的門被猛地踹開,兩個男子跌跌撞撞地衝進來,一眼瞅到坐在屋角的漁嫣,舉着刀就往漁嫣頭上砍來。
白鷹功夫不錯,一刀穿喉而過,一手抓住了一人的脖子,咔嚓一聲就扭斷了。
漁嫣緊閉着眼睛,不去看這血腥的場面。
最殘忍的事,就是這般了……不得不殺,又血腥至極。
外面又衝來了兩個,白鷹一樣解決掉。
漁嫣實在忍不住,趴在一邊就開始吐,胃裡翻江倒海地,能把心肝五腑都吐出來。
白鷹趕緊過來,從水缸裡舀了瓢清水給她,“王妃,屬下護送你從後窗走。”
“不要功虧一簣,你先去後院地解決掉,他們只有三十人,應當是前來探路的先鋒兵,此時他們沒多少力氣和你對抗,若可以,只讓他們暫時廢掉,不要傷太多人命。”她擺擺手,大口喝了水,讓他出去。
心跳得厲害,渾身都不舒服。可漁嫣不想退縮,她多做一點,御璃驍的危險可能就會少一分。雖
tang然她這一分起不到太多的作用,但是她就是在用自己的全部,來爲他謀算付出。
這是漁嫣,動了情,便是心心念念,全心全意。
而且,她這身子也不知能撐到幾時,他臨走前那些話讓她滿心歡喜,此時此刻,若能爲心上人做些什麼,她也死而無憾。
外面不時響起痛嚎聲。
那些人褲子都掉在腳踝處,想起來反撲,卻被自己絆住,摔得那個狼狽,都讓人不忍心看。白鷹專用刀砍那些人的腳,讓他們無法再爬起來。
大堂裡的人也好不到哪裡去,七倒八歪的,都正被那些加了太多作料的黃鱔湯水弄得慘呼不已。
漁嫣把臉上的帕子蒙緊,小心地貼着牆根過來。
進了大堂,那最兇悍的頭兒已被白鷹制住,雙肩關節脫臼,腿也被砍傷了,此刻正被白鷹用刀指着,坐在地上,怒瞪着白鷹,罵罵咧咧不停。
“喂,你們是什麼人?”那頭領見漁嫣出來,便怒吼道:“你知道爺是誰嗎?爺是皇禁衛右護營東字旗的劉莽,劉爺,你趕緊放開爺。”
“當然知道,劉爺。”漁嫣笑笑,拖了張椅子在他對面坐下,盯着他的臉看着。
先前看他就有些面熟,還不敢確定,畢竟那晚天色太黑,她只顧哭,隔着淚眼看那些行刑的人,總有些模糊。但此刻她已經完全認出來了,三年多前,就是這個人手執木杖,打得最兇!而且專挑漁朝思的腿打。
她忍了忍,努力維持着鎮定。
“既然知道爺,就趕緊把爺放了,爺饒了你們兩條狗命。”男人依然是兇悍十分,不露半絲怯意,足見有多厚的底氣。
“劉爺,你知道我是誰嗎?”漁嫣笑笑,俯過頭來問他。
“你是誰?”他猶豫了一下,粗着喉嚨問。
“我是南嶺郡翡翠山有妖洞洞主,吸魂仙姑。”漁嫣抿脣,一本正經地說。
“啊,誰?”劉莽楞住了,完全沒能消化到漁嫣的話。
“本仙姑此次下山,就是來找糧食的,劉爺這種身強力壯的最合適,骨頭可以熬湯,肉可以沾上辣椒末兒來烤,血能和藥材一起釀成烈酒,讓我功夫大增。”漁嫣說着,從桌上拿了根筷子,起身往劉莽面前走。
“主子……”
白鷹想阻止她,漁嫣卻只衝他笑笑,篤定地走到了劉莽的眼前,用筷子在他的頭頂上敲。
“你現在是不是覺得一身火燒火燎,又肚腸劇痛?這是我在湯裡給你們下了我翡翠洞的奇藥,風骨散,過一會兒,你的骨頭就成了軟綿綿的,一抽就出來了,你自己選,讓我先吃哪兒?”
“你……你這個妖婦!你以爲爺怕你不成?來抽吧!過一會兒,看爺怎麼掐死你。”
劉莽一身大汗直涌,可還是不肯服輸。
漁嫣也不急,繼續用筷子打他的頭頂,不急不緩,不輕不重——儘管心中直想一刀把他穿個透心涼!
“我知道,你們還有人會過來嘛!可在他們來之前,你就已經成了一堆骨頭了。先鋒營就是這樣,探路送死是你們的事,領功邀賞是別人的事。鷹護法,抽他的骨頭,要新鮮的纔好吃。我這個月才吃了十九個壯男,得湊足三十個才行,今兒運氣真好,正不想要那小二和掌櫃呢。”
“是。”白鷹揮刀就要砍。
“慢……”劉莽嚇到了,命還是最重要的,他掙扎着,和椅子一起倒在了地上。
“不想死啊,拿東西來換啊。”漁嫣制止住了劉莽,盯着他問。
劉莽大喘着,突然驚呼道:“你是漁朝思的女兒,漁嫣。”
“你居然認得我。”漁嫣的臉色一寒,把筷子往他頭上一丟,冷冷地說:“那就好說了,說吧,你們爲什麼會來這裡?”
“說了也是死,就這樣吧。”劉莽往地上一癱,不肯出聲了。
“你不說也行,你們誰說,只要有用,我保證讓你們走。”漁嫣立刻扭頭看向另一些癱在地上的士兵們,大聲說:“你們要知道,先鋒營大都是來送死的,何必爲了別人送命?御天祁以後不會留着東字旗,他留着你們,只是讓你們做些見不得光的事,以後背黑鍋的全是趙太宰和你們。”
“不許說。”劉莽趕緊睜眼,兇惡地告誡那些人。
白鷹揮刀,砍進了旁邊一名侍衛的大腿上,那人忍不住痛,趕緊說:
“我們在嶺秀前面二十里的路上埋了火藥,要炸死御璃驍,我們去不是探路,而是待火藥一炸,就把那裡填平,讓大軍順利過來。”
以三萬最精銳的鐵騎誘來御璃驍,又提前設伏,等着御璃驍過去,環環相扣,步步緊逼,看來這人對御璃驍十分了解!
“這是誰的計謀?”漁嫣又問,這人屢出奇招,而且還隱得極深,實在是個厲害角色!
“不知道,我們只是小人物啊。”那人已痛得眼淚鼻涕縱流,大聲求饒。
“走吧。”漁嫣讓白鷹放開了他,轉
身看向其他人,“你們還有什麼要告訴我的嗎?說了,都能走。”
衆人面面相覷,見那第一人果然已經爬出了大門,正往他的戰馬前爬,便紛紛點頭。可亂七八糟的,沒一個有用的,倒吵得漁嫣頭疼,末了,突然劉莽大喊:“我們的人來了!”
側耳聽,果然有更加急促和響亮的馬蹄聲傳過來。
漁嫣的心猛地下墜,快步出去,往鎮中唯一的一條青石路盡頭看,那烏壓壓的一片,不是厚堆的雨雲,而是……黑鐵甲!
所有的侍衛和戰馬,都被黑鐵甲武裝起來了,那一杆杆高舉的後青國青鳥王旗,不知是用何材料製成,居然在大雨中都淋不溼,被大風吹得嘩嘩巨響。
“你看,那會有多少人?”漁嫣問白鷹。
“起碼有三千。”白鷹也變了臉色。
他追隨御璃驍已不是一年兩年,多殘酷的戰爭也見過,最慘烈的是和天漠國九王爺的一次,打了九天九夜,黃沙都被血染透了,硬是把號稱戰無不勝的天漠鐵騎逼退千里。
可是,就算那一次,也不像現在這樣,居然讓白鷹心中生起一絲的膽寒。
“沒退路了,我們走吧。”漁嫣戴上頭盔,轉頭看白鷹。
白鷹點頭,和漁嫣一起上馬,往前飛馳而去。
雖然已經浪費了一些時間,可是至少知道了前面會出什麼事,才疾奔到半路,只見前方突然有煙霧濃濃地衝上天空,那炸雷又在天空中劃過……
漁嫣心一沉,不停地揮舞着馬鞭,往前疾馳。
身後那小酒館的圍牆根下,兩道身影緩緩走出來。黑色長裙,黑巾蒙面的是女子,而身邊的卻是徐長海。
“她的性子就是這樣,一定不捨得讓心上人出事,現在看御璃驍怎麼選,要她還是要江山。”蒙面的女子冷笑,拿出一隻小瓶,往徐長海手中丟,“拿去,這是解藥。”
徐長海滿臉通紅,抓着藥瓶,急促地問:“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肯放過我的老孃和妹子?我都爲了你殺了好幾個兄弟了。”
“她死了,你們就活了。”黑衣女子翻身上馬,冷冷說了句,策馬往回走。
徐長海匆匆拔開了小藥瓶,倒了顆解藥到嘴裡,再把小瓶子小心地收進衣中,扭頭看後面,劉崦倒在血泊中,早已沒了呼吸。
徐長海不敢多看一眼,一拳狠打在自己的胸口上,抹了把臉上的雨水,牽了馬,追趕漁嫣。
—————————我是你有狠計謀,我有金錦囊的分界線,比比誰厲害————————
漁嫣策馬疾馳着,心憂如火,恨不能馬上就拖住御璃驍。
突然,只見從路邊的小山坡上急掠下幾匹馬,白鷹迅速攔在她前面,不待她看清,那幾人已經到了面前,攔住了二人。
漁嫣看清來人,小聲咦了一聲,“你是?”
這不是店小二嗎?怎麼會跑到她們前面來了?
“嫂嫂在上,我是錦程啊。”店小二咧嘴一笑,拉開了臉上的面具。
“嫂嫂,我是安鴻。”掌櫃的也揭下了面具,抱拳微笑。
“我就知道,他就是這樣……他人在何處?”
漁嫣又驚又怒又喜,御璃驍不是草包,哪那麼容易上當,只怕是將計就計,計中再有計。
“大哥讓嫂嫂去安全地方等呢,嫂嫂的黃鱔湯好啊,替我和哥把任務給完成了,本來就是想在那裡引開探路營的,不給他們機會發出信號,我們來發。後來實在是想等翡翠洞洞主一起離開,但是那味兒實在難聞,所以先逃出來了。”錦程咧嘴一笑,衝她促狹地一擠眼。
“你的腦門沒事?”漁嫣有些不好意思,又覺得自己實在是多事了,於是又看他的腦袋把話題岔開。
“哦,這裡腫了。”錦程摸摸腦門,有些惱火,“幸虧沒傷到我如此英俊的臉!”
“快走吧!你們兩個真是厲害,裝什麼人像什麼人,難怪敢懶洋洋地應付我們。”漁嫣刺他一眼,抹了把臉上的雨水,早知道就不淋這雨了。
“嫂嫂的肩流血了,瑤夫人就在前面不遠處,不如先去處理一下傷。”安鴻看她的肩,有些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