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丹淒涼地笑着,對想要秀恩愛的李峰搖搖頭:“我一直以爲你就是四皇子。而在我另一處府邸,發現了四皇子到我密室竊取遼國機密的痕跡。”她忽然從袖底拿出一排針和幾支箭,“請看這些針和箭,最頂端都有一層棉。衆所周知,四皇子素以無毒天下聞名於世。他的防身棉可以抵禦任何暗器與毒物。這層棉裹覆在我密室所設的毒針和毒箭上,足以證明,四皇子有心到我密室竊取遼國機密。我本想既然已與四皇子同牀共枕,就不再再追究此事,但如今跟我圓房的是另有其人,四皇子的擅闖之罪,我如何能不告知父皇?”
皇帝聲色俱厲地開口了:“事情鬧到這個地步,老四你可知罪?你可曾如公主所言,去公主府邸的密室竊取遼國資料?遼國密室針箭上,如何有你的防身棉?”
如煙覺得形勢瞬間逆轉,怎麼又回四皇子身上治罪去了?防身棉?她忽然想到自己那夜去墓地的地下室,曾被針和箭刺到……
“兒臣知罪。”四皇子彎下腰,“鬧劇因我而起,影響了遼國公主的清譽,影響了六皇子的婚姻大事,至於竊取資料,那是誤會,我本想大婚之前,潛入公主府邸給她一個驚喜,卻不料當日她不在府內,其實卻是與六弟在另一處圓房……如此種種,我有不可推卸的責任。父皇明鑑,兒臣甘願領受責罰!”
如煙心裡慢慢明瞭,終於還是如太子所言,李沁身不由己地走上了“自願領罰”的道路。皇城之內深如海啊!處處都是陷阱,時時都得提防。
“老四,既然你知罪,那我就罰你去邊疆與守護將士們一起同吃同住,受受苦!看你日後回到皇宮,可還會囂張跋扈!”皇帝厲聲下了旨意。
頃刻之間,朝野震動,那樣一個平日小心含糊不樹敵的四皇子,終究沒有逃脫被擠兌出京的下場。如煙看看太子,一臉的志得意滿。也許他日四皇子再回皇城,天下已變,竟是太子執掌朝政的時代了。太子掃了一下六皇子,六皇子馬上對太子頷首彎眉。如煙看着這兩個男人眉目間的笑意,忽然覺得手腳冰涼,他們之間可是有什麼心照不宣?
如煙側頭去看六皇子,他的目光也恰好落在她臉上,見她注視,他移開視線,看向耶律丹。如煙心下唏噓,原先看着六皇子不顧一切地爲四皇子頂下婚事,她以爲他是四皇子的同僚和犧牲品。可是看到他和太子的目光交流,她忽然想,會不會六皇子竟然是太子派去的?如果四皇子不小心落入耶律丹之手,被迫圓房,自然有了把四皇子遠遠地打發到遼國的藉口;如果四皇子夠聰明,沒被擒住,那麼六皇子落入耶律丹之手,也足以找個理由懲治事件的始作俑者四皇子!
而那日帶自己逃脫的二皇子,在這場戲裡,又充當了什麼角色?思量之下,如煙悲愴地發覺,一直被她以爲步步爲營、掩飾巧妙的四皇子,竟然是這場設計裡唯一形單影隻、單打獨鬥的可憐角色。別人,恐怕都早早倚靠了太子這棵大樹。什麼聯盟,什麼入
夥,全部是把四皇子逼入死角的伎倆。而自己,無形中,也當了太子的同僚和幫兇。哥哥恐怕也是知道這些陰謀的,所以讓自己遠離皇子們。自己與六皇子、二皇子一起街上游玩,四皇子那日那般不滿和生氣,其實內幕,也許他也是料到的,卻無力反抗這樣的結局。四皇子費盡心機,讓自己女裝,造出有心愛之人的假象,只是爲了逃脫遼國公主的逼婚,只是爲了不要被人爲地剔除在皇子正當的權利之外。在那樣危機四伏的前提下,他還爲自己準備了療傷的冰水,準備了防箭防針的長袍,還涉險去山莊救自己,可看着他落難自己卻無能爲力。
退朝後,太子、二皇子、四皇子幾人走在一道,太子使個眼色,如煙也跟了上去。更多其它皇子也加入了這個行列。
“四弟真是好計策,輕輕鬆鬆甩掉了遼國公主這個絆腳石。”太子笑得含蓄。
李沁慢慢搖頭:“非也非也,我本也是想好好待她,怎料人算不如天算。”
“不知聰慧如四弟,接下來打算剷除的攔路虎又是誰?”太子挑眉問。
李沁做出驚恐狀:“太子殿下說笑了。舉目之下,都是兄弟姐妹,父皇母后,朝子衆臣,個個是團結一心爲國出力者,何來攔路虎一說?”
太子嘴角彎起:“四弟倒是一日不見當刮目相看。往日的風流倜儻也罷,混世魔王也罷,今日卻如此句句以國爲重,倒是讓本太子慚愧了。”
李沁沒有再說話,一時間樹人同行,卻安靜無聲,有些怪異。二皇子卻突然叫了起來:“咦,今天柳夫子一直沒有說話,沉思什麼呢?這麼迎着陽光一看,我怎麼覺得柳夫子身上女氣很重啊?”
如煙心下一慌。
“呵呵,二皇子孤陋寡聞了。你可知道這有一種人,叫做雙性人,又稱陰陽人,可以是男人,可以是女人!所以柳夫子看着似男似女,忽男忽女,這有什麼奇怪的?完全看你心裡怎麼希望了。你想他是男的,他就是男的,你想她是女的,她就是女的。這就難怪我們的柳夫子看起來冰肌玉骨,飄渺出塵了。”太子陰陽怪氣地說着。
衆人跟着哈哈大笑。
二皇子的眼睛緊緊盯着如煙,卻不再抓着話題不放。
如煙突然覺得一股無法剋制的屈辱和悲涼鋪天蓋地地涌上來。哥哥每天就是這樣和這羣皇子在一起共處?他堂堂七尺男兒,是怎麼忍受這樣的羞辱的?就爲了那份仇恨,那份責任,那份心裡的目標,他是怎樣在度日如年啊!忽然,她覺得哥哥那些曾被她質疑和不齒的手段,都顯得不重要了。耳邊這些讓人悲憤欲絕的恥笑,纔是罪惡的根源!
她透過張張開懷大笑的臉,看到衆多皇子背後,那個已被慢慢排除在外的玉白色的身影。他正一臉凝重地看着被衆人笑聲包裹下的她。意識到她的目光,他眼中換上了溫暖的笑容。如煙眼睛一澀,眼眶一熱,心如刀割。他總是這樣若無其事地笑着,似乎什麼都不放在心上。
“我就要去邊疆了。你跟我走吧。”他用
秘道傳音與她對話。
她一愣。
“你看這些皇子,都是以他人痛苦爲樂,誰會真正在意你的歡喜憂愁?邊外雖然清苦,但也許也是純粹簡單的。”他隔着衆人,聲音緩緩地秘傳而來。
她想起了哥哥。
“你的位置,自有他人爲你佔據。離開一段時間,也許以後再回來,一切都已改變。”衆人之外,他神色如玉,眼眸如水,似白卷書生。
如煙的心亂成一團麻,她不得不說,這一刻,她的心是猶豫的。
“妹妹,眼下皇子間的爭鬥日益強盛。你和他們儘量少走動。近期……”柳無言想了想,突然改口道,“正好四皇子要去邊外,要不你也去那裡散散心?”
如煙詫異地看着柳無言:“哥哥,你不會是要我去監視着四皇子吧?他都已經被整到這個地步了,你還……”
柳無言搖搖頭,嘆息着:“妹妹呀,你終究是……想得太淺了。只看表面!”
如煙撅撅嘴,哥哥還以爲自己想得淺,以爲自己看不清其他皇子們聯盟太子趕跑了四皇子。她也不爭辯,想想入宮後,這倒是哥哥第一次叫自己離開皇宮,不覺有些好奇:“哥哥,你不需要我再和你互相打掩護了嗎?”
柳無言看着心無城府的如煙,啞然失笑:“你以爲我們在互相打掩護?你知不知道很多時候,我都在給你善後!”
如煙不服氣地聳聳肩,自己什麼時候給他惹禍要他善後了?危言聳聽!倒是他需要出宮,自己站在他的位置上男不男女不女地掩護他!
“你信不信,如果你離開皇宮,我會比現在更得心應手?”
“你要出去療傷,找誰代替你呢?”如煙白了他一眼。
“我的傷已經不需要再去溫泉祛毒了。比你好得快,誰叫你懶?我運功也想到了其他辦法,不需要總是出宮增加功力了。”柳無言漫不經心地說。
“這麼說,我倒是一無是處,幫不了你任何忙,還給你添亂了?”如煙眨眨眼睛,瞅着哥哥。
柳無言似乎考慮了一下,很誠實地點點頭:“雖然我知道這樣說會讓你傷心,但是,從實事求是的角度出發,我不得不說,目前看來,確實如此。”
如煙腦子轉了轉,難道自己的作用就是亂七八糟插幾腳,把四皇子搞垮?四皇子一垮,就沒她地事兒了?她回想一下自己離開冷府後遇到的事情,好像也總是與四皇子沾邊,進了宮做的事,也大多數都是跟四皇子有關的。難道自己也是扳倒四皇子的一粒棋子?就因爲四皇一直對自己心存不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