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婉兮伏在皇帝身上,將這一天的見聞絮絮講給皇帝聽。
當皇帝聽見那滿地墳包,原來竟然是地鼠的窩時,也是笑聲呵呵。
“虧你來了草原這些回,竟然還不知道。這倒是騙不了爺的!”
婉兮噘嘴,細想便也莞爾。她雖然跟着皇上秋獮好幾回了,可是終究是沒機會走到那麼荒涼的地兒去,平素不是在行宮裡,就是在御營裡,那周圍內務府早收拾得妥妥帖帖,怎麼能看得見那麼多地鼠坑呢。
婉兮講完了新鮮事兒,這會子已是有些困了,便用下頜抵着皇帝的肩膀道:“……嗯哼,那地鼠非但騙不過爺,也騙不過爺賜給奴才的豆角兒呢。從始至終,都是我們這些當人的‘眼見爲實’了,人家豆角兒卻興奮得一直搖頭尾巴晃的。”
皇帝含笑點頭:“豆角兒是個好樣的。明兒行圍,帶它一起去吧。醢”
婉兮嚇了一跳,又睜圓了眼睛:“它還小呢!”
豆角兒雖說是皇家獵犬的血統,可是終歸……是在她永壽宮裡跟養孩子似的養大的,倒沒怎麼吃過苦,這行圍裡若是遇見個老虎、黑瞎子的,那多危險!
皇帝掐了婉兮腰側一記:“還小?它天生就是獵犬,在你身邊兒只學會狗拿耗子了……該歷練歷練。”
還沒去呢,只是這樣一說,婉兮就心疼了。便翻了個身背轉過去。
可是儘管背轉過去,可是整張後背上都刻滿了“心疼”、“不願意”幾個字。
皇帝輕嘆一聲,用指頭尖兒沿着她纖柔的脊背線條滑動:“……爺算瞧出來了,你是個護犢子的。連條狗都要這麼護着,將來生下咱們的兒子,還不也得這麼護着?緹”
婉兮心下一軟,又是一酸,忙轉回身來,重新依偎進皇帝的懷抱:“……狗是狗,人是人,不一樣的!要是咱們的兒子,我便叫他去歷練!”
皇帝在夜色裡不由挑眉:“嗯?狗比咱們的兒子更要緊?”
婉兮便又垂下頭去,不肯說話了。
皇帝不由得眯眼,仔細回想舊事。
從前初相遇時,他在那花田裡呆的日子短,設身處地瞭解婉兮過去的日子也不多,但是他是天子,他天生博聞強記,故此倒也想起一個事兒來。
“我倒記着,當初玉葉罵毛團兒的事兒來……玉葉說你原本也養條狗,還跟旁的狗生了個雜種,也叫毛團兒……”
婉兮“撲哧兒”笑了:“這麼多年了,二妞那兩句傻話,虧爺你還記着。她不過是罵毛團兒罷了,爺別放在心上。”
皇帝卻搖頭:“我本來沒放在心上,可是這會子見你這麼疼惜狗,我便不能不放在心上了。”
皇帝扳住她的小臉,不准她逃開:“你那狗……怎麼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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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兮心頭一撞,視野模糊起來。
她不是爲過去的事難受,她只是——沒想到皇上能這樣細心。
他是天子啊,每天要管多少大事。便是秋獮出來,也在車中每天照樣批覆那些奏本,一時一刻都沒有歇息。可是這多年前的舊事,他竟然還記着;此時偶然撞在一起,他還是猜到了她的心事。
---題外話---
趙翼是大才,史學大家,歷史上扳倒和珅跟紀曉嵐無關,卻跟趙翼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