忻嬪面色陡然一變,在焰火之下的幽暗裡,擡眸盯住了語琴。
語琴卻依舊不慌不忙地擦手,擦夠了,這才淺淺擡眸,淡淡而笑。
“對不住了忻嬪,我這人呢就是有些潔癖,什麼髒的爛的,便是裱糊得再好,我也總能聞見那內裡的臭味兒。故此啊,便是手沒摸上,卻也還是覺着腌臢,這肚子裡翻涌着,覺着噁心!”
忻嬪一聲冷笑,“髒的爛的?慶嬪這是說什麼呢?今晚可是上元佳節,是皇上設下的家宴。在座的不是內廷主位,就是皇親國戚,我倒好奇,在慶嬪眼裡,他們之中的誰成了髒的爛的了?”
語琴亮聲一笑,“別人?我這會子是當着忻嬪你的面兒,與你說話呢。我若這會子顧左右而言他,豈不是太不將忻嬪你放在我眼裡了?”
忻嬪眸子瞪圓。
語琴卻又是一聲輕笑,緩緩繞着忻嬪走了兩步,這才停步回眸,近處緊盯着忻嬪的側臉,徐徐道,“……雖說,我也從來就沒放過。可是好歹這會子,忻嬪也這麼大一個兒地站在我眼前呢,我想不看見,也都不能啊。”
忻嬪緊咬牙關,霍地揚眸望來,“慶嬪這話說的倒叫人迷糊。難不成今晚上慶嬪的酒膳吃多了,這便醉了不成?你倒是說清楚,誰髒的爛的了?”
語琴微微仰頭,細細在空氣中聞了聞。
“……沒有麼?那我怎麼從忻嬪你這兒聞見一股子血肉模糊的味兒?血肉模糊了,擱得久了,難道不是臭了麼?”
忻嬪擡眼死死盯住慶嬪,“……你!”
她雖然不甘心被語琴這般刺打,可是語琴這“血肉模糊”四個字,還是在她心下滾過驚雷。又正好,她背後的夜空中,一個火炮盒子剛剛炸響,轟隆一聲,接着焰火嘩啦啦從天降下。她便在這片炸響中激靈靈打了個寒顫。
忻嬪一把攥住語琴的手腕,“你今晚到底想與我說什麼?你又知道了什麼?”
語琴皺眉,用力甩脫了忻嬪的手。
“都告訴你了,我嫌髒,別碰我!”
忻嬪兩眼緊緊盯住語琴,上前攔住語琴去路,不容語琴走開。
穎嬪看見了,走上前來一把推開了忻嬪。
語琴終究是江南漢女,還有三寸金蓮,若論力氣,略微吃虧些;可是穎嬪不同,穎嬪是出自蒙古八旗的格格,能騎會射,這手上的力道可是半點不輸給人去。
忻嬪被推了個趔趄,回眸驚訝望住穎嬪。
“穎嬪這又是做什麼?別忘了你好歹也是出自滿蒙八旗的世家格格!這會子,你倒是護着一個漢女?”
“漢女?”穎嬪咯咯而笑,“忻嬪醒醒吧,十月間陸姐姐母家已經奉旨入旗,是由傅公爺親自辦的……這會子你說誰是漢女呢?”
忻嬪面色又是一變。今晚是焰火之夜,可是她的面色轉換,其精彩程度、瞬息萬變的架勢,倒半點都不遜於這天上的火炮盒子去了。
語琴便也笑了,走上前來,靜靜凝視着忻嬪,“說到我等了十七年,母家終於能夠入旗——這事兒,還得好好兒謝謝忻嬪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