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粉白作爲九尾神狐,本身長相就與衆不同,遂它一出現便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而飄渺長老也是一臉的驚愕,因爲他已經認出來了紅粉白是什麼,對於這寶貝,他素來都是可求不可遇的,如今終於遇到了一隻,卻是別人的“寵物”。
飄渺道人將目光投向懷墨染,但見她此時已經回到主座坐下,而她根本沒有多看紅粉白一眼,好似對她而言,這小傢伙根本就是路邊隨處可見的流浪貓,而紅粉白這千年難得一遇的寶貝卻時不時的將目光投向她,討好的,小心翼翼的。
此時飄雪已經下令讓人給懷墨染斟了茶,而關於懷墨染的身份,想必所有知道她一個人將六位長老打得落花流水事情的人,將再也不會有任何異議。何況,懷墨染還持有北海宮令,可謂是名正言順的宮主,誰還敢說什麼?
紅粉白在衆人的注視下,將圓潤好看的爪子放到飄渺道人的身前,而後從它的手心涌出一道紅光,接着飄渺道人便感覺胸口似被注入了一道熱流,這道熱流將他的內傷一點點撫平,最後他只覺得身體竟然連一點疼痛都沒有了,周身如被注入一道清泉般舒爽。
衆人都被紅粉白這真正的“妙手回春”震驚的說不出話來,而這時,那幾個攙扶着虛無的小童開始大叫起來。
懷墨染有些不耐道:“紅粉白。”
紅粉白有些慍怒的瞪着懷墨染,卻在她那威脅的目光中乖乖地轉身,而後屁顛屁顛的朝虛無走去,就這樣,幾位長老的傷勢如數被診治好,而紅粉白做完這一切後,便邀功一般奔到懷墨染的身前,“啾啾”的叫起來。
懷墨染淺笑着將它捧到手心,一邊摸着它有些褪色的毛髮,一邊柔聲道:“辛苦了,紅粉白,好好睡一覺吧。”
紅粉白於是乖乖地閉上了眼睛,它的確累了,消耗了這麼多的能量,再不補個覺怕是周身都要變成粉色的了。
懷墨染見紅粉白睡着了,遂衝外面微微頷首,美景便走了進來,抱着紅粉白站在了她的身邊。若是平常,進來的定是良辰,不過她們姐妹同心,如今良辰知道美景喜歡飄雪,自然會把所有能看到他與他接觸的機會都讓給美景。
美景站在懷墨染的身邊,一雙眸子便含情脈脈的望着此時站在飄渺道長不遠處的飄雪,小女兒姿態盡顯。
懷墨染淺笑盈盈的瞥了她一眼,而後淡淡道:“衆位長老,休息夠了,是不是可以上前行禮了?”她刻意在‘上前’這一句話上加了重音,其他人並不覺得如何,就連飄雪的表情也是毫無反應,只是美景的臉色瞬間爆紅,下一刻,她便羞澀的垂下了眼簾。
懷墨染示威一般衝飄雪揚起精緻的下頷,這個男人不是一直一副溫和冷漠的模樣麼?可她就不相信他的心真的是銅牆鐵壁,所以她不介意做這個紅娘。
飄雪緩緩來到懷墨染的身前,在衆人的注視下,第一個對懷墨染行禮,接着,其他長老也都來到了她的身前一一行禮。就這樣,懷墨染成爲了北海宮主。
這一風波解決後,懷墨染便與百里鄴恆一同回到了北海宮宮主居住的地方。這裡是距離主殿西側最近的一個別院,剛進這個別院,所有人都愣在了那裡,因爲滿院都盛開着梅花,在這種梅花早就已經凋落的季節,這滿院的梅花無疑是極具視覺衝擊力的。
百里鄴恆在看到這滿院的梅花之後,臉上的表情異常複雜。他站在那裡,一動不動的盯着這一片片飄落的梅花,嗅着這淡淡的花香,突然便感覺好似看到了當初皇后的寢宮,看到了站在梅花樹下葉赫皇后,看到了她臉上那安詳的笑容。
懷墨染牽着他的手,感覺到他手心漸漸沁出一層冷汗,感覺到他的手漸漸變得冰涼,她不由微微斂起秀眉,而後緊緊攥了攥他的大手,他偏過臉來,那複雜的目光中帶了一抹溫和,而後他搖搖頭,衝她輕輕一笑。
那笑容很輕,輕的好似藏在月中的流光,看不真切,卻讓懷墨染感到安心。他們總是用這種方式來確定彼此的情緒,來確定他們是否安好,如今,他微笑點頭,她知道,他便能處理好這種情緒。
飄雪站在兩人身後,直到此時,他那古波不驚的臉上終於多了幾分異樣,一雙眸子中也帶了幾分複雜的流光,他緩緩繞過兩人,來到一棵樹下,用那比女子還要白皙的大手拈了一朵梅花,儘管他做的小心翼翼,然而這一樹的梅花,在他擡手時竟就開始簌簌凋落。一陣風吹過,滿樹的梅花便在空中漫天揮灑。
飄雪轉身,夕陽穿花拂葉而來,將他周身籠罩在一層淡淡的紫光中。他攤開掌心,低眸愛憐的望着那朵在他手中微微顫動着花瓣的,黑而濃密的睫毛上流光閃爍,那盪漾着花瓣盪漾的眼底,也如浸潤着一汪清泉。
美景呆呆的站在那裡,望着此時絕美的飄雪,一時間險些將紅粉白給丟到地上。
飄雪緩緩擡眸,他的銀髮此時在風中飛舞,陽光在他的發間跳躍穿梭,無疑讓他整個人襯得好似踩着光芒下凡的神明。
然而,他終究不是神明,而只是一個有着七情六慾的凡人,儘管這麼多年他都表現的平淡如水,可是,他的內心深愛着那個這世上唯一的親人,那個先是拋棄了他們一家,後又將他從牢獄中救出來的哥哥。
所以,當看到哥哥最喜歡的女人的兒子時,他的心中不是沒有敵意,然而,他從百里鄴恆的眼神中,看到的是自責,是悔恨,這種複雜的感情,一如當年他看着哥哥在病榻上死去的時候,那種心情一樣。
“這是我哥哥的院子,在你們來之前,誰都不被允許進入這裡,可是今日,你們便是這裡的主人。”飄雪將那一朵梅花簪到耳邊,語氣平淡道。
不得不說,此時的他顯得十分妖媚,特別是他將梅花簪到耳畔的時候,那嬌花立時襯得他白皙的面頰帶了一分紅潤,他卻並不覺得什麼,亦或是,他早已經習慣了這樣簪花,他目光直直的望着百里鄴恆,在沉默片刻後,將頭偏向主屋,那緊閉着的雕花硃紅色大門裡,似乎有着他一直以來的牽絆。
“太子殿下。”飄雪再次緩緩開口道:“請允許我,請求您……將您……母后的……牌位與,我哥哥的,牌位,放在一起,就當是……圓……他們的夢。”
百里鄴恆瞪大眼睛,有些不可置信的望着飄雪。因爲他沒有想到,飄雪竟然會如此直白的說出這些話,這樣一來,豈不是告訴了這裡的所有人,葉赫皇后與前一任北海宮宮主有私情麼?縱然此時跟來的只有擎風幾人,可是這也是百里鄴恆不能容忍的。
可是,當看到飄雪眼眸深處涌動的那抹期望,百里鄴恆突然便不想拒絕這個“無禮”的請求,何況,飄雪本是個不多說話的人,他一定也不希望自己的哥哥對一個女子執迷不悟甚至鬱鬱寡歡而死,可是他更希望自己的哥哥能夠得償所願。
飄雪是,他百里鄴恆何嘗不是呢?縱然皇宮有梅花,縱然北海宮有梅花,縱然他們兩個都在用不同的方式懷念着彼此,但終究是天涯相隔多年,此處梅花彼處淚,誰也不知道誰的傷悲。
“可以。”良久,百里鄴恆沉聲開口道。
懷墨染原本以爲他不會答應,此時聽到他開口,一時間也滿是驚訝,然而短暫的驚訝之後,她的眼底便被溫和的笑意替代,她知道的,他一直都希望葉赫皇后能找到自己的幸福,而不是爲了他的皇位,被禁錮在那個沒有一絲溫情的牢籠中。
有那麼一刻,飄雪的臉上似是帶了淡淡的笑意,儘管那笑意如梅花瓣落一般輕盈,但他此時的喜悅,所有人都感受得到。
百里鄴恆微微斂眉,有些遺憾道:“可是,我要告訴你的是,出來匆忙,母后的牌位並未帶出來。”
飄雪卻只是搖搖頭,旋即一人無聲飄到他的身邊,並恭謹奉上一個細長的包袱。飄雪鄭重的接過那包袱,然後便擡腳往門口走去。
懷墨染與百里鄴恆對視一眼,便都跟上了飄雪。
飄雪推開硃紅色大門,卻並未在正廳做任何的停留,而是轉身繞到了左側的內室。一層簾幕隔斷的內室,背陰的雕花鏤窗旁,是一方花梨木案几,案几上供奉着的正是飄雪哥哥的牌位,懷墨染也才知道,原來那個人,叫雲歌。和飄雪一樣,他的名字也不陽剛,可是懷墨染知道,溫潤如玉的男子,不需要多麼陽剛的名字,只需要一顆強大的內心。
飄雪點了香,虔誠的在雲歌的牌位前上香,而後才小心翼翼的將包裹打開,裡面躺着的赫然是葉赫皇后的牌位。
此時進屋的只有百里鄴恆與懷墨染,他們二人雖然在看到飄雪拿到那包袱時便猜出了其中的東西,可如今親眼見了,依舊難掩驚訝。
飄雪將葉赫皇后的牌位放到雲歌的身邊,自始至終他都沒有再開口說話,只是臉色比以往都輕鬆,大概在他眼中,總算了了一樁心願吧。
百里鄴恆與懷墨染來到案几前,同樣也焚了兩柱香,只是,當百里鄴恆望着那牌位時,同樣一言不發,或許他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吧。
飄雪站在兩人身側,良久方緩緩開口道:“這樣就好。”
他並未覺得抱歉,或許從一開始他的請求不過只是一種客套,縱然百里鄴恆不同意,他也會一意孤行。這個執拗的男人,此時卻讓人十分心疼。
百里鄴恆並未怪罪飄雪,因爲他知道,他們二人的心情其實是一樣的,遂在沉默良久後,他緩緩開口道:“嗯,這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