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摟着他,拍了拍他瘦削的肩膀,看着他道:“我知道你心中會有所疑慮,沒錯,你父王我是帶兵的,粗人一個,對文縐縐的東西不是很喜歡。但我可以告訴你,不管如何,你都是我最喜歡的兒子,你必將此生與我最親最近。”
帝王之家,最怕的就是權術,我是有心歸隱的,這孩子喜歡山水文墨,將來可與我一同退隱,倒也是不錯。
秦文傑自然還知道有個同父異母的哥哥,他知道我不喜歡這些,也是怕我與他疏遠,聽完我的話。登時熱淚盈眶,撲在我懷裡,痛哭了起來。
“文傑,我就說父王會喜歡你的吧,你還不信,瞧父王多偏心。都沒抱過我一下。”秦一一在一旁撇嘴哼哼道。
我一把攬過她,將她們左右攬在懷中,“你們對我來說都是最好的禮物,最好的寶貝,沒有親疏。”
“父王,你也給文傑一個禮物吧。省的他回頭妒忌我。”秦一一眨了眨眼道。
“這鬼丫頭,老是一肚子壞水,你父王剛回來,你哪來這麼多話。”白靈瞪了她一眼,一一吐了吐舌頭,完全不怕她。
我也是發愁。文傑要是打仗的,我倒是可以給他一些兵器,丹藥啥的。
他一個寫詩的,我能給些什麼呢?想到這,我把那支繳獲的判官筆拿了出來,送給了他,“這筆有些神通,關鍵時候,你可留着防身。”
文傑接過判官筆,打量了一下,他是識貨的,登時欣喜不已。
白靈將這兩個孩子帶了下去,我與白朝陽走到城牆邊,“朝陽,這些年真是難爲你了,歲月不饒人啊,你我都是四十好幾的人了,不同的是,我容顏不老,而你卻漸生白髮啊。”
白朝陽感嘆了一聲:“是啊,兄長再不回來,這擔子我可是承受不住了。如今跟隨咱們的將軍,老的老,傷的傷,也多是不太中用了。”
“這場戰爭打了整整二十年,到今天還沒能完全將賊人剿滅,也是我無能啊。”
“朝陽,萬不可這麼說,咱們的大業纔剛剛開始,我仍然需要你的幫助。”我拍了拍他的肩膀。
有時候精神上的力量遠遠比身體上的更爲重要,白朝陽雖然疲憊,但是他的心態疲了,在我的接班人沒確定之前,我和他註定是不能安然退隱江湖的。
他也很清楚這一點,如果我還在奮戰,他也沒心思隱退。既然生來爲兄弟,那麼當進退同心。
“好,那我就再咬牙堅持陪王兄走最後一程。”他緊緊的握着我的手,朗聲道。
“太好了,朝陽,這風大,咱們下去說話。”我道。
“好,衆將都已經從各城趕了過來想要參拜王兄。”白朝陽道。
“好,正好藉着這個機會跟老兄弟們聚一聚。”我攜着白朝陽的手,兩人相攜下了雲天闕。
回到大殿中,羣臣早已經是熱淚盈眶,看着底下那些我熟悉的面孔。他們很多人早已垂垂老矣,這也是我欠他們的,按理來說應該是打下陰司後,我能給他們封神,至少可以讓他們增加修爲與壽命。
但這二十年我在天魔洞中一待,他們中甚至很多人已經都不在人世,看着着實讓人心酸。
我慢慢的走進大殿,衆將垂淚哭泣,紛紛跪地大喊道:“恭迎秦王歸來。”
這一刻,看到他們那蒼老的面孔,在這些人中老的最快無疑是黨天樞、葉建超以及蔡能等老將,他們都年過六旬,看着他們白髮垂髫,我心中百般不是滋味。
這是我欠他們的,但我一定會想辦法償還他們,而那些已經戰死沙場的老將軍與萬千將士們我卻再也見不着了,他們懷着最美好的心願隨我出生入死,而當我歸來之時,卻再也見不到他們。
我走到他們的身邊,一一與他們擁抱,說一聲辛苦了。
衆將之所以跟隨我出生入死,看重的就是我的仁義,但這二十年,我遠離他們,他們卻並沒有忘記我這個王上。
“列位將軍,列位大人,本王回來,這二十年來,感謝你們的不離不棄,沒有你們的付出。便沒有今日大秦王朝的昌盛,無傷在此向列位大人拜謝了。”我恭敬的向所有人鞠了一躬。
衆將連忙驚詫道:“使不得,我等皆爲臣子,當初在追隨秦王之時,便發下了終生以秦王爲尊,不死不辭的誓言。此等本就是我們該做的。”
“蔡將軍,葉將軍,你們年歲已高,本應在陽間頤養天年,何至因爲無傷,受這陰司刀風之苦。”我左右挽住兩位老將軍。痛聲道。
“大王還是沒有變,英姿如初,倒是我等老臣,眼花、腿腳無力,怕是再難爲王上出上一分力了。此生能再見大王一面,已經是無怨無悔,再,別說是這陰風,就是刀山火海也是值了。”蔡能道。
當初我在蔡家,在蔡能的幫助下收復水神城時,那時候他已經年逾五旬,淡出了政界。只是因爲我的請求而再次出山,如今卻是蒼老的厲害怎叫我心中不難受。
“列位將軍,你們的丹心必將爲玄門史書所記,我秦無傷不會忘記你們,大秦也不會忘記你們。”我朗聲道。
我依然沒有坐上張王的王座,只是在一旁立了把椅子坐了下來。衆將也分席而坐,開懷暢飲。
或許是因爲我回來了,在宴席上,這些許久不曾飲酒的將軍們,盡皆痛快豪飲,每個人都像是回到了二十年前。絲毫不肯服輸,豪飲烈酒。
然而歲月不饒人,由於我沒有給他們封神或者賜予神格,這些將軍們長期的戰爭創傷,以及在陰司被陰鬼污氣、陰氣所染,他們的身體衰老的甚至還不如凡間的普通人。一旦修爲大減,便會加劇衰老,以至於一番酒宴過後,大殿上東倒西歪,醉倒了一大片。
我自然是不會醉的,白朝陽因爲要處理事情。也沒有怎麼喝,待酒過三巡後,我與白朝陽詢問當年陰司大戰的事情。
當年邪王一系的勢力奮死抵抗,很多將軍在大戰中戰死,尤其是那些從嶺南、北漠歸降來的將軍,他們爲了證明並非無能。衝鋒陷陣極爲英勇,拓跋衝所部六萬蠻兵打到最後,除了英木的馴獸大隊,以及餘下了那麼三千弟兄,餘者盡皆戰死。
尤其是在南王都攻堅戰時,張文遠率陸塵風的嶺南軍士。拼死衝鋒,生生以人牆和將士們的生命爲代價,這纔打下南王都,取的最後一城的戰鬥。
光是黑水城與南王都,就打了整整十年,連江東龐大的金庫都消耗了近一半,整個玄門的物資餘者不足一半,到最後還是封二想辦法從俗世運送的軍糧、物資,以作了儲備後盾。
我可以想象這場戰爭的慘烈,試想兩座城池打了十年,那是何等的慘烈,要知道在攻打這兩座城池的時候,江東的總兵力已經達到了近二十萬大軍,愣是打了十年,可見有多麼的慘烈。
“拓跋衝將軍呢?”我問。
我在大殿上並沒有看到拓跋衝,想到他的六萬漠北兄弟,近乎我三分之一的軍隊全被打沒了,心中極是不安與愧疚。
“拓跋衝將軍在攻陷南勾城的時候,與黑無常軍隊激戰時,遭到了血海宮殺手天邪的偷襲,重傷殘廢,他沒來宮殿,王兄你也是應該是能想到的。”白朝陽感嘆了一聲道。
拓跋衝向來心高氣傲,按理來說,他被人弄殘廢,怕是早就自殺殉道了,但是他依然堅強的活着,原因只有一個,他還想再見我一面。
只是他又實在覺得自尊上難堪,這纔沒有來參加我的酒宴。
“老拓跋這傢伙,還是這老脾氣啊,給我準備好兩壺酒,我回頭親自去找他喝酒。”我朗聲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