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權 步步生魅230 擬定遺詔
嘉獎?孤?
墨惜顏抿了抿脣,身體跟着墨芊月的走動而轉動方向,正對着墨芊月躬了躬身。“國事繁重,還望母皇珍重自己的身體,不要太過操勞,兒臣……就先告退了。”
轉過身走了兩步,想到什麼,墨惜顏又停下來轉過身道:“兒臣知道母皇事事小心,宮裡的御醫又與外面的人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不讓人放心,但兒臣覺得,母皇可以找溫顏溫太醫來瞧瞧,她這個人,應當可信。”
說完,見正在坐下的墨芊月沒什麼反應,墨惜顏躬了躬身便退了出去,步履沉穩。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大殿門口,墨芊月方纔從案桌上攤開的奏摺堆裡擡起頭來,怔怔地望着殿門的方向。
如果容不得,那兒臣便會竭力坐上那個位子,以保家人平安!與幾個月前相比,她的九兒,似乎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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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外,墨惜顏纔剛離開未央宮沒多久,便在出宮的路上遇上了進宮覆命的陌輕塵。
彼時,原本風和日麗的天氣開始轉陰,早些時候溫和的暖風也開始變涼,有些粗魯地吹動着衣袍翻飛,吹着人的臉,人的眼睛,讓人不得不眯起眸子,才能避免眼睛被風颳疼。
這是要變天了?
墨惜顏心裡咕隆着,淡笑着迎上了那個迎面走來的人。
“陌宰相,好久不見,近來可好?”公式化的打招呼,沒有多大的實質情感。
陌輕塵面色淡淡,應和道:“才聽說九公主回來了,沒想到就在宮裡碰上了,下官很好,有勞公主惦記,不知公主最近可好?”
“陌宰相有心了。”墨惜顏臉上的笑容愈發柔和燦爛。“本宮很好。”
越過墨惜顏的肩膀看了看她身後的未央宮,陌輕塵道:“九公主這是進宮探望祥貴君,還是向陛下覆命?”
“既是探望,也是覆命。”墨惜顏笑意盈盈,“宰相進宮是來找母皇商量正事的吧?宰相既有正事在身,本宮就不多耽擱宰相了,宰相請。”
墨惜顏說着,往旁邊讓了讓,在未央宮侍應的那些宮侍看來,她是尊重陌輕塵的,但離她很近的陌輕塵,卻沒有從她的月眸裡看到多大的暖意,那抹笑,只是浮在表面,並未深達眼底。
她不想拉攏自己?陌輕塵的腦海裡閃過這個想法,對着墨惜顏點了點頭,“下官確實有要緊事,就不與公主閒話家常了,公主走好。”
墨惜顏淺淺一笑,“陛下最近身體乏累,有些事,就勞煩宰相多擔待了。”
墨惜顏說完,便擡腳繼續往宮外走,與陌輕塵擦身而過。
陌輕塵的目光追隨着她遊走了一會兒,方纔繼續往未央宮趕去,那些宮侍看到的,便是兩人三言兩語便打完了招呼,沒有進行進一步的交流。
陌輕塵快步來到未央宮裡,向女帝彙報了她的安排情況。“陛下,一切都安排妥當了。”
“嗯。”手裡拿着奏摺,卻全然看不進去的墨芊月低低地應和着。
見墨芊月手裡拿着硃筆,視線也落在奏摺上,卻是從自己站在案桌前視線便一直未曾挪動過,陌輕塵不禁揚了揚眉。“陛下,你可是在想九公主的事?”
墨芊月鳳眸一閃,纔拿起不久的硃筆又輕輕地放回了硯臺上。
擡眸掃了陌輕塵一眼,她淡淡地問:“宰相,如果現在讓你選,三公主和九公主之中,你會選擇讓誰來繼承孤的皇位?”
“這……”陌輕塵心裡驚了驚,面上卻是保持着平靜無波。“陛下,傳位一事,陛下心裡有數即可。
陛下若覺得三公主合適,那便將皇位傳給她,若覺得九公主合適,那便將皇位傳給九公主。不管陛下選中她們之中的誰,老臣都不會有任何異議。”
“宰相。”墨芊月喚了一聲,聲音裡透着無力感。“實不相瞞,孤所剩的時日已經不多,可到現在,孤還是拿不定主意該讓誰繼承皇位。
三公主和九公主,各有各的好,也各有各的缺憾,孤着實不知道她們當中誰更適合擔當大任,保我昭陽的江山千秋萬代地傳承下去。”
“宰相,你閱人無數,有時候,看人看事比孤看得透徹,孤身在這個位置,她們,都是孤的女兒,有時,孤自以爲很瞭解她們,但有時,孤又發覺孤對她們的瞭解不過是皮毛而已。
新皇的選定,事關昭陽國祚,容不得半分差池,孤現在,實在是有些力不從心,你思緒周全,平日裡又與她們有所接觸,知道她們平日裡的爲人處世,你就告訴孤,如果是你,你會選擇誰。”
眼波流轉,盯着墨芊月看了一會兒,陌輕塵抱拳躬身道:“陛下,請恕老臣斗膽,如果硬要老臣在三公主和九公主當中選一人,老臣會偏向將皇位傳給九公主。”
墨芊月凝了凝眉。“爲什麼?”
“經過江都瘟疫一事,想必陛下已經看出,九公主實乃可造之材。更重要的是,她心繫百姓,能以百姓爲先。”陌輕塵回道,“至於三公主,雖有才幹,但若將皇位交到她的手裡,老臣,會有些擔心。”
“擔心?”墨芊月蹙了蹙眉,“宰相擔心什麼?”
“陛下。”陌輕塵直起身來,直視着墨芊月道:“想必你也知道,三公主與其他公主都在拉攏朝中大臣,這朝中的官員,明明暗暗早已分成了幾派,將來,若三公主繼位,恐怕會剷除那些曾經不肯歸於她麾下的人。
這朝中的官員,有些雖然在政務上會有貪污之劣,但如今的昭陽,缺了她們不可,若三公主記恨舊仇,只怕,這昭陽的政務,會亂上很長一段時間。”
墨芊月沉默了,她知道,朝中的官員明裡暗裡早已分成了幾個派系,這些人,若墨燃玉不夠包容,那便如陌輕塵所說,昭陽的政體,會出現混亂。
見她似在深思,陌輕塵又道:“陛下,最爲重要的一點是,九公主向來踏實正直,從未想過要拉攏朝中任何一位官員,她這樣的人,行爲處事必定能從最公正的角度出發,將來登基後,必定能將昭陽推向另一個繁華盛世。”
墨芊月幽沉的眼神射向陌輕塵,墨色的眸子深處,閃爍着無法探究的光,若非陌輕塵與她君臣多年,深諳她此時不過是非常重視自己說的話,若是尋常人,定會被她那凌厲的眼神震懾得後退兩步。
墨芊月正尋思着陌輕塵的話,體內忽然一陣氣血翻涌,方纔墨惜顏在時,她忍下去的那口血,終是再也按捺不住地噴了出來。
雖然她動作夠快,從旁邊堆了高高一摞的絲絹裡抽出一張迅速捂住了嘴,但有些血,還是早先於她的動作濺到了面前擺放的奏章上。
這口血有些兇猛,絲絹很快便被浸透,她擰着眉,起身走到香爐前動作嫺熟地將絲絹扔了進去,轉瞬化爲灰燼,然後又折身回到案桌前拿了張絲絹將嘴角的血漬和掌心沾染的紅豔擦拭乾淨,面色,已然沉重如黑沉的夜色。
看這勢頭,她的日子,怕是真的不多了,恐怕連一個月都撐不過了……
陌輕塵最近每日都與墨芊月待在一起,墨芊月吐血的場景,她每日總能看到那麼一兩次,墨芊月這會兒的吐血癥狀,比以往嚴重了些,她看在眼裡,不禁心生擔憂。“陛下,你沒事吧?”
將手裡染了豔紅色澤的絲絹遠遠地一投,精準地投擲進香爐裡,墨芊月轉過身來,面色沉凝道:“宰相,去拿聖旨來吧,孤……要立遺詔!”
遺詔?!陌輕塵眸色一凜,旋即躬了躬身,快步去到一旁的書案上取了明黃聖旨來,恭敬地遞到墨芊月的眼前。
重新在案桌後坐下,將那一堆奏摺推開,再接過聖旨將其攤平開來,拿起毛筆,墨芊月神色沉凝地揮筆而書。
陌輕塵在一旁伺候着磨墨,當看到墨芊月寫下“傳位於九公主”五個字時,緩緩地收回了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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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真的沉了下來,還下起了瓢潑大雨,雨勢迅猛,雨聲急切,“啪啪啪”地擊在馬車的車篷上,帶起陣陣讓人心煩意亂的嘈雜聲響。
墨惜顏聽着耳畔響徹的雨聲,不自覺便擰起了眉頭,心裡一陣煩躁不安,總感覺會出什麼事。
車裡的光線愈發黯淡下來,有如黑夜來臨前一般沉寂。
墨惜顏挑起車窗簾看了看窗外的街景,往常熱鬧繁華的街道上早已看不到一個行人。
而街邊的商鋪酒樓內,已是燭火通明,照亮了黑洞洞的屋舍,裡面,有天竺的居民在望着外面的大雨,表情各異地探討今日的奇怪天氣。
雨幕沉沉,雨絲粗魯地衝刷着地面,將數百年來被無數人走得有些發亮的大理石沖洗得不染一絲塵垢,墨惜顏瞧着那些石板上反射過來的陰寒的光,心中不由得揪緊了起來。
景墨他……不會幹什麼傻事吧?
眉宇一擰,墨惜顏放下了車窗簾撩起前面的簾子,對着葉可欣吩咐道:“葉護衛,加快速度,我們快些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