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7.167、一個天下抵不過她
堯乎爾瞳部落。
呼嘯的冬風就和肆虐的刀刃一樣劃過守衛,他們手中矛上的紅纓被吹的凌亂不堪,就連頭上的氈帽都幾乎戴不住。
一人一騎在風中飛馳而來,待得快要接近部落長的氈帳的時候,被人舉了矛擋住。那人急忙勒停了馬,馬兒突然受阻,嘶鳴一聲的同時揚了前蹄後落下,還沒有等馬兒站穩,馬背上的人已經翻身而下。
“舒木爾請見部落長。”長的就如堯乎爾普遍的人一樣彪悍的舒木爾聲如洪鐘,在烈風中依舊讓人覺得颯颯。
原本阻攔的侍衛見是他,急忙去通知了部落長。須臾,侍衛又奔了過來,“部落長請頭領進去。”
舒木爾什麼也沒有說的就大步流星的往氈帳走去,撩起簾子,裡面一個五十開外的男人端坐在白虎皮鋪就的椅子上,手裡拿着旱菸袋。那人就算年過半百,卻也身姿卓越,容顏俊雅,一看年輕時也是個讓女子多情之人。
這人不是別人,卻是霂塵的王父,瞳部落的部落長,可卡大汗託鄂什斐然。
“參見部落長。”舒木爾單膝跪地抱拳說道,“據探子回報,最近有大批的人逼近堯乎爾。”
託鄂什斐然吸了口旱菸,吐出濃濃的煙霧在面前瀰漫看來,“都沉不住氣了……”他輕輕的一聲,讓人聽不真切他言語深處的意思。
舒木爾擡眸看向託鄂什斐然,臉上有着沉重之色,“如今天朝奪嫡,日昭不穩,夜麟噙了觀望的態度……怕是很多人的心思都在了堯乎爾。”
西蒼如果不是蒼軒王奪嫡成功,那麼堯乎爾必然會成爲衆人的眼中釘。而日昭,楚凌的心思怕是不喜歡蒼軒王奪嫡成功,想要亂了他的陣腳,必然也是對堯乎爾下手。以前以爲,風部落翁主和親無關痛癢,如今卻成了局勢的關鍵……
“查出有幾方的人馬了嗎?”託鄂什斐然問道。
“不下於四撥人。”舒木爾蹙眉說道,“如今在堯乎爾外三十里僵着,怕都在觀望局勢……”他神情間有着擔憂,“依照屬下看,怕是都不懷好意。”
託鄂什斐然放下旱菸袋起身,揹負着手在氈帳中來回踱步,過了好一會兒,方纔問道:“世子呢?”
舒木爾嘴角抽搐了下,垂眸說道:“世子還沒有蹤跡……只是傳了信兒回來說,說……”他彷彿十分的爲難,不知道當不當講。
“說什麼?”託鄂什斐然還沒有聽到內容,已經面色暗沉,噙了怒意。
舒木爾不敢擡頭看好他,只能訥訥說道:“說,只要部落長能夠保的風部落的周全,那麼……瞳部落就不會亡!”
“啪”的一聲重想傳來,頓時是物品碎裂的聲音。
“好,好,好!”託鄂什斐然怒不可遏,一雙眼睛全然是怒火,“玲瓏那丫頭已經成了別人的王妃,他倒好,還跟了去……這也就算了,如今部落危急,他卻還只是念着那個丫頭。”
舒木爾嘴角抽搐的越來越厲害,最後,卻還是咬牙說道:“世子還有話說……”
“講!”
“世子言及,他如今所做雖然是爲了玲瓏翁主,可是,卻也是爲了瞳部落……”舒木爾盯着託鄂什斐然凌厲的視線硬着頭皮說道,“世子說,這天下大勢所趨,天朝皇帝陛下因爲……”
外面的風彷彿越發的凌厲了起來,刮的氈帳外的兩隻“呼呼”作響,敲打的讓人亂了心神。舒木爾的話是何出了託鄂什斐然誰也不知道,直到後來,所有的一切證實了之後,託鄂什斐然才車頂明白,霂塵這個兒子,從來比誰都看的透徹看的明白。
又經過兩日的休養,大家身上的傷也都已經並無大礙,何況……兩天前,夜麟國大內禁衛軍統領秘密送來了夜麟國做好的療傷聖藥“聞香”。
歐陽景軒爲此,還和風玲瓏置了氣兒,風玲瓏心下也不快,便也和他生氣,這兩人如今局勢明亮了,不必去躲躲藏藏的,反而變得矯情涅佐起來。
這日,清晨是伴隨着三三兩兩麻雀的叫聲中來臨的。天邊無雲,陽光大好,在冬季來說,可算是個極爲舒逸的天氣。
可算,大家一大早兒的不但沒有感覺到舒逸,反而覺得周遭全然是沉戾的氣息。
小豆子暗暗咧嘴的上前,先是輕倪了眼神情淡然的風玲瓏,然後又看向彷彿和往日一樣邪魅,實則眸底都是沉戾的歐陽景軒,垂眸說道:“爺兒,可以啓程了。”
歐陽景軒喉嚨裡應了聲,便率先往馬車走去……
小豆子嘴角抽搐了下,只好再請了風玲瓏。
風玲瓏輕抿了脣角的點點頭,相較於歐陽景軒的冷然,她到底心裡也愧疚了幾分……雖然,她不認爲她應該愧疚。
上了馬車,原本偌大的空間的時候就夠壓抑的了,何況在馬車上這樣狹小的空間?
風玲瓏輕瞄了幾眼歐陽景軒,見他一點兒打算和她說話的意思都沒有,忍了忍,到底忍不住的問道:“你便真的不打算理我?”
沒有人應聲,那人習慣性的把玩着扇墜兒。
風玲瓏輕抿了下脣,到底臉皮兒薄的人,見自己已經放低姿態的先問了話,歐陽景軒還不打算理會她,她心裡置氣兒的撇過了頭。
原本夜擾是好心,思及他們怕是一路上受了傷,便讓人送來“聞香”。她到底欠了夜擾的,只是寫了封信讓那禁衛軍統領帶回去,卻正好被這人看到,便二人生了氣。
西蒼奪嫡,到底夜擾的舉動讓傷亡減到最低。而他去帶她回來,夜擾最終也沒有阻攔……別人她不能說什麼,甚至歐陽景軒是不是應該感謝夜擾她也無處評判。可是,她欠了,就算沒有欠他那份情深,可她到底欠了他三年。而這三年,怕是便會一直欠着下去……
思及此,風玲瓏也確實生了氣兒。她愛這人,如今不用躲躲藏藏她是極爲開心的,可這會兒是什麼意思?她幾次放下身姿想要講和,他卻都不理她。不理她也就算了,不見爲淨,他倒好……就這樣悶悶的,一句話也不說的就和她耗着……
“妾身去後面的馬車!”風玲瓏聲音冷冷的落下後就欲起身。
可是,人才站了起來,突然馬車莫名的顛簸了下,她沒有顧及的身體就斜斜的倒了下去……人當然沒有跌倒,只是被拉近了一個溫暖而堅實的懷抱,充滿龍涎香的氣息。
風玲瓏想要掙脫,歐陽景軒便悶悶的將她禁錮的更緊些……二人就像生了氣卻又想要和好的孩子,有些可笑。
“放開我,”風玲瓏到底也是個有脾氣的人,這些日子以來,她將那小性子都掩藏起來,此刻一下子爆發了也是個不饒人的人,“這一路走的是官道,哪來的顛簸?”她冷嗤着,“王爺武功高強,怕這馬車經不住王爺那一震……”
歐陽景軒菲薄的脣緊抿成了一條線,狹長的鳳眸更是眯縫了起來,眸底深處有着隱忍的怒火。這樣的怒火不是對風玲瓏的,而是對他自己。
一個男人,最受不得的就是迫不得已將自己的女人交給別的男人,而那個男人在自己的女人心裡留下了哪怕分毫的位置……雖然這個位置不會影響什麼,可是,對於他的心裡只有她來說,他就會想要讓她的心裡完完全全的都是他!
雖然知道他這樣的想法太過幼稚和不講理,也明白夜擾所爲便是轉個方向喚作是他也未必能做到,這樣的夜擾很聰明,語氣讓一個女人留在身邊和自己貌合神離,還不如放開她,讓她的心裡能永遠都有他的好,他的位置。
正因爲明白,所以他生氣……可是,她不明白。
不但不明白,甚至她會覺得他過小氣,甚至小題大做。
見歐陽景軒還不吱聲,風玲瓏徹底發火了,也顧不得歐陽景軒身上的傷,硬是用力掙脫了開來……剛剛掙脫的時候,風玲瓏有些意外,依照她的力氣和歐陽景軒的霸道,他要是不想放開她,她哪裡掙脫的開?
人有的時候是奇怪的。雖然她在掙扎,也確實是用了大力,可是,當他放開她又是另外一回事……這樣的矛盾心理讓風玲瓏覺得自己越發矯情起來。
“停車。”風玲瓏冷然說了句。
外面趕車的還是小豆子,就算有了人護送,他也不放心交給別人趕車……車內的動靜他聽的真切,這會兒是停也不是,不停也不是。
“哼。”歐陽景軒突然冷哼了聲,“小豆子,你王妃主子讓你停車,你便沒有聽到嗎?”
這下小豆子也只能勒停了馬車,心裡卻暗暗咧嘴,正好看到側前方陳黎遞過來的眸光,頓時覺得這是個吃力不討好的事情。就算是爺兒讓停的,怕是事後爺兒要是一個不快,也會將這會兒他的行爲一併罰了去。
風玲瓏覺得悶,她也沒有去後面的馬車,只是示意一旁的侍衛下了馬,然後便自己上了馬……可是,到底她理智還在,也沒有策馬狂奔,只是在前面行着。
這下,就連陳黎也覺得有些不適了,那掀開的馬車簾子裡射出的眸光讓她覺得如芒在背,橫不得舉劍自縊,也不想夾在王爺和王妃中間的位置。
“爺兒……”小豆子扯了嘴角,“那個,您看……不行您就放個身階兒?”
歐陽景軒輕倪了小豆子一眼,冷然放下了馬車簾子,“走。”
小豆子暗暗一嘆的搖搖頭,甩了馬鞭,就趕了馬車……正合計着這回帝都的一路不會都是這樣的狀況的時候,只見餘光有着一道白色的身影一閃,他舉目看去……只見歐陽景軒在馬背上輕輕一點,人已經猶如驚鴻一般飛去,再定神的時候,那一白一粉紅的兩道身影在馬兒上已經狂奔離開。
“嘚,”小豆子挑眉,“前面正好出了滄瀾郡有個茶肆,我們就在哪兒歇腳等等爺兒和王妃主子好了。”
他的話一落,頓時讓所有人都忍俊不止,紛紛互視的同時,心裡都暗暗笑着歐陽景軒原本最耐得住的性子在風玲瓏身上,也太沉不住氣了。
只是,這裡的人全然不包括遠遠而行的霂塵。他並沒有和歐陽景軒等人一同回帝都,剛剛出了城,衆人就欲分道揚鑣,他到底不放心如今堯乎爾的局勢,在西蒼大定後,想要回去看看。
原本,他心裡擔憂風玲瓏,在方纔風玲瓏氣惱的出了馬車上了馬的時候,他幾乎沒有忍住的就想要上前,可是,剛剛騎馬沒有奔出幾步,就見那白衣翻飛,歐陽景軒已經落在了風玲瓏所騎的馬上……暗暗自嘲一笑,他看着那奔馳的身影消失在眼底的時候拉轉了馬頭,雙腿一夾馬腹,揚起塵土的同時,遺留下了滿地的塵埃。
歐陽景軒帶着風玲瓏一路狂奔,當勒停了馬兒的時候,風玲瓏還不及開口說什麼,就被眼前的景象迷亂了視線……
碧波盪漾的湖水上飄落着枯黃的葉子,明明是破敗蕭條的樣子,卻又靜縊的彷彿一幅畫,讓身處在這裡的她彷彿到了世外桃源。
“別生氣了,好不好?”歐陽景軒聲音沉沉的,卻很低的傳來,他從背後俯身在風玲瓏的頸項裡,隨着說話和呼吸,那溫熱的氣息鋪灑在風玲瓏的肌膚上,頓時蘇蘇麻麻的。
她本來也只是想要讓歐陽景軒說個軟話兒,此刻他這樣低聲下氣的說了,反而讓風玲瓏不知所措,“我……”
“不生氣,嗯?”歐陽景軒不給風玲瓏思考的時間,就好像在誘導她回答一樣。
果然,風玲瓏什麼話也沒有說……此情此景,她覺得她在他溫熱的懷抱裡,感受着他的氣息的同時,他的脣和手完全不老實的在她身上游離,她除了“好”還能說什麼?
馬兒彷彿不滿背上兩人的行爲而甩頭噴出了粗氣兒,頓時擾了風玲瓏,“景軒,這裡……”
“這裡沒人……”歐冠景軒薄脣細細密密的落在風玲瓏的耳朵上,臉頰上,手已經探入了大氅,隔着花襟小襖揉捏着那胸前的柔軟,“誰要敢來,本王便殺了他。”
明明是情動時低沉沙啞的聲音,可是,他身上瀰漫出來的佔有慾卻驚了周遭樹林裡的冬鳥,紛紛振翅而飛……
風玲瓏本就身心都交付了歐陽景軒,此刻在他的戲弄下,身體敏感的不得了,嗯嗯唧唧的聲音更是難受的溢出,彷彿尋求更多,可偏偏又羞澀的不得了。
歐陽景軒那下腹的火被瞬間挑起,火熱的硬物更是狠狠的脹起,抵在風玲瓏的後面,那滋味心癢難耐的讓他恨不得就在馬背上要了她去……
“景軒……”風玲瓏被歐陽景軒親的難受,那兩團軟物更是在歐陽景軒的手掌下變的傲然挺立。二人這麼久以來,除了那夜麟國皇宮兩夜的不餮足,便一直處在高度緊張裡,此刻二人心動,竟是誰也忍不住。
風玲瓏不安的扭動了下身體,此刻本就敏感的歐陽景軒哪裡受得了她這樣的嘶磨?那軟香的身體摩擦着他的硬物,他頓覺難受的讓他不能遏制。
山水微薄,天地間寂靜的彷彿除了他們便都靜止了下去。
馬兒甩着腦袋低頭吃着草,馬背上沒有了壓力,它好似也輕鬆了許多的在原地打着轉兒……鏡面湖畔,大氅鋪地,那人已經和她混爲一體,進出間他們甚至忘記了此刻的行爲有多麼讓世間不容。
可是,風玲瓏願意給他,不僅僅因爲歐陽景軒是她的夫,也因爲他是她的愛。
歐陽景軒深深吻着風玲瓏美人骨下方那盛開的紅梅胎記,進出間都得到了極大的歡愉的同時,他看着那胎記變的如血一般的嬌豔。那是原始的衝動和最直接表達他愛意的方式……他想要這個女子,甚至就算他日爲君,就如他給夜擾所說的,他可以爲她空置後宮。將來,她的孩子便是太子,不管幾個孩子,他不會讓他們重現今日奪嫡的景象,能者居之。
如果可以,他只想要一男一女,一個接掌他治理下的大好江河,一個貼心的圍繞着他和玲瓏,將來他和玲瓏再一起給他們的公主選個好夫婿……
雲蒼城,簫悅樓。
魑魅和魍魎單膝跪地在簫悅樓的後院。離墨手持墨玉簫站在已經沒有了葉子的木棉花樹下,綿長的曲子帶着淡淡的哀愁,那是一種思了萬年彷彿都不能有終的無奈和痛楚。
魑魅和魍魎默默的等待着,二人誰也沒有動,甚至就連呼吸的聲音都淺薄的彷彿和風聲混到了一起。二人都看着離墨手中的墨玉簫,上面出現的紋路已經十分的清晰了,他們期盼這一天的到來,可是,卻也害怕這一天的到來。
當年一役,造成了太多的變化,以至於現在他們回想起來,都覺得那石破天驚的一戰不願意在面對一次。
簫聲突然戛然而止,離墨鷹眸微垂的同時,拿着簫的手緩緩垂下,隨即揹負在身後。不綰不束的墨發和墨袍被風輕輕揚起,沉冷的空氣下,是他身上瀰漫出的綿長情懷。
“查到人在哪裡了嗎?”離墨開口,聲音淡漠的和他身上瀰漫出來的氣息一點兒都不一樣。
魑魅說道:“我們去的時候,人已經被人帶走……”
“據大牛說,對方的人雖然不善,可藍夢蝶願意跟着。”魍魎接了話兒。
離墨輕嗤了下脣角,淡漠冷然的說道:“不管是歐陽景軒的人,還是楚凌的人,她都是願意跟的。”
魑魅和魍魎沒有接話,只是雙雙垂眸。
“霂塵還在滄瀾郡?”離墨問出口,卻是已經知道了答案。
“是。”魑魅回答,“世子怕是不放心……”
離墨輕笑,眉眼間說不出來是冷然還是嘲諷,亦或者笑看風雲的置身事外,“怕他回不去……”
魑魅和魍魎不明白離墨的意思,紛紛看向他,但是,離墨卻轉口說道:“將人都撤回來……”他面色一凜,“接下去的事情便不能插手了,會變了她的命格。”
這個她是誰他們都知道,可是,是誰又都不知道。
魑魅和魍魎應了聲,雙雙退下。
當初主上變了天數,硬是將姑娘被打散的元神凝聚到了一起,和了上仙的凝魄讓姑娘轉世。衆人兜兜轉轉的千年找尋,終於有了方向,卻因爲主上逆天而閉了天眼,無法一眼看透到底是誰。
風漸漸大了,離墨揹負的手指輕輕摩挲着墨玉簫,上面的紋路清晰的讓他覺得刺目。過去的記憶已經太過久遠,遠的他除了最後那場戰役,竟是好像什麼都記不起來,甚至,記不起來和她走過的歲月,和她說過的誓言。
當她站在他的面前,爲他擋下所有的傷害時,他便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她猶如凋零了的梅花的花瓣,在漫天的雪中飛舞……刺目的讓他覺得一切的爭鬥有什麼意義?看着她的身體癱軟在他的懷中的那刻,他才突然發現……一切的一切,都已經沒有了任何的意義。
一座茅廬,一座墳……沒有碑文的碑。
一把墨玉簫,他終日在墳前。直到那刻,他方纔明白,少了她,他原來對任何都沒有了興趣……墨發無人綰起,衣襟沒有人束……一個天下抵不過一個她!
霂塵立在馬旁看着前面的人,眼中有着無奈和嘆息。
也不知道他和對面的人僵持了多久,方纔聽他緩緩開口,“你怎麼會在這裡?”淡淡的聲音裡充滿了微微的疏離和無奈。
歐陽若琪眨巴了下靈動而又大的眼睛,眼睫就和小扇子一樣撲扇撲扇的。她抿着脣,被寒風吹的微紅的臉上那深深的酒窩顯現了出來,嬌俏又可憐。
白芷遠遠的站着,她看看歐陽若琪,又看看霂塵,見歐陽若琪也不說話,就和做錯事情的小孩一樣,不停的絞着手。開始,她本以爲公主終於有了新目標而放棄了霂塵世子,雖然段公子是個商人,在當朝匹配怕是會被人詬病,可是,總好過嫁去遙遠的堯乎爾好。
可是,直到臨出來的時候,她才知道……公主一直以來奔的人,竟然就是霂塵世子。
白芷看着霂塵那張臉,雖然她也聽說過江湖上有種人皮面具,但是,依照帝都的形勢,世子易容留在帝都是爲了什麼?她是老宮人,就算不解局勢,卻也明白,恐怕這次奪嫡的戰爭,世子也是出了一份力氣的。
只是,這份力氣出的是爲了王爺還是王妃,便只有世子清楚……
“我,我去錦繡坊找你……”歐陽若抿脣,沒有了傲嬌的姿態,神情喏喏的說道,“駝叔說,說你出了遠門……我,我尋你不到,就,就在這裡等你……”說到最後,她的聲音越來越小,就和蚊子哼哼一樣,被吹散到了空氣中。
霂塵微微蹙眉,腦子裡迴盪起離墨說的話……師兄說,若琪對他的執念便和他對玲瓏的一般。許久以來,他想要引導她的思緒,在他認爲,若琪對他緊緊是不得下的執念,卻原來,他錯了。
只是,他的心不可能在給別人,就算接受了她,卻對她不公平。這個,不是他想要的。
“我送你回去。”霂塵輕輕說道,不是徵詢歐陽若琪的意見,而是決定了。
只是,他這個決定卻讓太多事情變的來不及……這些都是後話,以至於最後,他和歐陽若琪終究發現,不管愛或者不愛,不管接受還是不接受,有些事情差了一步,那便是永遠也跨不過去的鴻溝。
歐陽若琪此刻心裡是開心的,霂塵擔心她她知道,雖然這樣的擔心現在無關情愛。可是,對她來說,已經夠了。
“你怎麼知道要在這裡等我?”風中,霂塵淡然問道。
歐陽若琪眸光含笑,“奪嫡落下帷幕,三哥去接三嫂了……”她抿了抿脣,“那天在宮裡,我無意間聽到二哥和母后說話,我猜你來了滄瀾郡。”頓了頓,“我不敢留在滄瀾郡,怕三哥知道了……”她最怕的人其實不是父皇母后,她怕三哥,無由來的,喜歡也怕。
“我曾經想過,你會和三嫂一同回雲蒼還是回堯乎爾,”歐陽若琪的聲音雖然依舊輕靈,可是,明顯的有了思考,“後來想了,三哥也在,你估計是不想的。我就到這裡來等你了……這個地方是去堯乎爾必經之路,如果你一直沒有回堯乎爾,我就帶着白芷回帝都,反正也沒有差。”怎麼都是能遇見你,不會錯過。
霂塵不說話了,從什麼時候開始,那個精靈不諳世事的公主如今也變得會思考前後?
沉默了也不知道多久,霂塵方纔開口:“你出宮這麼久,就沒有人尋你嗎?”
“有的……”歐陽若琪好像做錯了事情一樣的垂眸,“但是,我給二哥說了,如果我找不到你,我就……”她沒有接着說下去,她知道霂塵不喜歡蠻不講理的人,她不想他看清了她去。
霂塵輕倪着歐陽若琪,看着她紅撲撲的小臉,終究輕嘆一聲的解開大氅披到她的身上……
歐陽若琪嬌羞的紅了臉,身上的大氅有着霂塵的氣息,她只覺得溫暖的不得了卻是一點兒都不嫌棄那上面沾染了塵囂的意味。
“若琪,”霂塵從來沒有認真的想要和歐陽若琪談些什麼,不是避諱着她,就是想着引導她的情感不要落在他的身上,“我留在西蒼是爲了她,一路的守護也是爲了她……你懂嗎?”
歐陽若琪滿心的歡喜瞬間消失,“我知道的。”她垂了眸。
霂塵看了她一眼,繼續說道:“雖然我自己也明白,一旦落了心就收不回,可是,你要明白……我心裡只有她。”
“我不和三嫂爭……”歐陽若琪輕輕說道,“你只要不趕我走就行。”言語裡噙了幾分卑微,“我身在皇家,雖然他們奪嫡我不高興,可是,卻也不難過。不管是誰做皇帝都好,其實都和鳳鸞宮沒有太多利害關係的。”
她垂着的眸子裡閃過一抹不自知卻需要隱忍的痛楚,“我雖然希望三哥當皇帝,如今他也奪嫡成功了,可我也不是很開心。”她擡眸看向霂塵,“做皇帝有什麼好?很多事情都身不由己……以後三哥和三嫂怕是未必好過從前。”她見霂塵臉上劃過一抹無奈,抿脣說道,“我想着你就算不明面,也會和如今一樣易容守着……你想守着三嫂,我也想守着你。”
話說開了,歐陽若琪反而不害怕了,“我不知道母后爲什麼不喜歡你,現在的局勢她也顧不上我……”她神色黯淡,“他日三哥登基,如果你還想守着三嫂……我,我……”彷彿遇到了艱難的決定,她有些踟躕了起來,見霂塵疑惑的看着她,她方纔咬牙說道,“我想請三哥賜婚。”
她的話一落,不但霂塵皺了眉,就連白芷都瞪大了眼睛。
可是,歐陽若琪不理會二人,只是徑自說道:“母后不同意,父皇如今這樣怕是也顧不得我了……瞪三哥登基了,我就請三哥給我賜婚。”她見霂塵想要說什麼,急忙說道,“不是你想的那個意思,我不是要和你怎麼樣……”她眸光閃動,盈盈的光芒透着一抹怯懦的堅定,“按照三哥對我的喜愛,他會同意的。賜婚了,你就可以名正言順的留在帝都,還可以和我一同進宮去看看三嫂好不好……嗯,我想了,那個時候你也就能安心了。”
“若琪,”霂塵蹙眉,“我不會同意。”就算他有多麼想要玲瓏安好,他也不能利用若琪的一生。
“沒有關係的,”歐陽若琪急忙說道,“如果哪天你不用守護三嫂,或者,或者你有喜歡的人了,我就讓三哥給我們下一道和離的旨意……”她垂眸,“我們……我們只是形勢上的。”
霂塵的眸光變得暗沉,“歐陽若琪,你是個公主,你公主該有的驕傲呢?”
“我在你身邊不想做公主,”歐亞若琪急忙說道的同時擡眸,“我只想要留在你是身邊,不管什麼身份都好……如果這個公主是阻礙我留在你身邊的源頭,那我寧願不是公主。”
白芷的鼻子突然一酸,公主是她伺候長大的,她從十幾歲的時候一直伺候着,看着公主如今長的和她當初一般大。公主因爲聰明又靈動,加上有衆人的呵護,從來都是捧在手心裡長大的,可如今呢?爲了一個霂塵世子,卑微的已經沒有了一點兒尊嚴……這要讓皇上皇后,甚至二皇子以及王爺看到了,得多心疼?
寒風簌簌,霂塵凝着歐陽若琪,歐陽若琪也不迴避,眼睛裡都是堅定。
“我先送你回帝都……”
輕飄飄的話溢出霂塵的脣瓣,卻重重的砸在了歐陽若琪的心裡。
“霂塵,你也不懂……”歐陽若琪垂眸,看着眼底那衣袂在霂塵的旋身下漂浮,“你不用愧疚,因爲我不委屈。就如你守護着三嫂,不管什麼形式下,你都是開心的,從不曾覺得委屈過。”
歐陽景軒和風玲瓏等人到了霞光郡的時候已經是三日後的未時三刻。依舊是那個茶肆,依舊是那抹陽光……只是,如今的人心和當初不同,自然,看一切都美了幾分。
歐陽景軒見風玲瓏神色有些疲憊,輕聲關懷的同時,拉過她的皓腕便開始把脈……依舊如昔,出了體內蘊藏着的蛇毒,他什麼都查不到。
但是,正因爲如此,他不但沒有放心,反而越發的擔憂起來……如果真的如他所料,玲瓏的身上有蠱,那麼必然是絕殺。
蠱他沒有研究過,卻也知道,越是隱藏的讓人無法探知和蟄伏越久的蠱,越是棘手。
“等下趕路,入夜應該就能回到雲蒼城了。”歐陽景軒將倒好的茶水先試探了下,見無異狀方纔遞給風玲瓏。
風玲瓏看着他的動作,星眸微微彎了起來,突然心裡噙了玩味的調笑淺淺說道:“如果當初你也如此做了,我是不是就不會中毒?”
歐陽景軒先是一愣,隨即鳳眸染上怒意,“你這個記仇的小女人!”
“嗯,我本來就是小女人……又不是大女子!”風玲瓏淺笑,拿過杯盞啜了口,竟是眸光猛然黯淡了下。
歐陽景軒微微蹙眉,看着風玲瓏那一閃而過的神色輕嘆一聲,“蝶兒的事情本王回去在給你說……”他也給自己倒了水,“這裡的事情牽扯太多,之後會是什麼結果,本王現在還不能給你保證。”
他端起杯盞淺啜了口茶,俊顏上滑過一抹無奈。母妃的囑託他不能不辦,如果蝶兒想要留在他身邊,那就算後宮空置,也斷然會有她一襲的位置。哪怕……她的份位只是擺設。
如今還不知道蝶兒考慮的如何,他不想給玲瓏說多少,女人的心思到底小……就算是在戈壁長大的她,怕是遇到這樣的事情,心裡也是不舒服的。
風玲瓏輕輕應了聲,也沒有追問什麼,淡淡然然的表現下是心裡的惴惴不安。
她不想做妒婦,也懂得如果歐陽景軒一旦登基,三宮六院就算他二人不想、不願,也不能違了大勢。他院子裡的那個人是他心裡上了心的,雖然她心裡不舒服,可是,到底是他心裡落了的人,她不想讓他難堪和爲難。
見風玲瓏淡然的神色,歐陽景軒輕嘆一聲。風玲瓏的性子他太過了解,越是想要忍的時候,她便越是臉色平淡。
“你這樣,本王要是哪天負了你,你要如何纔好?”歐陽景軒彷彿半開玩笑的說着。
風玲瓏擡眸,先是盯着歐陽景軒看了好一會兒,見他臉上那漸漸瀰漫開來的邪魅笑意方纔淡淡說道:“妾身也不知道……”她星眸輕動,“也許會接受,也許……會就那樣痛着吧。”
“嗯,那就痛着好了。”歐陽景軒邪魅的挑眉,看着風玲瓏微微顰蹙了的秀眉緩緩說道,“就算本王不喜你了,你也要喜歡着本王。”
“……”風玲瓏無語凝噎,手裡託着杯盞,竟是有衝動將杯中的水潑到歐陽景軒那張看不真切言語是玩笑還是認真,但是,眼底卻慢慢的凝望的臉。
歐陽景軒看着她星眸閃動,嘴角微微抽搐了下,不由得突然認真起來,“玲瓏,如果真的有那麼一天,本王不喜歡你了,你要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