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消失的怪異女生讓兇暴的隋凌呆愣了片刻,插入地面的彎刀也沒有立刻拔出來。當他反應過來應該另尋一個目標時,那些學生們早已尖叫着四處散開。
“幹嘛要躲開我啊……我的刀這麼快,你們不會覺得痛的……”隋凌有如野獸一般的目光掃視着靠在牆邊瑟瑟發抖的學生們,說話的聲音也越發地陰森了。
“他們確實不會痛,但我保證你會很痛!”一個凝重的聲音突然在隋凌身後響起,隋凌不用回頭看,也知道是宇文快步殺到了,他冷笑一聲,手臂上的肌肉猛地一下繃緊,欲圖拔刀回擊身後的突襲者。
誰知這一拔之下,賽施爾長刀居然紋絲未動,隋凌一驚,連忙低頭望去,只見自己腳邊五步範圍之內就如舞臺上一樣覆蓋了一層薄冰,剛纔插入地面的長刀此刻也被冰層凍結,牢牢地焊在了地上。
隋凌慌張地將另一隻手也握住了刀柄,正欲奮力一拔,身後撲來的黑影已經籠罩了他的全身。
“墮三惡道者,我誓不成正覺!”宇文左手虛捏了個法決,右手含着一團青色的虛靈火,猛地一掌拍在隋凌的天靈蓋上!
“嗚啊!”隋凌發出一聲痛徹心肺的叫喊,這一掌又準又狠,打得隋凌雙膝一軟,“啪”地一下跪倒在地上。
禮堂外突然一陣喧譁,嗚嗚叫喚的警笛混合着嘈雜的喊叫聲很快接近了大門。看來警察們已經趕到了,宇文微微有些緊張,在警察進門之前,他必須將賽施爾長刀取走,宇文可不想將隋凌連人帶刀都交給警察……但這禮堂裡似乎還有第三者潛伏,如果貿然行動,說不定就搞成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了。宇文的注意力開始轉移到剛纔突然消失的女生所站立的位置上。
“這個式神似乎靈力低微,連隋凌的一刀也躲不開,應該只是一個單純的觀察者,也不知控制式神的正主在不在禮堂裡……不過幸好有這式神擋了一刀,不然又要多一個屈死的冤魂了……”宇文一邊在心中暗暗揣度,一邊機警地掃視着樓上探出頭來觀望的學生們。
那邊廂的丁嵐和方欣正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窗外突然有人叫喊丁嵐的名字。丁嵐一回頭,唐考正站在窗外對他們拼命地招手。
方欣驚喜地跟着丁嵐跑到窗前,對唐考說道:“我還以爲你腳底抹油先溜了呢!”
唐考只是簡單地一笑,並沒有說什麼。
“靠!你回去一趟居然還有閒心加了件衣服?”丁嵐突然不滿地叫了起來。
聽丁嵐這麼一說,方欣才注意到唐考身上比剛纔多穿了一件黑色夾克。
“少廢話,快搭手幫忙,我要進去!”唐考舉起右手揮了揮,他的手中居然還拿着兩根半米長的鋼筋。
“你還瞎折騰什麼啊,宇文老師都已經把隋凌制伏了,警察也到了,估計這會兒正在撬門吧。”丁嵐沒動。
“別指望那幾個傻警察了,他們手上什麼工具都沒有,剛纔隔得遠遠的對着鐵鏈鎖打了兩槍,居然沒打中!”唐考一邊說話,一邊把身上的夾克脫了下來,“快幫忙,我要把衣服纏在防盜窗上!”
丁嵐將信將疑地伸手接過唐考遞進窗內的衣服,觸手之處竟是一片溼滑冰涼,這件夾克居然剛浸過水!
唐考迅速地將夾克在防盜窗的兩根鐵條上纏了幾圈,又將兩隻衣袖緊緊地綁在手中的鋼筋中點上,然後,他就像在轉動一個大閥門,開始用力地絞動兩根鋼筋。
丁嵐一下明白了,唐考製造了一個簡單的力矩工具。
隨着鋼筋的轉動,溼透的衣服越絞越緊,漸漸地縮成了一團,唐考咬牙繼續用力,丁嵐也伸手出來幫忙。那兩根平行的鐵條其實並不是實心的,在力矩的作用下慢慢地彎曲了,漸漸向緊縮的衣服中心靠攏。方欣驚訝地看見,兩根鐵條最後幾乎並在了一起。
“好!再拉彎兩根我就可以鑽進去了!”唐考高興地點了點頭。
兩人如法炮製另外兩根鐵條,很快,防盜窗上開了一個大洞,一旁觀看的方欣突然覺得唐考這傢伙似乎很有做賊的潛力。唐考眼見通道已經打開,便急不可耐地鑽過防盜窗,正要跳下窗臺,他卻“啊呀”地叫了一聲。丁嵐一看,這傢伙身後還斜揹着一個長長的揹包,進來的時候卻忘記了,就這麼卡在了防盜窗上。方欣不禁搖了搖頭,在心裡收回剛纔的想法,唐考就算去做賊,也就是個卡在人家窗臺上的笨賊……
唐考紅着臉先把包從身上解下來遞給了丁嵐,自己才真正鑽進了禮堂。方欣看着丁嵐接過的黑色長包,好像有些重量,唐考逃出去又跑回來,似乎就是爲了拿這個包,這包裡面究竟是什麼呢?
雖然還無法確認控制式神的術者究竟身在何處,但門外的警察折騰了老半天也沒能破門而入,宇文也不由微微鬆了一口氣,這便給自己留出了取刀的時間。
看隋凌垂頭跪在地上大口喘氣,雙手仍緊握着刀柄支撐着自己的身體,宇文不禁搖頭一嘆,開口說道:“隋凌,還是不願鬆手嗎?這邪兵本就不是屬於你的東西,還是放手吧……”剛纔隋凌所硬承的這一掌,其實並不難躲過,只是宇文料定他不願放開邪兵,這用足力量的一掌纔會那麼勢在必得。
誰知宇文所說的話竟象一句魔咒,突然激活了隋凌的兇性,只見他猛地一擡頭,用沙啞的嗓音嘶喊道:“誰說這不是我的東西?這他媽的就是我的刀!是我的東西,我就一定要拿走!”隋凌眼中黑色的瞳仁陡然收縮成一個小點,圓瞪的雙眼幾乎只剩下佈滿血絲的眼白,異狀頓生,驚得宇文也倒退了一步。
隋凌桀桀怪笑着,雙手一下放開刀柄,直接握在了刀鋒上,他再用力上下一勒,手心涌出的鮮血頓時順着刀鋒向下流淌,滾燙的熱血在刀刃上滑過,竟漸漸由殷紅變得漆黑,最後落在凍結長刀的冰層上,居然嗤啦一聲冒出陣陣黑煙,堅固無比的虛靈冰也開始融化了。
宇文心知不妙,邪兵已經掙脫了自己五行奇術的束縛,他正要再補上一掌,那隋凌已經大叫一聲,將賽施爾長刀從地上拔了出來!眼見隋凌連續兩次逃離自己的控制,宇文不禁大爲頭痛,後悔自己剛纔不該謹慎過頭,錯失奪刀的良機。
雖然邪兵重回手中,但隋凌也明白麪前這個看起來文質彬彬的宇文老師並非一個好惹的角色。不過在隋凌的本性中向來就是極爲爭強好勝,即使在宇文手中吃了兩次虧,他也不會因此而有所忌憚,反倒是越來越興奮了。看宇文還在有些錯愕之際,隋凌長嘯一聲,禮堂裡頓時一片清脆的馬蹄迴響,彷彿有無形的千軍萬馬在整裝待命,而天空中,也淅淅瀝瀝地灑下細沙。隋凌再面向宇文發出一聲怒吼,宇文頓時覺得有狂風捲起細沙撲打在自己的臉上,陣陣刺痛使宇文幾乎睜不開眼睛,他只覺得自己彷彿站在一片沙漠之中,被突然興起的沙暴所吞沒。
在場的所有學生們驚愕地發現空中又灑下了無形的細沙,其實如果他們能象宇文那樣看得見虛靈細沙的顏色,也許會覺得非常浪漫吧,因爲那些沙是淡藍色的……不過他們眼前出現的另一幕,卻更加令人駭然。只見隋凌單臂長舒,將手中長刀平舉,穩穩站立的雙腳竟慢慢地離開了地面,整個人漸漸地飄浮在半空之中,所有人都又驚又怕地看着面前的奇觀,難道隋凌還會飛不成?
只有宇文的眼中能真正看見隋凌懸空的原因,那是因爲天空中灑下的淡藍色細沙落地之後正在隋凌的腳下聚集,漸漸升高的沙堆把隋凌舉起的同時,也發生了變化。只是短短的瞬間,凝聚的細沙幻化成一匹高大威猛的沙馬,而隋凌就端正地騎在這沙馬的背上。
宇文雖然也被這邪兵的神秘力量所震懾,手中卻早已化出虛靈金槍,隨時準備迎擊隋凌的進攻。他的心中十分明白,這柄邪兵當年一定是被一位久經沙場的古波斯騎士所用,千百年之後,邪兵仍在懷念那沙漠戰場上的奮勇衝殺,眼前的這一切,大概是在模仿千年前的一場死鬥吧……
隋凌面上神情肅穆,左手輕輕一牽無形的繮繩,藍色沙馬猛地睜開雙目,噴出兩股淡藍色的鼻息,在隋凌的指引下,沙馬轉身快步向舞臺的方向跑去。
宇文沒有動,因爲他知道,隋凌不是在逃跑。
隋凌拉開足夠長的距離之後,再一次掉轉馬頭。面向通道盡頭的宇文,隋凌輕吻了一下賽施爾長刀的十字形護手,雙腿猛地一夾,那匹肌肉虯結的沙馬便如一道藍色的閃電般向宇文衝去。
宇文怒喝一聲,手中虛靈金槍又暴長了三尺,他放低自己的重心,緊握的金槍對準了疾馳而來的馬頭,而隋凌垂手平挺的長刀,寒光閃閃的鋒刃卻是對準了宇文的脖頸。
二人不過間隔八十步左右,沙馬僅用不到五秒的時間就飛奔到宇文跟前!
“砰!”
宇文的虛靈長槍從沙馬的胸前插入,手上卻沒感覺到任何衝撞的力量,他奮力將手中長槍一絞,那匹高頭大馬瞬間又變成一簇散沙,漫天飛舞的細沙擋住了宇文的視線,宇文連忙快步後退,但在面前霧狀的沙塵中,卻陡然探出賽施爾長刀,彎月一般的刀鋒仍然帶着沙馬疾馳的速度向宇文襲來。
宇文駭然,趕緊豎立長槍抵擋,長刀一下橫斬嵌入虛靈槍的槍柄之中,並且前衝之力不減,繼續將宇文向後猛推。
宇文面前瀰漫的沙霧漸漸散開,現出隋凌猙獰的面容,隋凌看了一眼宇文的身後,嘴上頓時浮起一個獰笑。宇文頭上冷汗直冒,心知身後不遠就是牆壁了,若就這麼撞上去,只怕長刀的銳芒會立刻割開青色槍柄,這股巨大的力量竟是要將宇文連人帶槍切成兩段!
千鈞一髮之際,宇文耳邊突然傳來“嗖”的一聲輕響,隋凌臉上的肌肉一下痛苦地扭曲起來。宇文頓時覺得腕上承受的力量輕了許多,他立刻抓住時機,用盡全力將隋凌的長刀向側面推開,又就勢用右肘猛撞隋凌的面門。隋凌痛哼一聲,被宇文從半空中擊落,在地上連滾了好幾圈,直到撞上大門附近的一根立柱上,才停住了前衝的勢頭。
僥倖躲過這一劫,宇文仍是驚魂未定,隋凌這一刀的力量實在太過強悍,自己與隋凌擺開決鬥的姿態從正面硬接這一刀,可不是什麼理智的行爲,只是不知是誰在這關鍵時刻幫了自己。
隋凌被這麼一撞,渾身骨頭都好像散了架,但他仍是掙扎着從地上晃晃悠悠地站了起來。宇文看了隋凌一眼,這才明白爲何隋凌手上的力量會突然減弱。
一支黑色的長箭正插在隋凌的右肩上,箭尾餘力未盡,還在微微地顫動。隋凌低頭看了看,抓住箭桿咬牙一拔,將長箭從肩頭拔出,這支箭是一支碳素質地的練習箭,箭頭只是一個細小的尖錐,沒有帶上倒鉤,所以隋凌所受的傷並不重,只是隋凌受這一箭的影響,傾盡全力的一擊沒能擊倒宇文,現在已經無力再象剛纔那樣進攻了。
宇文放眼望去,想知道是誰射出這關鍵的一箭,可這一望之下,宇文更是驚訝萬分,只見唐考筆直地站在禮堂側門旁,離自己不過二十米的距離,手中拿着一副黑色金屬弓把的長弓,正彎弓搭箭,再次瞄準了隋凌。
那一箭,居然是唐考射的!
其實除了丁嵐與唐考相交甚久知道他有這個比較特別的愛好之外,驚訝的又何止宇文一人,當方欣看到唐考從揹包裡拿出一副長弓時,也是讓她大跌眼鏡,再見唐考熟練地調整弓弦增加磅數,方欣張開的嘴就沒再閉攏了。
唐考生性好靜,平日裡喜好的運動實在不多,射箭卻是從高中就一直保持訓練的項目,現在雖說練得還談不上百步穿楊,十八米標準箭道上瞄準紅心也幾乎能十發九中,要在二十米範圍內射中一個人,卻也不算很難。在確定隋凌就是殺害王老師的兇手之後,他便一心要爲王老師報仇,這才專程回工作室取出自己練習用的弓箭。剛纔那一箭,唐考不象宇文那樣能看見滿天細沙,反倒沒有受到視線影響,他本是瞄準隋凌頭部的,現在隋凌四處舉刀殺人,殺死他也完全可以不負任何責任,可唐考從未真正將弓箭對準一個活生生的人,無論他再怎麼報仇心切,猶豫再三,他始終下不了手,才轉而瞄準了隋凌的右肩。隋凌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宇文的身上,根本不曾防備身旁會有暗箭飛來,若不是唐考心軟,此刻他恐怕已經是一具屍體了……
隋凌沒想到唐考還有這樣深藏不露的本領,氣急敗壞地將手中長箭折成了兩段。宇文有唐考相助,心中一下放心不少,手中長槍一挺,就要將隋凌逼入絕路。
可就在這時,大門被“嘭”地一聲踢開了,門外的警察們總算搞定了那條鐵鏈鎖。隋凌一見大門洞開,便提刀後退了好幾步,躲藏在大門一旁。
宇文一看不妙,連忙對門口的兩個警察高呼道:“別進來,兇手就躲在門邊。”
那兩個警察看起來還很年輕,似乎從來沒有處理過這樣的突發情況,聽到宇文的高喊,他們不但沒有後退,反倒平舉手槍向前走了一步。隋凌一見門前探出四隻拿着手槍的手,不禁獰笑了一下,唐考所站的位置能清清楚楚地看見隋凌臉上的笑容,他不由得恐懼地大聲喊叫起來,同時手指一鬆,一支飛箭直向隋凌胸部射去。可這次隋凌有了防備,他微微側身,便躲過了那一箭,然後突然前衝一斬!只見寒芒閃過,隋凌這一刀將面前探出的四隻手盡數斬落,斷手噴濺着鮮血落在地上,還一直緊緊握着那兩把手槍。
“天哪……”宇文痛苦地呻吟着,這一切來得太過突然,宇文也完全不能控制事態的發展。當他反應過來提槍前撲時,隋凌已經將兩個慘叫連連的警察踢倒在地上,從大門直衝了出去。
“砰砰……”屋外又接連傳來兩聲槍響,還有兩個警察守候在禮堂門外,不過他們都沒料到兇手會如此殘忍地襲擊警察,並且速度極快地直接從大門突圍,那兩槍沒有瞄準就胡亂開了,根本沒有傷到隋凌。
宇文和唐考一先一後地追出門來,也只看見隋凌動作極爲敏捷地跳過橫在禮堂門前的兩輛警車,轉瞬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
S大的這一夜,註定是一個不平靜的夜晚。
“請所有同學注意!請所有同學注意!因有殺人兇犯在校園內躲藏,爲配合警方的逮捕行動,現已封鎖校園所有出口,所有學生不得在室外逗留,如果有人看見身上沾染血跡的男性,請立即撥打校警辦公室電話……”學校裡幾乎所有的廣播喇叭都在持續不斷地扯着嗓子喊叫,讓沒有見識到禮堂血案的學生們都感到有些莫名的驚慌,還在自習的學生們都不約而同地從窗戶探出了腦袋,想知道外面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接到增援求助後趕來的十多輛警車也開始在校園裡四處搜尋,一時間校園內幾條主幹道上隨處可見閃動的紅色警燈。
隋凌與宇文搏鬥了這麼久,體力已經消耗了許多,肩上又中了唐考一箭,終究跑不了多快,才跑到東邊的圖書館附近,就看到身後有警車追來,他連忙躲藏在路邊的樹林之中。隋凌心中很明白,自己手中邪兵再怎麼厲害,也不可能與警察的手槍對抗,只是如果今天不能趁夜色逃出這偌大的校園,等到明天天亮之後,警察肯定會在所有出口設置關卡,那就更不容易逃走了……
隋凌在樹林的草叢中足足趴了半個小時,看着路上不斷有警車來回駛過,他思量再三,還是決定在警車搜捕的間隙冒險突圍,但當他剛一直起身體,就明顯感到身後有人。
隋凌一轉身,距離自己不過七八步的地方,竟然有一個陰森的人影站在樹叢之間,一動不動地看着自己。隋凌渾身冷汗直冒,難道自己在這裡趴了半個小時,那人就站在那裡看了半個小時嗎?
“你究竟是人還是鬼?”隋凌說話不敢太大聲,這一聲質問便沒什麼力量。他想了一想,又威懾性地將手中長刀揮舞了一下。
人影晃動了一下,緩緩地走近了隋凌,可這人走動時身軀是不動的,在這夜色中看來,就彷彿是飄過來的一個鬼影。隋凌雖然剛纔一氣殺了十多人,可現在看見這樣詭異的情形,心中仍會有些害怕。他用力握緊了手中長刀,心想不管那東西是人是鬼,只等它靠近了,便一刀了結了它!
黑色人影離隋凌只有不到四步了,隋凌已經可以看出這人身形瘦小,似乎是個女生,他不禁有些愕然,在學校的大喇叭喊叫下,還有哪個女生敢在室外行走?黑影又向前移了一步,隋凌藉着遠處的燈光,依稀看清了那女生的面容,可這一窺之下,隋凌不禁渾身劇烈一震。這女生短髮素面,面容清秀,不正是剛纔在隋凌刀下陡然消失的女孩嗎?
“你……你……”隋凌喉間格格作響,彷彿看見了不可理喻的一幕。
“你在這裡躲藏了這麼久,真是辛苦了……”那女孩居然用好聽的嗓音問候他。
“你究竟是什麼人?”隋凌將長刀一挺,刀尖對準了女孩的頭部,阻止她繼續向前行走。
“你看你,什麼事情都用刀來解決,難道你不知道有句老話叫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嗎?”女孩全然不懼,繼續說道:“其實只要你把這把刀交給我,我就可以幫你從這裡逃出去。”
“放屁!”隋凌粗野地叫道:“這把刀已經和我融爲一體了,誰也別想從我這裡拿走!”
“愚昧的人啊……你不過爲了一己私慾而濫用這把刀的力量,你其實是沒有資格拿這把長刀的。”女孩搖了搖頭。
“我讓你看看究竟是誰有資格!”隋凌怒吼着一刀向那女孩斬去。他本以爲這女孩又會和上次一樣在刀下消失,可這一次那女孩卻輕輕巧巧地躲過了撲面而來的刀鋒。隋凌愣了一下,第二刀又迅猛無匹地追斬上去。
怪異的事情發生了,那個女孩完全沒有躲閃隋凌的第二刀,一下就被隋凌攔腰斬成兩段,可那倒在地上的兩半截身子又各自抖動着化成一個完整的女孩。現在,隋凌面前有兩個一模一樣的女孩了。
隋凌終於明白了,自己看見的只是一個靈體,控制這個靈體的人,此刻一定就躲在這附近。
“你究竟是誰?快他媽給我滾出來!”隋凌提着刀後退了兩步,開始環顧四周的樹林。
“噓……小聲點!你就不怕把警察招惹過來?”那兩個女孩同時調皮地對隋凌做了個禁聲的手勢,“你只要把刀扔在地上,我就會出現了。”
“混蛋……”隋凌知道,這個對手的目標就是自己手中的邪兵,可他始終不肯現出真身,隋凌有力也無處使。隋凌一怒之下,從身上血跡班班的襯衫上用力扯下一隻衣袖,把賽施爾長刀的刀柄和自己的右手牢牢地纏在了一起。
“看清楚了,今天除非你把我這隻手砍下來,我是不會讓你把刀拿走的!”隋凌對着樹林大聲叫道,似乎已經全然不顧被警察聽見的可能了。
樹林裡一片寂靜,那兩個女孩也垂手低頭站在那裡一動不動,似乎對手放棄了對她們的控制。
隋凌靜靜地等待着,這個看不見的對手比那位宇文老師危險太多了……
“唉……”林中突然傳來一聲長嘆,卻是一個男子的聲音。“隋凌,你就是太過於剛硬了,這對你來說,無疑是致命的……”
猝然間,本已不動的一個女孩猛地向隋凌撲了過來,隋凌早有防備,一刀便刺穿了那個女孩的腦袋,可那女孩本就不是人,完全不顧貫腦而出的長刀,一把抱住了隋凌的身體。隋凌大驚失色,想把這女孩從身上甩下去,但那女孩緊緊地抱着隋凌,就像一對久別重逢而熱情擁抱的情人,根本就甩不掉。
而且更讓人感到恐怖的是,這個女孩的身軀漸漸地滲入了隋凌的體內。隋凌驚叫着,眼睜睜地看着女孩的頭慢慢地與自己的胸膛重合在一起。僅一會兒,那女孩就完全鑽進了隋凌的體內,隋凌驚恐地擡手摸着全身,卻沒感到有任何的異樣之處。
這時,另一個女孩也動了,只見她低頭看着四周,似乎在尋找着什麼,然後驚喜地“哦”了一聲,從地上拾起一根長長的細樹枝。
“呵呵……你用那根樹枝就想來和我的長刀比試嗎?”隋凌強作鎮靜地笑了起來。
女孩不說話,只是開始舞動手中的那根樹枝,姿態卻極爲優雅,彷彿是在舞臺上作一場精彩的舞蹈演出。隋凌冷冷地看着面前手舞足蹈的女孩,手裡暗暗用勁,不知她下一步還會有什麼怪異的舉動。
可隋凌手上剛一用力,就覺得有些不對勁,自己的右手不知什麼時候高高地擡了起來!隋凌大駭,想將手臂重新放下來,手臂卻完全不聽自己的使喚。這時,他才注意到,站在對面的女孩也正將她的手臂高高擡起,兩人的姿勢,竟然是一樣的!
女孩對着隋凌嬌柔地一笑,隋凌的臉卻驚懼地扭曲起來,難道剛纔那個鑽入自己體內的靈體,就是爲了控制自己的行動嗎?他開始嘗試使用邪兵的力量來對抗對手的控制,可自己的手臂卻軟綿綿的,彷彿那隻右手已經不是自己的了,邪兵的力量也完全感受不到。
女孩並沒有給隋凌太多的時間,她溫柔地將手中樹枝擱在自己的肩上,就好像那是情人贈送的一把定情傘,而隋凌也照着女孩的姿勢做出了一樣的動作,不過他擱在自己肩上的,卻是寒光閃閃的賽施爾長刀!
隋凌看着那刀鋒上精緻的花紋,彷彿已經聞到了死亡的氣息,他驚恐地拼命想放開手中長刀,可自己剛纔已經用衣袖將刀柄和右手綁在了一起,現在又怎麼放得開呢?終於,隋凌崩潰了,他開始絕望地大聲叫喊,只希望能有警察聽見後趕來拯救自己。
女孩的神情陡然一變,陰冷地看了隋凌最後一眼,用力將樹枝在自己白皙的脖子上一勒!
一腔熱血,盡數灑落在隋凌面前的草地上……
第十五章 起因
天剛矇矇亮,警察們就在陰霾溼潤的樹林中發現了隋凌的屍體,屍體咽喉上深深的刀痕,幾乎切斷了隋凌的脖子。
經驗豐富的法醫在仔細勘查現場之後,卻得出畏罪自殺的推論,因爲那把有許多證人目睹的兇器仍然在隋凌的手中,沾染了大量隋凌的鮮血,並且現場也沒有第三者的指紋和腳印。
隋凌之死,震驚了整個城市。一個品德優良的大學生,爲何突然變成了殺害十餘人的殺人狂?無論是誰都會想知道這件事的全過程。而在無孔不入的記者們大力挖掘之下,某個案發現場的評委會老師也透露出本該競選決定的學生會主席卻由學校內定的內幕。
彷彿一切都有了定論,這位有絕對實力成爲新任學生會主席的優秀學生,卻無意中知曉學校內定的學生會主席並不是他,年輕人的脆弱讓他無法接受這個事實,他的精神世界崩潰了。第一個被害者正是上一任的學生會主席,似乎也證實了這件事的起因。
很長一段時間裡,人們都將這起事件與十五年前在美國衣阿華大學發生的中國學生盧剛因爲嫉妒而失控槍殺數名美國導師的血案相提並論,隋凌與盧剛的結局也十分相似,都是用行兇的兇器結束了自己年輕的生命。大學生的心理亞健康狀態又變成一個社會關注的熱點,被人們廣泛地談論。不過這起事件中的一些細節,是不曾被公衆所知的,例如那個在隋凌刀下突然消失的女孩,由於只有極少數的幾個學生目睹,警察們就一直無法證實它的真僞,另外,究竟是誰把所有的門都反鎖起來,也是讓警察們極爲頭痛的一個問題,因爲那些鐵鎖鏈上並沒有指紋……而一個引刀自刎的人是否能自己割開那麼大的傷口,警方內部也一直有爭論……
而最接近事實真相的三個人,此刻正躲在幽靜的竹林中開碰頭會。
“宇文老師,你現在可變成大英雄了啊!”丁嵐的眼睛盯着報紙頭版的一張照片,嘴上卻略帶挪揄地對宇文說道。那張照片是用手機拍攝的,本就不是很清楚,又被放大了許多倍,畫面上正激烈交手的兩個人模模糊糊的,活象皮影戲裡的兩張皮影,實在看不出是宇文和隋凌。
“那種場合都還有人不忘用手機拍照片,還真有不怕死的啊……”宇文搖頭嘆道,最近他成了遇到危險挺身而出保護學生的優秀教師典型,學校爲了降低這起事件的負面效應,便把這起血案的結局儘量往良性的方向發展,甚至還想爲宇文安排一場先進事蹟報告會,若不是宇文堅決不從,只怕現在他又要回到大禮堂裡,傻乎乎地坐在臺上說廢話了。
唐考一直沒說話,此刻他的心情十分複雜,在確認隋凌就是殺害王老師的兇手之後,他便一直希望能親手爲王老師報仇,可現在隋凌真的死了,唐考又開始爲隋凌感到悲哀,並不認爲他是罪有應得,也許真正的兇手,還是那把擾亂人心的邪兵吧。
“那把長長的彎刀被警察拿走了,還會不會再出來作亂啊?”丁嵐將手中報紙一合。
宇文煩躁地揉亂了自己的頭髮,低聲說道:“真是被警察拿了就好了,可現在警察手裡那把分明是贗品!”
“啊?”兩個年輕人都吃了一驚!
“你們不會真的認爲隋凌是自殺吧?”宇文擡起頭來,銳利的目光一掃面前兩個發愣的傢伙。“你們又不是不知道,隋凌向來性情剛烈,兩次被我擊倒,又兩次都頑強地站了起來,而且一旦抓住時機就逃得無影無蹤,這樣的傢伙會自殺嗎?”
“可……可是警察都已經宣佈是畏罪自殺了,而且現場的情況看來也合乎情理啊。”
“這都是有人制造的假象……報紙上放出兇器的照片了,你們可能沒有注意,隋凌所用的那柄賽施爾長刀尾端鑲嵌的是一顆藍寶石,而現在公佈的這把雖然也是賽施爾長刀,但尾端卻是個象牙雕刻的骷髏頭,邪兵已經被人調換了!”
“可這又是誰幹的啊?”唐考也開始學着宇文的樣子,使勁撓着自己的腦袋。
“賽施爾長刀是稀有的武器收藏品,這麼短的時間就能拿出一柄很相似的長刀來玩狸貓換太子,似乎是處心積慮早有準備啊……丁嵐,還記得那個被隋凌一刀砍下去卻突然消失的女生嗎?”宇文看着丁嵐說道。
丁嵐連連點頭。
“那是一個式神,有人利用式神來觀察禮堂內的情況,自己卻在禮堂外把門全部鎖死了!”
“式神?這不是日本神怪傳說裡常有的東西嗎?難道……是那個日本學生?”唐考問道,“他把門鎖上,想看着我們全被隋凌殺光?這個王八蛋……”
“估計他是想利用我們做小白鼠,試探那邪兵攻擊的威力和具體方式,然後自己出手時就能用最穩妥的方法拿到邪兵,現在看來,他已經很成功的達到了自己的目的……”宇文在大庭廣衆之下首先暴露了自己的能力,而對手卻仍然躲藏在暗處,宇文也不得不承認,在這場邪兵的爭奪中,他其實已經先輸了一籌。
“現在能肯定就是日本人乾的嗎?”丁嵐對那突然消失的女生印象很深刻。
“式神,古籍裡常常記載爲‘識’神,和我們中國神話裡的靈有些相似,是一種受人控制的靈體,它們的出現總是和日本那些法力高強的陰陽術士們聯繫在一起,我也有些懷疑那位日本同學與此事脫離不了干係……不過懷疑歸懷疑,我們並沒有確切的證據啊!”
“那我們從現在開始就密切注意這個日本傢伙的動向吧。”丁嵐有些興奮地說道。
“注意你個頭!”唐考又伸手打了丁嵐一下,“外籍學生宿舍你進得去嗎?這傢伙已經得到了他想要的東西,恐怕現在正打電話訂回國機票準備開溜了吧?”
丁嵐摸了摸被唐考打痛的頭,不服氣地叫道:“馬上報警去搜查這傢伙的窩點,就說他偷盜中國的古董!說不定那刀就在他的宿舍房間裡!”
“哼哼……那柄賽施爾長刀可不像是中國的古董啊……而且如果這把邪兵也和那柄克力士劍一樣是藏在人身體裡的,那你可搜查不出來!”唐考冷笑。
“如果真是這樣,那他也別想上飛機啦,肯定一過安檢門就會嗚啦嗚啦的叫,嘿嘿……”丁嵐傻乎乎地笑了起來。
唐考沒再理睬丁嵐,只是盯着宇文的臉沒說話。
宇文被唐考的目光刺得有些不自在,不由說道:“看什麼看,沒見過帥哥當老師麼?”
“唉……宇文老師,我本來以爲你和我們已經是無話不說的朋友了,可現在看來,你還是隱瞞了很多東西啊……”唐考長嘆一聲,搖了搖頭。
宇文一愣。
“最近學校裡出了這麼多人命案,死的人也越來越多,全都和這邪兵有關係,可這東西究竟是從哪裡來的?爲什麼在中國的大學裡會挖出外國兵器?而且照目前情況來看,這些兵器都很危險,會反過來控制使用它們的人,可除你之外,明顯還有其他一些神秘人物都聚集在學校裡,你們冒着這麼大的危險,都是爲了得到這些兵器,它們究竟有什麼特別的用處?你們又怎麼會知道這些東西就一定在我們學校裡出現呢?”唐考突然語氣激烈地向宇文拋出許多個問題。
宇文神情複雜地抓起丁嵐擱在石桌上的一盒三五,給自己點燃了一支菸,猛吸兩口之後,他緩緩說道:“其實……這些事情遲早也會告訴你們的,只是牽扯的細節太多,我總是偷懶不想說,既然你們提出來了,我還是揀關鍵的給你們說說吧。”
唐考和丁嵐都不由得精神一振,知道宇文又要說故事了。
“還是上個世紀末的時候,俄羅斯有個主攻遠東考古的考古學家,叫博塔沃夫·謝爾蓋,他在伊朗的哈馬丹古城遺址挖掘出大量帕提亞帝國時期的石板,帕提亞王朝,就是我們中國古代所說的古波斯的安息王朝。這些石板上刻有大量楔形文字,文字的內容很雜,涵蓋了天文地理人文各方面的知識,這並不奇怪,古波斯文明本來就是這樣豐富。可奇怪的是在那些楔形文字間竟然還夾雜了一些中國文字,具體一點說,應該是小篆!”
“小篆?這不是秦朝時期所用的文字嗎?”唐考有些驚訝地說道。
“沒錯,就是秦朝統一文字時使用的簡化小篆,後來小篆在秦末又進化成了隸書。可惜那些文字很少,而且也已經很不完整,只能勉強猜測出文字的內容是關於金屬冶煉的。這件事,那位俄羅斯考古學家一直沒有公佈,直到03年之後,石板的文字拓片才以日記的形式在考古界裡小範圍地流傳了一下。你們也應該知道,中國古史記載與西亞大規模的交往是始於公元前二世紀漢代張騫通西域,如果這位謝爾蓋同志的發現是真實的,其實也只是將中國與波斯有古籍記載的交往時間提前了一百多年而已,算不上什麼特別大的發現,因爲在公元前四世紀,希臘人就已經稱呼中國爲‘塞勒斯’(Seres),意即絲之國,中國通過波斯與西方早有來往,不過沒有更多的實物證據而已。”
唐考和丁嵐對歷史都頗感興趣,此刻更是聽的津津有味,只是還不知道這事與邪兵有什麼關係。
“這份考古日記裡的記載雖然在學術界沒有引起什麼太大的反響,但在法術界卻掀起一個小小的風波,因爲我們法術界也有自己的神秘考古,在神秘學領域裡,我們有許多研究是永遠也不會公開的……”宇文的聲音逐漸沉重起來。“就在我們自己的遠東考古記錄裡,曾發現一份唐朝末期的文獻,其中只鱗片爪地記載了一件怪事,似乎是說曾經有一個每隔五十年就會舉行一次的與兵器鑄造相關的聚會,遠東周邊範圍內會有幾個國家的人員參加,但這個延續了許多年的傳統聚會不知爲何卻在唐朝被中止了,至於中止的原因,文中只是含混其詞地說有妖邪之事發生……而具體參加的國家和聚會舉行的地點,全都沒有詳細記載。由於這是一起很少見的‘涉外’妖邪事件,所以我們都很重視,想來那些曾經參加聚會的國家應該在自己的歷史記載中有所提及,但我們卻始終沒能找到相關的資料。”
“兵器鑄造……金屬冶煉……難道那位俄羅斯學者發現的中國文字裡記載了與這個聚會相關的內容嗎?”唐考在頭腦裡微微整理了一下宇文所說的內容,便作出了合理的猜測。
“嗯,沒錯,那段殘缺的文字中,提及了中國,並用了‘故土’和‘五十年之約’這樣的字眼。但最爲關鍵的,是文字裡有一個地名……”
“地名?難道……”唐考和丁嵐對視了一眼,神情都有些愕然。
宇文扔掉已經燃到盡頭的菸屁股,擡頭看了兩人一眼,說道“你們想得不錯,那個地名就是我們現在所站立的這片土地在古時的稱呼。”
“你的意思是……我們這裡曾經有很多國家的人來舉行過兵器製造技術研討高峰會?而這個聚會五十年一期,從秦朝一直延續到唐朝?”丁嵐用了一個很現代的名詞。
宇文微微地笑了一下,說道:“這樣形容,也未嘗不可。不過對我們術士來說,關心的只是那份文獻中所說的妖邪之事。俄羅斯學者的發現也僅僅讓我們把事件發生地點的範圍縮小了不少,可要在我們腳下這片廣袤土地上找到當年發生怪事的具體位置,實在是太難了,在沒有更多的資料被發現之前,這起神秘考古事件就這麼擱置在一旁。又過了三年,我突然收到了馬立老師發來的電子郵件……”
“馬立老師?”唐考和丁嵐的眼珠都要掉出來了,那個普普通通的乾巴老頭居然也和這事有關係?
“表情幹嘛這麼奇怪?馬立老師只是我的一個朋友而已,據他在電子郵件裡所說,S大最近在夜間能探測到奇怪的能量輻射,雖然輻射波動不大,但成像圖譜顯示,能量源有很強的破壞性。所以……”
“所以你就來到了S大,和馬立老師換崗繼續觀察神秘輻射?”唐考眉毛一挑。
“是的,多虧馬立老師推薦我代替他的崗位,不然我又如何混得進學校?但我還是晚來了一步,再後來發生的事情……你我都知道了……”宇文輕輕嘆了一口氣。
“現在出現的幾柄邪兵,就是在那最後一場聚會之後留下的?”丁嵐說道。
“目前看來,應該是這樣……只是另外幾位關注邪兵的人,似乎知道的內情比我更多!”宇文有些不甘心地說道,“雖然我現在也得到了一把克力士劍,但除了知道它喜歡吸血之外,這把劍背後究竟還暗藏了什麼特別的秘密,我卻完全不得而知……”
“這麼說來……其實邪兵落在和你一樣的術士手中,也不是一件壞事啊,至少他們可以象你一樣控制住邪兵,而不是被邪兵所反控制。”唐考學着古代謀士常用的動作,摸了摸光滑的下巴,只可惜那裡並沒有一絡長鬚讓他拽一下。
“但願如此了,其實就連我自己,也不知道還能控制那邪兵多久……”宇文皺着眉頭,眼前的情況越來越複雜了。
※※※
人流如潮的食堂裡,溫雅端着一份炒麪和一杯橙汁,正四處找尋着座位。許多男生看見溫雅在找座,都不約而同地把自己身邊的空當多讓了一點出來,希望漂亮的溫雅老師能坐到他們的身邊,但溫雅只是在經過他們時宛然一笑,便從他們的身邊快步走開了。
直到看見方欣身旁有一個空位,溫雅才輕輕鬆了一口氣。
“我能坐這嗎?”溫雅對方欣說道。
“唔唔……”方欣嘴裡塞了一大口米飯,只能口齒不清地點了點頭。
“在看什麼呢?”溫雅發現方欣面前除了飯盒之外,還擱着一份今天的報紙。
“還能看什麼,這兩天報紙上都是禮堂血案的新聞啊,嗯?好像那天你也在禮堂的嘛?”方欣突然想起來了,溫雅那天也是評委會教師成員之一,應該也經歷了那場恐怖的事件。
“別說了,想起那天的事情就噁心,飯都吃不下了……”溫雅擺擺手,做了個厭惡的表情。
“呵呵……溫雅老師,有這麼誇張嗎?不過現在大家都沒事了,也多虧有宇文老師挺身而出,赤手空拳拖住了持刀的隋凌……”
“赤手空拳?宇文老師不是也拿着兵器的嗎?”溫雅有些驚訝。
“你說什麼啊?宇文老師不是一直都空着手的嗎?你看這張照片……”方欣把桌上的報紙顛倒了方向,讓溫雅看清上面的頭版照片。
溫雅眯着眼睛看了好一會兒,說道:“這照片一點都不清楚嘛。”
“嗨,現場那麼多目擊者,都看到宇文老師是空着手和隋凌搏鬥的。他的武藝這麼好,我正準備賴他教我幾招防身之術呢!”
“可是……我真的看見宇文老師的手中拿着一把青色長槍的啊……還有那天空中灑下的奇怪細沙……”溫雅用誰也聽不見的聲音,對自己說道。這個宇文……真的很神秘……
晚餐之後,溫雅習慣在校園裡走幾圈散散步再回自己的單身宿舍。在經過大操場時,運動場上傳來學生們熱情而喧鬧的聲音,讓溫雅不禁駐足觀望了片刻,夕陽的映照下,打籃球的男生們都鍍上了一圈金色的光環,看着他們充滿活力地運動着,學校裡的氣氛似乎並未受到那天禮堂血案的影響。可那失去孩子的十個家庭呢?肯定正沉浸在悲痛之中吧。人的命運,就是這樣有天差地別……
溫雅正憂傷地胡思亂想着,突然看見丁嵐一路小跑地從自己身邊經過,看他臉上的表情,似乎並沒有發現自己站在操場邊。
“喂!丁嵐!”溫雅將雙手合在嘴邊做成喇叭的形狀,對着丁嵐大喊了一聲。
丁嵐回頭一看是溫雅,明顯哆嗦了一下,正要轉身逃跑,溫雅又大喊了一聲:“站住!再跑就別想及格了!”
丁嵐腳步一滑,老老實實地站住了。
溫雅走近幾步,發覺丁嵐揹着一個碩大的旅行揹包,看起來很沉重。
“你這是要到哪裡去啊?”溫雅徑直走到丁嵐面前,說話的口氣就像抓住了違章司機的交警。
“嘿嘿……送點東西過去……”丁嵐不自然地笑笑,看溫雅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後的揹包上,他又連忙補了一句:“那本書就快翻譯完了,下個星期就可以發給你了!”
“沒問你這事,你揹着的是什麼?”溫雅好奇地伸出了手,想去拉開揹包的拉鍊。
“啊呀,真的沒什麼東西!”丁嵐一晃身子,揹包撞了一下溫雅的手便閃開了,可就這麼一撞,溫雅立刻感覺到揹包裡軟綿綿的,手剛一接觸就陷了下去,彷彿有一大包液體藏在揹包裡。
“溫雅老師,我真的趕時間,快來不及了,拜拜……”丁嵐也顧不上這麼多了,嘴裡還在嘮叨着,人一下就跑遠了。
“這傢伙……難道背的是酒?”想到一羣男生躲在某個角落裡喝得爛醉如泥的樣子,溫雅不禁搖頭苦笑了一下。
突然,她想起了宇文樹學,最近似乎總看到丁嵐唐考和他混在一起,莫非現在丁嵐就是要趕過去和宇文會面麼?
出於對丁嵐揹包的好奇,也出於對宇文老師的好奇,溫雅突發奇想,決定跟蹤丁嵐!
她知道自己穿的高跟鞋走路動靜比較大,便沒敢跟得太緊,遠遠地望着丁嵐繞過教學區,卻直奔教師宿舍的方向去了。
教師宿舍共有八棟樓,修建得比較早,現在已略顯陳舊,溫雅就住在一號樓裡,眼看丁嵐正向七號樓走去,宿舍區建築密集,溫雅怕把丁嵐跟丟了,想跟緊幾步,又怕腳下的高根鞋聲音泄漏了行蹤。她索性將鞋脫了提在手上,就這麼光着一雙白玉般的纖足,躡步追了上去。
剛一轉彎,溫雅就看見宇文站在宿舍樓下,正和丁嵐說着什麼,溫雅連忙縮回腦袋,只露出一隻眼睛偷看着他們,難道他們還真是打算在教師宿舍裡聚衆飲酒?
不過溫雅很快就發現自己的想法錯了,丁嵐打開自己碩大的揹包,正將一袋又一袋的液體從包裡拿出來,放進宇文手中所提的一個黑色塑料袋中。
那些袋裝的液體,竟是暗紅色的!
溫雅吃驚地看着眼前的一切,這兩個傢伙究竟在幹什麼啊?是在做什麼交易嗎?溫雅又仔細看了看丁嵐手中的紅色液體,液體的外包裝是嚴實密封的塑膠軟袋,上面還貼着白色的標籤。她忍不住從牆後走了出來,向兩人走去,但還沒等她走近宇文,她便已看清他們手上的東西,那白色標籤上印有一個清晰的紅色十字,這不是醫院裡用於急救的冷藏人血嗎?溫雅不禁驚叫了一聲。
叫聲雖然不大,卻也驚動了宇文和丁嵐,溫雅正要轉身逃開,宇文已經快步追上來了,溫雅光着腳跑不快,心裡一下慌張起來,她正要接着大聲叫喊,身後之人一下撲上來捂住了她的嘴,溫雅嚇得閉緊了雙眼。
“別叫!”捂住溫雅嘴巴的人聲音裡同樣有些慌張,“你看見什麼了?”
“我什麼都沒看見……”溫雅趕緊表明自己的立場,但她說出的話只是一陣嗚嗚聲。
“宇文老師……你把她的嘴捂着,她又怎麼回答你的問題啊……”溫雅耳邊響起熟悉的聲音,卻是丁嵐在說話。
“哦……哦……”那只有力的手漸漸鬆開了,溫雅在宇文的手指間聞到一股淡淡的菸草味。
“我們又沒幹什麼壞事,她突然這麼一跑一叫的倒把我嚇了一跳,我幹嘛要去追她啊?”宇文好像這時才反應過來,有些後悔地對丁嵐說道。
溫雅戰戰兢兢地轉過身來,看見宇文和丁嵐都面帶微笑地望着自己,再看自己手裡提着高跟鞋,一雙髒兮兮的光腳,一副狼狽不堪的模樣,倒好像理虧的是自己了。
“溫老師,宇文老師,沒事的話,我先走了……”丁嵐頗有禮貌地向溫雅行了個禮,徑直離開了二人。
宇文見溫雅仍在有些害怕地看着他手中所提的黑色塑料袋,便把口袋往身後一藏,溫和地說道:“溫老師還不回宿舍休息嗎?”
“你……那天在禮堂,多謝你救了大家。”溫雅頓了半天,總算想出了一句託詞。
宇文笑了起來,“這點小事,不用專程登門拜訪了吧?無論是誰看見那種場面,都會站出來的。如果溫老師沒事的話,那我就先上去了。”
“哎!宇文老師!”溫雅一看宇文轉身要上樓,不由得有些着急,一下叫出了聲。
“還有什麼事嗎?”宇文並沒有停住上樓的腳步。
“他們都說你是赤手空拳纏住了隋凌,可我當時怎麼看見你手裡拿着一柄長槍呢?”
宇文渾身一震,站住了腳步,“溫老師,你恐怕是看錯了,那天我確實是赤手空拳的。”說完,宇文頭也沒回地上了樓,將溫雅一人扔在了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