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是個奇怪的東西。有人想借他的手掩蓋過去,他偏偏留下了烙印;有人想把自己烙在他心底,他卻不屑一顧的擦肩。
“師弟,你老了。”一綹青絲垂在左眼旁,純如點櫻、膚如素瓷偏偏半張忍冬毀了這一張姣好的面容。
“師姐倒還是老樣子,聲音也都沒有變。”頂着張大色盤的老人垂手癱坐在地上,背脊無力的倚靠着石凳,嘴的地方似乎扯出了一道笑。
“二十多年了怎麼還可能一樣,”她撫上自己的臉感受到臉頰上的微微凸起,“更何況還有這東西纏着。”
“這是師姐該受的罪。”他回答道。
掩脣輕笑,她不再與那人多說,手一揚,身後跟着的男子抽劍而出,劍鋒首先劈開了斗笠,老醫見到男子的摸樣先是一愣繼而桀桀而笑,
“算來算去我還是算不過師姐你,我自愧不如!這條命隨你拿去。”
陳戈諾醒過來的時候便見到了滿天的星星,韓昔霧還活着的時候義父帶她們去烏落山看過一次星星,義父告訴她們,有人說過天的最北邊有一顆很亮、隱隱曳着紅光的星叫忍冬。
那晚她努力尋了好久也沒有看見,星空瀚海誰又知道她看的和別人看的是否一樣呢?可是今晚,她好像找到那顆星星了。
她動了動右手,摸到手邊有片布料,轉過頭卻看見楚慕觴雙手枕着頭望着星空。
“你……這是烏落山嗎?”
楚慕觴的道:“嗯。你義父說這裡是後山觀星石。”
“哦。”陳戈諾回過頭,目光定在那顆星上,“他去哪了?”
“拭心門。”
“哦。”
一陣沉寂後良久,陳戈諾纔有開口問,“你怎麼沒有一起去?”
“因爲他姓陳。”
“呵,”陳戈諾撐起身,晃晃悠悠的站起來,“後山晚上溼氣大回前頭竹屋吧。”
“嗯,一會就來。”
陳戈諾垂眼看向楚慕觴,他仍一眨不眨的看着星星,她轉身走開。
“師父、師父你回來了!”
“義父呢?”
“喂,米缸裡的米要見底了,你不帶我們下山也得把米帶上來吧。”
三個孩子都沒睡,撐着下巴坐在屋前臺階守着一抹燭光,見到陳戈諾的身影便都圍上來,你一句我一句的說。
陳戈諾摸摸搖光的腦袋,道:“帶師弟師妹先去休息吧,下山的事明天再說。”
“明天?明早就喝白米粥啊!”
“師……”
“是,我們知道了!二傻、哥哥我們先去休息。”天璇見陳戈諾臉色不對拉着搖光與開陽就走,估摸着是和她相公吵架了。
開陽曉得天璇識眼色,拉着搖光便回自己房間,搖光再怎麼傻不開竅被兩人一拉也沒想再問什麼跟着走了。
陳戈諾見孩子走開便進了書房,將門一拴,倚着門就癱坐下來。
她不知道翠戲究竟是什麼身份,但絕對不會是韓昔霧。但又是誰會讓義父配合着假死、設局,難道她就是韓昔霧當年要救的人?
她想不通也不想再想,酒啊醋啊的是越陳越香,但這些事放久了只會惹人討厭,就讓他們自己去煩吧。
“諾兒,開門。”門邊傳來楚慕觴的聲音,陳戈諾懶得迴應,他便重複了一遍。
“搖光的屋子在西邊第二個,今晚你就將就和兩個孩子擠一下吧。”
“我有話要說。”
“我累了,有什麼明天說也不急。江湖上的事就讓義父忙吧,我們不必再插手了。”其實她早該猜到的,楚慕觴說是要與她合作爲他大哥雪恨可卻未見有什麼動作,是受了義父所託吧。義父怕她受傷但又必須走這一步,是她給他們添麻煩了。
“諾……”
“我沒有生氣,只是想靜一靜,想些事情。”
“諾……戈諾,我們明天回定霄莊。”
“好。早點出發,開陽說山上沒有米了,我想吃枝味齋的酒釀。”
“好,好好休息。”
三日後,陳戈諾動手繡的牡丹才完成了一片葉子,定霄莊門口跑來一輛馬車,莊口的守衛來報說馬車裡放了一個人。
陳戈諾放下手了的針,揉了揉發酸的眼,決定明天改繡十字繡。
“師父,你相公找你。”天璇越過牆跳下樹竄到陳戈諾眼前,陳戈諾被突然冒出來的丫頭嚇了一跳,道:“你別以爲楚靳若或者君開陽之中會有一個註定會娶竄上躥下的猴子。”
“管他們將來娶什麼,只要不是我就行了,還有我哥。”
陳戈諾有些頭疼的揉揉太陽穴,“你義父在哪?”
“嗯——剛纔在那邊迴廊,現在應該在景客院吧。”天璇想了想,“好像說是在塵羽廂。”
陳戈諾想了想纔出門往那邊走。定霄莊很大,雖然建這莊子的人努力讓自己子孫不至於在莊子裡迷路但還是讓陳戈諾走的頭暈眼花,幸好路上遇到了帶着搖光與開陽的楚靳若,有着他帶路陳戈諾纔沒出糗。
“怎麼了?是義父那邊有消息了?”
楚慕觴立在門口,讓開陽先進去。
“吳晗易被放回來了。”
“誰?吳晗易!拭心門……”
“探玄隱還沒有消息。吳晗易雖然還有一口氣但卻不知道還能撐多久。”
陳戈諾拍拍搖光,“搖光,儘可能救活屋裡那個大叔,他是你師弟的叔叔。”
搖光的一亮,忙點頭,“是,徒兒知道了!”說完便抱着醫箱跑進去。
“你倒是越發學會偷懶了。”楚慕觴打趣道。
陳戈諾一攤手,“感情要從娃娃抓起,我這是讓他們師兄弟兩的感情更加和睦。”就像鳩家兩兄弟那樣。“自從上次爲了蕭老夫人放血之後就沒心情治病救人了。”
楚慕觴聞言將她擁進懷裡,“諾兒不必自責,那不是你的醫術有問題。”
“我沒說我醫術有問題啊——哦,你這是看不上我的醫術!”陳戈諾蹦他的懷,呲着牙一副有你好看的樣子。
楚慕觴伸手過去要將她勾回懷裡,陳戈諾一躲,“別想用老招數,我不吃這一套。”
轉回身一抹黑影閃過眼前,陳戈諾驚得雙肩不由得一抖,只聽來者道:“主子,昨夜昨夜聖公主陵地宮被打開,公子一行人皆入地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