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貴人垂首避開元妃奪人的目光, 原本狐疑的目光變得怨恨起來,她的孃親趙姨娘就是被寧嘉魚外表癡傻可憐而矇蔽,不小心中了她的計被太后責罰, 不但失去了相府主母的位置, 還差點被寧相爺趕出相府;而她太子妃的位置也因爲毀容而不得不放棄, 這一切一定也是和她有關。
寧嘉魚婚後隨陸翊流配到薛地, 原本以爲她會終老在薛地那蠻夷之地終身無出頭日。誰知上天還是眷顧着她, 大半年時間,她居然又重返京城,還搖身一變榮升爲丞相夫人, 這該是多麼榮耀,多麼富貴的生活, 連她的親爹都開始討好她, 巴結她。寧貴人心裡恨得咬牙切齒, 原本以爲此生無望,於是投湖自盡, 結果被人救起,這倒成了相府下人們的話題笑柄。
直到有一天太后派人過來查看她臉上的病情並醫治好了她,她才覺得生命又有了希望。不過太后也不是平白無故地幫助她,太后的條件就是要她進宮監視元妃,親近元妃, 將元妃在宮裡的動向報告給太后, 做太后的耳目。
寧貴人明白自己目前所處的位置, 她沒有資格去嫉恨皇上喜歡的女人, 也沒有資格去同宮裡的女人爭寵, 她只是太后的一個工具而已,一個目前尚且還有價值的工具而已。
所以當元妃提起寧嘉魚故意要引起皇上的注意來引發她們姐妹之間的仇恨時, 她便順水推舟裝作厭惡嫉恨寧嘉魚之狀,一來可以贏得元妃的信任和好感,二來如果能扳倒寧嘉魚,也算是爲她和趙姨娘報仇。
寧貴人面露厭惡之狀,語氣悲傷:“妹妹就是因爲輕信她是傻子,所以才一而再三地容忍她在相府的一切所做所爲,妹妹的孃親更是落入她的圈套被太后猜忌而失去了一切,娘娘見多識廣,足智多謀,還請娘娘爲妹妹出這一口惡氣,妹妹願爲娘娘效犬馬之勞。”
寧貴人說完,屈膝向元妃行禮。
“妹妹快起,本宮就是見妹妹這般柔弱被你嫡姐欺負心中不平罷了,你們到底是親姐妹,本宮一介外人,怎可唆使你去對付自己的嫡姐?只是替你打抱不平罷了。倘若她成了皇上的妃子,以她的心性和手段,不知道會不會把你這個妹妹放在眼裡?”
元妃伸手將寧貴人扶起身,有些感嘆地說道,一雙鳳目裡卻閃着難以琢磨的神色。
“倘若她能想到我這個妹妹,也不會對妹妹下手,讓妹妹容貌盡毀。”
寧貴人帶着憎恨的表情說道,不由伸手撫摸着自己光滑的臉蛋。
元妃臉上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用手拍了拍寧貴人的肩膀,語氣怪異:“如果陸丞相見到皇上和你嫡姐在一起,不知他會做何感想,本宮很想知道。”
寧貴人看了元妃一眼:“妹妹知道怎麼做了。”
營帳外的寧嘉魚和禁衛軍僵持不下,地上凝固的鮮血越來越多,她的體力也漸漸變弱,就在她視線開始變得模糊不清的時候,寧貴人出現了。
“放肆!你們可知她是何人?竟敢出劍傷害她!”
寧貴人一面大聲呵斥道,一面擋在寧嘉魚身前。
“吾等奉命行事,除了皇上的旨意,誰也不能從這營帳內走出去。”
“愚蠢!這營帳是皇上單獨休息的寢宮,又豈是一般人能進得來的地方?倘若皇上發現她受傷,你們有幾個腦袋?”
或許是寧貴人的話提醒了他們,又或許他們被寧嘉魚倔強的性格所折服,這兩名禁衛軍終是放下手中的青銅劍,但是人還是擋在她們面前不讓寧嘉魚離去。
“大姐,這裡不是說話的地點,我們先進去再說!”
寧貴人見狀,便拉着寧嘉魚的左手準備往營帳內走去。
寧嘉魚杵着身子不動,一臉倔強地搖搖頭:“我不能進去,我誤闖皇上行宮已經罪加一等,切不可再犯第二次。”
“大姐,這外面天寒地凍的,你的手又受傷了,先進去包紮,等皇上來了,我們再奏明一切,想必皇上他不會責怪我們。”
寧貴人看着她說道。
寧嘉魚搖搖頭:“如果妹妹真爲我着想,馬上去東邊的營帳告訴你姐夫這件事,他會想辦法帶我離開的。”
寧貴人眼珠一轉,立刻點頭答應:“妹妹這就去找姐夫,姐姐你先回營帳等妹妹的消息。” 說完便向旁邊的宮娥使個眼色,那兩個宮娥便要攙扶寧嘉魚回到營帳,寧嘉魚正猶豫着,寧貴人又笑吟吟地說道:“大姐還不信妹妹嗎?妹妹一定會帶姐夫過來的。”
見寧嘉魚蹣跚着進入營帳後,寧貴人收起臉上的笑意,冷哼着轉身離開了。
營帳內香菸裊繞,暖意十足。兩名宮女跪在厚厚的猩紅羊毛地毯上要爲寧嘉魚包紮受傷的手掌,卻被寧嘉魚一手推開。幽幽的薰香和暖暖的氣流,佈置得奢華氣派的營帳,寧嘉魚眉心微跳,尤爲覺得呆在這裡還是不妥,於是她再次起身朝帳外走去。
剛走到帳門口,只聽外面傳來一陣馬蹄聲,接着就聽見禁衛軍齊聲恭敬地問候道:“卑職拜見皇上。”
“平身!”
皇上說道。
寧嘉魚急忙撩開帳門,就見皇上穿着一身紫色騎馬裝騎在一匹棗紅色寶馬上,神色自若,頗爲愜意。兩旁各有一隊手持火把的禁軍侍衛,劉公公貓着腰站在馬下手裡執着繮繩。
“臣婦寧嘉魚拜見皇上,皇上萬福。”
寧嘉魚見皇上帶着禁衛軍回來,心中的石頭終於落地了,於是立刻跪地鞠躬問候道。
“你們都退下吧。”
皇上側頭對左右禁衛軍吩咐完後,他見寧嘉魚右手血跡斑斑的小手在燈火下特別觸目驚心,惹人心疼,便皺着眉頭對寧嘉魚問道:“平身,嘉魚,你的手怎麼回事?”
寧嘉魚依舊伏在地上,極爲惶恐地說道:“臣婦誤闖皇上的行宮,還望皇上開恩不要怪罪。”
“朕在問你的手怎麼回事?”
皇上的語氣略微加重,帶着怒氣。
“臣婦在路上不小心摔了一跤,已經不礙事。”
“劉公公!”
皇上慍怒道,神色嚴厲地看着劉公公。
“奴才辦事不利,該罰!”
劉公公膽顫心驚地說道,朝自己狠狠甩了幾個嘴巴子,轉身對後面的幾個太監使個眼色,那幾名太監急忙走上前將那兩名宮娥抓起就往外拖。
“皇上饒命,不管奴婢的事啊!”
兩個宮娥被帶走時撕心裂肺而又絕望地呼喊道。
“請皇上明鑑,的確是臣婦自己弄傷手掌跟她們無關,皇上若要責罰,就連臣婦一起責罰。”
寧嘉魚惶恐着哀求道。
“劉公公,她們辦事不利,不適合做御前侍女,就讓她們去做其他雜役吧。”
皇上看了一眼寧嘉魚,最後開口說道。
“奴才遵旨!”
劉公公應下話,對帶着那兩個宮女的太監們吩咐道:“帶她們去浣衣局吧,以後終身不得踏入內宮半步。”
寧嘉魚暗地裡緩緩嘆了一口氣,這兩個奴婢雖然被調去浣衣局做雜役,但終是保住了性命。
皇上跳下馬將馬鞭丟給劉公公徑直走到寧嘉魚面前,停下,轉身對劉公公責問道:“朕吩咐你傳張御醫過來爲嘉魚問診把脈,爲何到現在還不見人影?”
劉公公低着頭細聲道:“奴才去傳喚張御醫時,他正在爲丞相大人把脈開方子,興許這會兒就快到了。”
“嘉魚你平身吧,待張御醫過來爲你把脈問診後你再離開。”
皇上盯着她,緩緩說道。
“臣婦並無大礙,也不應該妨礙皇上休息,倘若要留在這裡問診把脈,臣婦罪上加罪。”
寧嘉魚伏地繼續說道。
“外面地凍天寒,先將手包紮好再說吧。”
皇上說完,仰望一下天空,片刻,負手朝營帳走去。劉公公將手中的馬鞭交給另一個小太監,見寧嘉魚還伏在地上,便弓下身子勸說道:“皇上一言既出,豈有更改之理,夫人還是讓張御醫把個脈,包紮一下手爲好,至於其他的,夫人不必擔心太多。”
寧嘉魚半響才起身,她望着營帳內燭火搖曳的燈影,心中感到一陣擁堵,無奈地朝東邊望着,這會兒,陸翊也該來了吧!
“夫人,請吧!”
劉公公躬身做一個請姿勢,神色竊喜地看着寧嘉魚一步兩回頭地朝東邊望去。
東邊營帳內,陸翊從來沒有這麼不耐煩過。
張御醫這麼有耐心地前前後後爲他把了不下十次脈,足足用了一個時辰!
“張御醫,本相實在是太疲倦了,你退下吧!”
陸翊苦笑着搖着頭,無奈地說道。
“微臣唯恐對丞相的病情診治有差池,故而多加小心,還請丞相大人不要責怪呀!”
“本相現在睡個安穩覺,估計傷情就好了一大半,否則,就算你診斷一百次,本相也好不了。”
陸翊這次說完話,乾脆閉上雙眼睡覺了。
張御醫見陸翊板着臉皺着眉頭似乎睡着了,於是開了一副藥方交給身旁的隨從,便起身告辭。
陸翊見張御醫和他的隨從離開後,立刻睜開眼睛,他召來帳外的侍衛,吩咐他們到篝火晚會去打探情況。今晚張御醫反覆把脈問診,行爲異常,他心裡便覺不安,似有不好的預感。